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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避无止
“老板,胸针不见了!”
事发突然,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周围窸窸窣窣。
谢桔也听见了,回过头时胸腔发闷,腹部升腾起隐隐的微灼感。
“怎么回事?”秦冽出来倒是镇定,稳住场面。
一旁,辛云问:“发生了什么?”
小渔说:“刚才胸针摘掉后,直接放进首饰盒,现在工作人员过来准备收进保险箱,发现不见了。”
明星艺人参加活动,周围无数人无数事,时常出现各种状况,太多事情无暇顾及,高定首饰丢失时有发生。
不过大多是在活动会场,今天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晚品牌方下了血本,好几个明星都是品牌高奢珠宝,只是秦冽的不一样。
Giws首席设计胸针,镶嵌克什米尔矢车菊蓝宝石,作为今晚官方压轴之作,独一无二仅此一款,比起价格,更重要的是价值。
就连身经百战的辛云,也不禁紧张起来,她定了定神:“这里毕竟是后台内场,能进来的都是圈内人,不会无缘无故丢失。”
周围开始有人小声谈论,有人纯凑热闹,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悄悄打量。
“怎么了?怎么了?”
“先别急,会不会放错地方了?刚才有什么人碰过?”
“不会被人偷了吧?”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凭空消失?”
“今晚秦老师压轴戴的那个?”
“听说挺贵,价值不菲……”
……
辛云雷厉风行,立刻联系安保负责人和品牌公关,暂停各个通道出入,同时启动监控调看。
秦冽略微安抚住场面:“抱歉,耽误下出入时间,大家先休息会儿。”
秦冽在圈子里人缘好有声望,众人听到他这样说,也散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晚会内场洗手间,偏僻少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洁净香氛的气味。
谢桔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隔层,他身子抵着墙,手捂着胃,难受不堪,耳朵像是蒙堵了层雾,一切热闹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晚宴他吃得不多,此刻胃部弥漫着不容忽视的灼烧感,随着时间过去,谢桔心脏慌得厉害,喉咙发紧,冷汗渐渐,似乎有什么灼热的酸腐气泡在聚集,上升,释放,通过窄小的气道哽噎。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仿佛消失了,他大脑在某一瞬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周围茫茫空白,感觉头顶亮晃晃的灯光天旋地转,咬着他的皮肤,很痛。
最后,谢桔呕的一下,只吐了几口混合着胃酸的食物残渣。
……
谢桔出来时近乎脱力,脸上毫无气血,带着虚浮的昏沉。
吐过之后好了许多,他对着卫生间镜子反复洗手,试图用水流冰凉的触感让自己镇定一点。
自动感应水龙头,一抽一抽地流水,谢桔垂下眼,世界好像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他不正常。
“怎么了?”
声音从旁边传过来,谢桔抬头,凝固在原地。
是秦冽。
谢桔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人进来的。
秦冽本来准备打招呼,偏过头发现谢桔唇色发白,手在微微颤抖,就问:“你没事吧?”
“我……”
谢桔精神恍惚。
谢桔心神不宁。
谢桔不知所措。
谢桔掐着手心的嫩肉,喉咙泛起的苦涩吐不出又咽不掉,他摇摇头,就说,“没事。”
晚宴已经结束,陆陆续续有人进卫生间,周围开始有人,谢桔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口问:“东西找到了吗?”
秦冽洗完手,抽着擦手巾擦手,抬头:“还在调看监控,应该很快了。”
谢桔:“嗯。”
从洗手间出来没多久,听到胸针已经找到的消息,据说是被今晚参加晚宴的女星裴蔓琳的助理误拿了。
Giws高奢定制珠宝胸针,整个系列首饰盒相同,裴蔓琳助理寻找空的首饰盒时,没想到阴差阳错拿成秦冽放好的,直到裴蔓琳摘下首饰,打开时才发现。
“哟,这是哪家的宝贝摸错门,跑我这来了。”裴蔓琳明艳高贵,大方致歉:“抱歉,助理失误,拿错秦老师的东西,也是刚刚发现,希望没有耽误事儿。”
“没事的。”秦冽倒是挑起眉梢,语气爽朗:“裴老师今晚一身红裙气场惊艳,难怪漂亮东西都往这儿跑。”
裴蔓琳本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下倒捂着嘴笑了。
今晚艺人来得多,不时出现各种状况,大家早已见怪不怪,Giws晚宴以这场小乌龙收场。
·
晚会地下停车场,避开好几个狗仔娱记聚集的区域,后门出入口光线黯淡。
[来接我]
谢桔给王徇发了条消息,熄掉手机,背靠着墙,隐在灯光阴影处。
他胃难受得厉害,只能下意识吞咽口水,细细品味着疼痛,感受着丝丝缕缕般烧灼的痛感。
渐渐地,一呼一吸也牵扯着剧痛,谢桔靠着墙动也不敢动,耳旁似乎有微弱尖锐的轰鸣,眼前画面变得低饱和也低饱真,像是摇摇晃晃的失真镜头,充斥着梦核虚幻的噪点。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向他靠近。
谢桔抬起头,在恍惚中眯了眯眼。
秦冽么?
