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

作者:禾页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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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事(五)


      无风之夜,万物寂静。隔着木板偶尔传来的呓语,让冷落的客栈更加凄凉。
      客栈老板正在“噼里啪啦”地计算今日营业额,一会儿看看账本,一会儿看看算盘,还要抽空瞄几眼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大堂的几个村民,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分配。
      “客栈交给你们,我们去镇上。”殷禾春瞥了一眼眼神飘忽的店老板,简单分配了任务,“找到线索这里集合。”
      阮云岫点点头,起身带着高媛媛和短发女士去套掌柜的话。
      殷禾春、刘强军和郁羲三人则正大光明地出了客栈。
      “镇子比较大,我们分开。”殷禾春站在空荡荡的道路中间,很快确定了方向,“刘哥往东,郁羲往西,我绕着镇子外围转一圈。”
      “没问题。”刘强东抻抻筋,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缓解疲劳,很快就转身离开。
      “好。”郁羲也是满口答应,只是等刘强军朝一个方向走了几步之后,才迈开步子前往相反的方向。
      殷禾春正好和郁羲同路。
      “你是怎么辨认东南西北的?”郁羲好奇地问。
      “这需要辨认吗?方向感不是天生的吗?”殷禾春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如果天生没有呢?”郁羲继续问。
      殷禾春扭头看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分不清啊?”
      “嗯。我们习惯于说前后左右。”
      “这我知道,我大学室友也分不清。”殷禾春指了指月亮,“东升西落,最简单的方法。”
      “这个我知道的。”郁羲也看了眼月亮。
      “还有北极星啊什么的,你时刻记得北方的位置,就会形成方向感的。”殷禾春突然停住,“我去巷子里转转,你先走。”
      于是郁羲一人往西边去。
      月亮已接近天顶,明亮的光芒落在带着湿气的青砖上,印出瘦长的人影。白日里摩肩擦踵的集市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不方便挪动的摊位落寞地等待。
      落单的幸存者觉得自己像是个千里迢迢来赶集的人,却阴差阳错误了时间,到达时已临近尾声,只得遗憾地欣赏狂欢之后的萧条。
      “婚礼上真的会死人吗?”
      郁羲还没有机会去研究下发的参考资料,所以也不太清楚殷禾春所说的两种情况是真是假。
      在他的第一场副本里,不仅每天都在死人,最后一刻似乎也会有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是他们掐着点找到了关键线索。
      “那个女人……”他又想起他见到的第一个副本npc,“她似乎势在必得,她就那么肯定能以一敌多?我们可是十几个人呐……”
      暂时没什么危机意识的副本新人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悠哉悠哉压马路,突然看见一道人影在不远处的转角一闪而过。
      郁羲的内心挣扎了三秒钟,还是跑着追过去,过了拐角就见一家挂着米面铺招牌的门口有一大片阴影。
      “小偷吗?”尾随者喃喃道,“这个小偷npc也是副本刻意安排的吗?”
      屏住呼吸,垫起脚尖,尽量轻地走到阴影的背后,郁羲飞快伸手将只及他胸口的人形阴影压在门上,突遭袭击的木板嘎吱响了一声,铜锁也发出哗啦的碰撞声。
      “我路过!我什么都没干!”稚嫩的童声颤抖着,两只手像是排练多次一样迅速举过头顶,“官爷饶命,我真的就是路过。”
      “大晚上不回家,准备偷东西?”郁羲松开手,将对方的身体掰过来,面朝着自己,两只手按在骨骼突出的肩胛骨上,下意识地捏了捏。
      “我没偷东西!混蛋你摸我干嘛!”小偷npc被迫转过身,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身体上的侮辱,抬脚就要去踹那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小白脸,“放开我!”
      郁羲灵活地躲闪过去,顺势松开手,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样子。
      瘦骨伶仃浑身脏乱的孩子一脚踩空,两只手不服气地冲上来,却被人一只手按住额头,怎么伸手都打不到对方。
      “你再动手我就要把你送去……”欺负小孩的大人停顿了一下,“送去官府,让他们打你屁股。”
      “哼。”小孩乖乖站好,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行了,你没偷,我什么都没看见。”郁羲不免心疼这个缺衣少食的孩子走投无路来偷吃的,但还是狠下心,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身上有线索吗?”
      “什么叫线索?”小孩有点诧异,他以为这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会用一大堆听不懂的话来教训自己。
      “我们明天要去附近的村子接亲,新娘姓张。你知道这事吗?”郁羲摸了摸对方毛躁的头发,弯下腰和他说话。
      “这我肯定知道。”小孩骄傲地抬起下巴,“这附近有谁结婚我都会知道。”
      “真的吗?”郁羲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把对方头顶上已经打结的发丝解开,“那你可真厉害,是所有的喜事你都了解吗?”
