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和橘子树

　　中秋节的时候，余灿的父母第一次来了寺院。
　　大殿里，静心方丈带着余灿，简单的寒暄。余灿凝视着许久未见的母亲，母亲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左耳那个长合的耳洞还是没有重新打开，依然只有右耳带着耳坠。
　　翡翠绿，是余灿记忆里的样子。
　　母亲捧着她的双手，细细的摩挲着，低着头，眼底一丝淡淡的氤氲。
　　静心方丈把余灿父母请到一处偏院，他们低声交谈着，混着殿里殿外的音乐声，余灿听不清内容，只是听见母亲时不时的啜泣。
　　余灿在门外，不被允许进去。院内叶落秋凉，石阶缝中野草枯黄。余灿蹲着，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那满树的黄叶翻飞。
　　阿涛忽然从门口进来，看到余灿一个人蹲在门外，问到：
　　“小施主为何不进去？”
　　余灿没有说话。
　　早就察觉到余灿情绪低落，阿涛没敢深问缘由，只是不想小姑娘难过。
　　他匆匆回了趟僧舍，等再到这偏院，他只神秘的露出半个身子。激动的呼唤余灿：
　　“小施主，快来！”
　　阿涛朝着余灿招招手，可是余灿似乎没有太大兴趣，并不起身。
　　忽然，阿涛从身后拿出一条围巾来。围巾是鲜艳的橘色，加着几根细小的白色条纹。
　　“小施主快来试试看，这个围巾如何？你喜不喜欢？”
　　阿涛笑眯眯的对余灿说。
　　余灿愣了愣，眼眶一热，但是忍住了，没哭。
　　她笑着跑向阿涛，连人带围巾一把抱住。余灿把小脸埋进围巾里，抑制住想哽咽的感觉。阿涛有些意外，伸出手轻拍着余灿的背。手上的念珠一下下拍进她的衣服。
　　余灿仰起脸，笑着。
　　“谢谢你阿涛，这个围巾好漂亮。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围巾。”
　　围巾很长，余灿能在脖子上缠好几圈，只露出半个脑袋，活像个橘子。
　　隔着玻璃，室内的静心方丈看着余灿抱住阿涛，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四十年前，女儿送自己来到寺院门口时抹泪的画面。他入空门已久，唯一无法忘却的，还是女儿。那是人世间最后遗留给他的礼物，亦是缺憾。
　　……
　　“阿涛，你为什么很小心很小心的保护那些栀子花啊。”
　　晚上，余灿和阿涛清点大殿的表，余灿在阿涛旁边看着他抄写经书，冷不丁的问道。
　　阿涛拿笔的手微微一顿，开口道：
　　“小施主，有些东西不需要太多理由。贫僧很小就在佛门里，这花也同样是性命，是贫僧对世俗的一点点执念。师傅也说了，能用心照料好一株花朵，也是莫大的修行。就好像我用自己的真情和念想养育一株花，赋予它生命的机会和力量，好像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生命的延续和永恒。”
　　余灿撑着下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阿涛写字。她又在口袋里摸到了那一百块钱。
　　余灿的爸爸妈妈给她留了一些衣裳和生活用品。临走前余灿妈妈还是把本该放进功德箱的钱偷偷塞到了余灿手里。钱被汗水浸润，温热的褶皱烫坏了余灿稚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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