他来干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桔。”
直到人走近,谢桔还有些怔愣,迟钝地收回目光,谢桔想,这段时间他的病是不是更严重了。
王徇停在谢桔面前,穿了件深黑色风衣,身上带着潮湿的凉意,他垂眼打量,看到谢桔脸色不对劲,让人先上车。
调高车内空调温度,王徇打开车载保温箱,递来一瓶热牛奶问:“不舒服?”
后排,谢桔苍白消沉,接过后没说话,过了很久突然淡声道:“我自己待一会儿,好么?”
“嗯。”王徇有点触动,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打火,启动,一转方向盘,从停车场后门出来时,南市又开始下起雨,不大,如切丝漫天撒,饱蕴水汽,湿润潮湿。
晚会结束艺人陆续离场,附近有许多狗仔私生,王徇升起车窗,找了条偏僻的道路离开会场。
街道两旁路灯昏黄,车灯照亮白线细雨,呼啸过路边停着的黑色SUV,随后消失在夜色。
黑色SUV里,坐在前排的辛云回复着品牌公关的消息:“还好,虚惊一场。”
小渔摸着心口,松了口气:“今晚吓死我了!老板,你知道那个多少钱吗?我去搜了一下,感觉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
秦冽偏过头,笑着回了句:“出息。”
“好在闹得不大,不然传出去,营销号又得做文章了。”辛云放下手机,感慨道:“裴蔓琳如今不受重视,各方面大不如前,团队给她配的人都没什么经验,今晚盛典也算重要,没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
裴蔓琳早年间是薇蒙影视一姐,与秦冽不是同个公司,交集不多,秦冽知之甚少,抬头问:“怎么说?”
辛云看了眼车窗外,示意司机走旁路,接着道:“这几年她正剧路线资源平平,只能挑定男选女的剧,选本受限又打不过流量小花,如今也只能靠时尚资源。”
“这个圈子不断有人进来,新的来旧的退,各方争权夺利,想要长久还是需要傍身的资本。”辛云话中有话,似乎是在提醒秦冽。
“哦。”秦冽见惯了,不甚在意,随手抄起旁边的外套,盖在脸上准备补觉。
“睡会儿,今晚红眼航班,明后天通稿排满,再过段时间电影开机,有得忙了。”
车窗外,雨淅淅沥沥,朦胧夜色。
整个城市无知无觉。
·
谢桔病了。
胃炎。
前段时间忙于工作透支身体,不规律的饮食作息,让这场病来得突然,去得缓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是爱惜身体的人。
电影开拍在即,好在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谢桔在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星期,病才稍稍养好。
“谢先生,您定制的衣服到了。”
从医院回到家时,衣服已经送到,谢桔前段时间定的。
冷感深灰色羊绒大衣,低饱和灰度格雷系,不会醒目夺眼,但也干净利落,刚好适合开机那时,南市稍稍降温的季节。
几天后,南市酒吧灯火通明,霓虹交错舞池涌动,俊男靓女气氛活跃,喧嚷鼓点震耳欲聋。
楼上包厢内,空气弥漫着醉人的微醺。
谢桔朋友遍布三教九流,今天是来参加南市公子哥卢煜铭过生日组的酒局。
卢煜铭是南市实体文娱产业卢家的长孙,前些年卢家的郊边影视基地项目,便有宇肆参与设计。
以前他熟悉家业被他爹发配项目现场时,谢桔是带着白色安全帽、拿着图纸走现场的项目工程师。
赵合川算得上中间人,这些年两边都有合作,关系上也还过得去。
“谢总,才来。”对方看到谢桔进来,赶忙招呼着。
谢桔姗姗来迟,倒也没解释,略微点头,“卢少。”
包厢人多,谢桔坐下后,眼熟周围几个,都是南市圈子里的。
环境有些吵,侍应生换来新的果盘,又上了些酒水,桌上散落着几张扑克,新的一场德州才开始没多久。