      “你不信啊?”小孩觉得自己的业务能力受到怀疑,不高兴地撅起嘴,“上个月是李张村有人来下聘,这个月除了香山村有喜事,还有清水村有喜事,下个月……”
      “我说的那个喜事是哪个村的?”郁羲耐心地看着脏兮兮的小手扒完日子才出口询问,自己手上依旧不停,慢慢地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服帖。
      “香山。”小孩果断回答,因为郁羲略带点讨好的温柔举动,他已经自动地把对方列入自己的好人清单,“我已经约了其他人明天一起去讨喜糖呢,就是不知道他们家给不给。”
      “为什么不给?你们去讨喜糖是好事啊。”郁羲牵着他一起坐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上,用手指抹去小脸上的污垢。
      “他们家可抠搜了,虽然也有点穷,但都没有我家穷。”小孩自来熟地挪挪屁股,和郁羲贴在一起,跟说悄悄话一样低声讲缘由,“之前下聘那天我去了,一人就一颗糖果,我一尝,还是坏的,我凑了多少次热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家。我大哥可说得真真的,他告诉我张家女儿要嫁的人特别有钱,聘礼一箱接着一箱,还有好多白花花的银子。”
      “好多银子……”郁羲垂眸沉思,但很快又看向小孩,“你知道张家是怎么找到这门亲事的吗?”
      “听我大哥说,是一个媒婆挨家挨户上门问的,说很远的一个有钱人家要找一个八字很合的女孩结婚。”小孩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个事,“他们都说张家是走了狗屎运了,能被那么有钱的人家看中。”
      “太谢谢你啦。”郁羲眉眼弯弯,感激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发,“虽然我很想帮你改善生活,但是我也没有钱。”
      “那你帮我望风!”小孩语出惊人,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而且不许告诉别人,等我偷了面粉可以考虑分你一点。”
      “……行。”郁羲在对方殷切的期盼中点点头,顺手在刚刚理好的头发上摸了两把,“你小心点,我在外面替你看着。”
      等团伙作案的望风者告别偷窃者回到客栈时,见到三个女生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堂里,哆哆嗦嗦捧着茶杯。
      “出什么事了?”郁羲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短发的华姐两只手捂着耳朵,脑袋埋在手臂里。高媛媛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还是阮云岫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觉得中式恐怖里最恐怖的画面是什么?”
      “嗯?”郁羲没太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怎么看恐怖片,我只听其他人说过拍皮球的小女孩,跳楼自杀的女学生,被风扇刮掉脑袋的无头尸体之类的。”
      “你听说过……”阮云岫惊恐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一双绣花鞋吗?”
      这个郁羲还真听过,于是光荣地条件反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你们……看到了?”
      “看到了。”阮云岫的脸像是一张白纸,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又很快睁开,“三次,在不同地方。我现在不管是闭眼还是睁眼,都感觉它们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郁羲仅仅听着这几句几乎算不上详细描述的短句,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相应的画面,顿时冷汗直流,身体僵硬,只觉得那双鞋子比定时炸弹还可怕,比那个女人更惊悚,一种濒临绝境难以言喻的恐惧油然而生。
      四个人畏畏缩缩不敢动弹,甚至眼神都不敢随意移动,生怕看见能压垮紧绷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到殷禾春和刘强军回来,阮云岫再次简短地分享了这份恐惧。
      “草!”向来淡定的殷禾春也镇定不了,情不自禁抱紧双臂,“我每次过副本都祈祷不要遇到。”
      扩大至六人的鸵鸟队伍陷入了僵局。
      静寂的空气压在几个人的头上肩上身上,阮云岫穿过对面几个人的肩膀,看见客栈老板撑着下巴在柜台里昏昏欲睡,他那扩大的影子在壁上动着。除了屋外一两声凄惨的猫叫之外,更无别的声响震动着空气。
      “在哪?”
      阮云岫听见有人突然说话,收回徘徊的视线,她对上一双褐色的小鹿般的眼睛,弥漫着温柔纯净,比她亲眼见过的任何眸子都要漂亮。
      “最后一次在哪?”
      她听见那双眼睛又问了一遍。
      “最后一次在后院的东边墙根底下。”
      郁羲点点头,平静地站起来,站在原地盯着客栈的后门几秒钟,决然地迈开步子。
      “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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