卢煜铭为人开朗玩得开,喜欢热闹,今晚一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做派。
大家随口闲聊,谢桔听着南市最近的八卦,点了根烟偶尔回应,背靠沙发看着牌局。
旁边递过来一杯酒。
“先生。”
谢桔抬头,发现是个长得清纯秀气的男生,包厢环境昏暗,他眼睛有点儿亮。
周围有人喝酒,有人手里拿着牌,有人带着伴,有人谈笑打趣,女孩们男孩们光鲜靓丽,微妙饥渴又热切的目光在身旁穿梭,每一步都踩在欲望上,这样的场面来的人非富即贵,谁是客谁是陪,身份地位高低立见。
男生敏锐地的察觉到,谢桔没什么反应,于是补了句,“干净的。”
谢桔淡淡瞥了眼,抖了抖烟灰,问得漫不经心:“你怎么知道?”
“刚才看您没动。”男孩很识趣。
谢桔淡淡笑了:“和别人都一样不是么?”
香槟喝得不多,谢桔最近在吃药,他没那么不懂风趣,但也不会那么随便。
后半夜有江岸表演和游轮派对,卢煜铭招呼邀请,谢桔以有事为由婉拒了。
出来时已是凌晨时分,王徇停在路边,开的是谢桔车库那辆迈凯伦,前段时间送去4S店保养,漂亮的普鲁士蓝,锃亮醒目,一眼就能看到。
“先生。”
刚才那个男生跟了出来,从身后叫住了谢桔。
谢桔遗憾挑眉,示意眼路边的车,似乎还有里面的人。
“抱歉,只能坐两人。”
那个男生怔愣了一下。
谢桔眯了眯眼:“回去吧。”
王徇再次看到谢桔时,发觉人更瘦了。
他知道谢桔不是单纯的过来喝酒,卢煜铭很快将从他爸手中接过家业,行业产业关系网千丝万缕的联系,王徇没有拆穿,看着远处模糊的背影,问,“觉得有趣?”
谢桔上车后点了根烟,手搭在窗沿,缓缓吐出烟雾:“没什么意思。”
王徇送谢桔回到家时,已是深夜,谢桔问他怎么回去,王徇看了眼别墅,斟酌道:“车我开走,下次送你。”
谢桔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嗯。”
王徇说的下次还真是下次。
下次送谢桔的时候,是开机仪式前几天,剧组与资方的饭局。
那天到酒店停车场后,谢桔下车:“你先回去,结束我自己——”
谢桔话没说完,王徇跟着下车,车门一关:“走吧,一起上去。”
谢桔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声音很淡:“故意的。”
“不会。”王徇倒是坦然。
“看你太认真,是个好项目,正好有机会试水一下。”
王家产业众多,涉猎各个领域,却鲜少与影视文化方面有关。
谢桔能察觉到其中微妙的成分,就说:“没有下次了。”
王徇在他身后:“嗯。”
谢桔在停车场等了会儿赵合川。
赵合川今天作为资方之一参加,没办法,谁让谢桔提前给他安排了这个行程,他看到谢桔时,左一副何苦为难自己,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饭局定在五星级酒店顶楼包厢,偌大厅堂富丽堂皇,浓郁鎏金光影璀璨,环境私密高端奢靡。
三人一进电梯,空气变得十分安静,王徇今天衣饰偏正式,赵合川风格依旧,将资方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倒是谢桔戴着副眼镜,剪裁得当的衬衫搭配西装裤,斯文内敛,这样的场合下,衬得像初出茅庐的小演员。
他感受着身后两道不解的视线,面无表情回头,淡声道:“别多说我的事。”
“在这里,就当是普通演员而已。”他希望有些东西,能纯粹一点。
到包厢时人不算多,都是项目中还算重要的,一半资方一半主创,秦冽来得不早不晚,坐在靠中间的位置,与导演或是高层老总说着话,时而点头偶尔笑笑。
商务局总归偏正式,人到齐后介绍身份,互相熟络起来,吃饭敬酒都要有个先后。
资方的赞助、制片、出品,剧组的导演、编剧、演员。
包厢有人控场,有人搭话,各家表面不挣,实则暗里较劲,谦让式表演,共谋式拉锯,什么时候提杯,什么时候附和,说什么话,酒杯倒多少举多高,松弛下都是名利场上的学问。
三分靠话七分看人,这个圈子不需要刻意讨好,但也要听懂是非曲折,一窍不通早会沦为别人向上爬的的梯子,真当天真无邪,能得到资本青睐?
谢桔今晚是跟剧组一起的,被一笔带过,晚来的饶伽也比他多几句。
几番寒暄场面话,两轮酒下来,点到为止回归正题,秦冽如今商业前景大好,这次影视项目也令人瞩目。
“现在圈里青黄不接,秦老师气质出挑,锋芒感独特,在主流正剧方面无可替代。”
“钱总过奖了。”
谢桔离秦冽有段距离,赵合川和王徇离得近一些,对面的饶伽属于制片那边的,不大的圆桌一小半熟悉的人,场面看着和谐,实则谢桔觉得有点荒谬。
听他们说完,饶伽挑起话头,主动介绍谢桔。
大家看了过来,谢桔有点无奈,抬头提杯,也算是打过照面。
资方老总略微举杯,点了点头。
“听饶伽姐这话,您与谢老师认识?”酒喝完,桌上有人试探着背景或是关系,也好以后看人行事。
“这话说的。”饶伽倒是从容,笑道:“我还是听辛姐说的,秦大影帝拍这部剧,替身光替选了好几轮,可不得看看二番是谁嘛。”
辛云看似是秦冽经纪人,实则在圈里混得很开,大家知道辛云外放的性格,也不再多想。
聊到后半场,酒过三巡,旁边赵董还未尽兴,目光在桌上逡巡,借名义搭话谢桔,酒气熏然。
谢桔定了定:“赵董,说笑了。”
赵董是公司联合出品代表,落空有些尴尬,想要为难谢桔继续喝酒,于是倒满酒推了过来,笑了笑:“小伙子,我看你很有潜力,酒满敬人,轮到你了,就不给这个面子了?”
谢桔没动,眼也没抬,倒有种锐利而提神的气质。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桌上众人看了过来,辛云准备和事圆场。
“赵董事!”
赵合川突然起身。
赵合川早年是从酒桌上厮杀出来的,两斤白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应对这些早就信手拈来。
“我敬您!”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端着手里那杯酒,提杯后一饮而尽,拍着赵董事的肩说:“以后都是自己人!早就听闻赵董事的大名,一直想拜访,如今一见真的是名不虚传,这气场就是不一样!”
连捧带夸赶鸭子上架,赵董事懵了一下,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是,我……”
赵合川继续倒酒:“来,我先干为敬,您随意!听说您事业成功,投资眼光毒辣,以后有好的项目,我们也好共赢是不……”
“不敢当,不敢当。”
……
“两杯好事成双,三杯三阳开泰。”赵合川满嘴跑火车,一番吹捧接连倒酒,让对方无法拒绝:“来干了!今天这酒喝得痛快,话也投缘,咱们俩同姓赵家,改天我做东,再好好聚一聚。”
“赵总……”对方被夸得找不到南北,招架不住,喝得满脸通红,撑着桌子晃了晃手:“……不了。”
同为资方的两个老总互相喝了起来,场面着实出人意料,谢桔无奈揉了揉眉心。
辛云笑着圆场面,转而提起圈子里的热点八卦,有人试探剧组态度,饶伽又从项目情况聊到策划营销,有人询问谢桔经历,王徇不经意提起投资,谈论起行业趋势或是形势政策,扯开话题。
桌上,谢桔气定神闲,不卑不亢,偶尔回应几句,倒有种不显山露水的从容。
这顿饭局吃得还算顺利,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可秦冽终归察觉到一抹异样。
这个演员有人刁难,有人袒护,身份似乎不简单。
他想了想,确实没听过这人背景,就连无所不知的辛云也说不清楚。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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