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三月

作者:草木枯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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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是,她生下你不久就去世了。她非常非常爱你,如果她活着,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娘亲。”女子看着他缓缓说道。
      他不再说话,接过她手里的食物大口大口吃起来,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堆东西。女子忙伸手拍拍他后背轻声道:
      “阿政,慢点儿吃,慢点儿……”
      第二天,她是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那个紫衣绶带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威严摄人的气息,站在满是枯叶的冷宫庭院里显得越发疏离。他一动不动盯着萧政看了许久,未发一言。
      常妃拉着他,让他跪下,道:
      “阿政,这是你父皇,快叫人!”
      萧政看着眼前这个正盯着他的男人,抿紧了嘴,并未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不再看他,转而对女子说:
      “阿肆,以后不要再来了。”
      女子忽然扑到他脚下,跪着叩头到:
      “皇上,求您了,别让他待在这里,求您下旨将他放我宫里养着好吗?”
      “阿肆,不管他才是护他,走吧!”说完便转过身准备离去。
      “皇上,您想想阿央,若是阿央看见他这样,该多心疼呐。”女子仍跪在地上,哭着向前面的背影喊着。
      听见阿央这个名字,那个高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背影竟有了几分苍凉之感。然而只是一瞬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毅然离去。
      女子无力的趴在地上抽泣着,萧政上前将她扶起来道:
      “常妃娘娘,未免惹祸上身,您以后便不要再来了!”
      女子拉着他的手殷殷说到:
      “阿政,你父皇是爱你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萧政冷冷一笑,脸上有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漠然,不甚在意道:
      “也许吧!”
      再后来,常妃也没再来过,听说被皇后禁了足。不过在常妃的一再哀求下,皇上倒是应允了让他进太学,跟太子萧荣及其他皇子还有一众显赫家族的伴读子弟一起读书。
      因着聪颖好学,太傅时常夸赞,引得萧荣一众嫉恨在心,时常找他麻烦。或是将墨汁涂满他的桌椅,或是下学后在路上拦住揍一顿,又或是把他推进花园湖水里看他扑腾挣扎。这些他从不告状,也未做任何反抗。小小年纪便已然懂得,在这诺大的皇宫里他是没有任何倚靠的,只能靠自己。
      于是学堂上,他不再勤学好问,而是沉默不语,太傅提问也回答不知,若有考测,也是敷衍填写上交。太傅看着他摇摇头,如此才华,可惜了!自此以后少挨了很多打,只是捉弄与嘲笑常常无可避免。
      十岁那年,皇家秋灵山围猎,皇后特意吩咐让他随行。虽心中暗自警惕,却还是未能躲开。每个皇子都有内卫随行看护,跟着他的却是本应保护太子的内卫统领赵潜。等到刻意将他引至偏僻处后,赵统领突然挽弓搭箭对准了他,在他背后道了一声:“大皇子,得罪了!”
      箭矢咻得射向他,见正中胸膛,赵潜便转身离去,到了营地故作慌张的上禀大皇子追着一只山麂而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皇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幸好萧政早有准备,前一晚在胸前后背各塞了一块铁片,堪堪挡了些剑矢的力量,不至于穿胸而过。但毕竟是有功夫的内卫统领,这一箭还是扎进他后背三寸。他踉跄着穿梭在林间,要趁着赵潜回去演戏的空档赶紧找回营地。
      来时的路线他记得非常清楚,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被地上的石头崴了一下跌到旁边的一处斜坡,顺着斜坡滚下去,直直落入了一条山涧中。好在他经常落水,早已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水。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一条更宽的河里,背后一直在流血,体力有些不支的他看见了一块飘在水面的木板,赶紧游过去爬了上去便不省人事。
      一年后,他养好伤回去。父皇见了他眼中竟有一抹掩不住的惊喜之色,想来大概是错觉,因为皇上并没有追究他是怎么丢的又是怎么回来的,甚至也没问过他可曾受伤,倒是一旁的皇后看着他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眼里满是愤恨。
      他还和之前一样住在冷宫里,只是饭食稍好了一些,而且会一日三餐准时送。只是每每到了夜里,屋顶便会落下一蒙面的黑衣人,拿着一根木棍朝他攻过来。初时,他以为这是皇后的人,后来又想到在宫里皇后应该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而且若是皇后,来人拿的应该是剑而非木棍。
      那人每晚都来,刚开始他闪躲得非常吃力,后来已能灵活闪避,那人出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年后,那人扔给他一根同样的木棍,他已经能和那人有来有回的过几招。两年后,那人出尽全力,他与那人已能打得输赢难分,那人便很久没再来。
      再出现的时候,那人带来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并扔给他一枚赤金令牌便离开了,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少年告诉他自己叫季扬,是来保护他的贴身侍卫,那枚赤金令可号令东黎皇宫内外的所以密探和死侍。后来,萧政在与季扬对练试探他功夫深浅时,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武功要高出自己许多。萧政没有问季扬从哪里来,那个带他来的人又是谁,也没问这枚赤金令原来的主人是谁,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少年和令那枚令牌。他想,自己这般境地,有这些,才能在这险恶的皇宫里好好活下去,以后还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那个姑娘,至于其他便无所谓了。
      没过多久,皇上便命他随回京述职的左将军上官捷去边关历练。这是不受待见的皇子最常见的打发方式,想来皇后在里面没少暗自使劲儿。行军打仗危险重重,皇子身份并没什么特殊,和众将士同食同寝,冲锋陷阵,因着冷宫那几年里所学的功夫,在战场上倒是游刃有余,屡建奇功。三年后,他已从普通士卒晋升至督军监校,掌管着神机营,神策营,神武营三大精英兵营。没多久又被调回上京,封了王分了府。于是他便第一时间去了杏花村接了那个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姑娘。
      想到这里,萧政收回思绪,转身朝琅华轩而去。

      过了三日,皇帝在宫中设了国宴招待南夏使团一行。温璟珩留下阿菱照看碗碗,自己则带了崖洲与驿馆使团汇合一处进宫赴宴。萧政这边陪霜霜用完晚膳,也带了季扬入宫,临走前,霜霜送他到大门口道:
      “王爷,我等您回来!”
      “你早些休息,我回来会很晚。”
      “我等您”霜霜坚持道。
      萧政没再说话,看了她一眼后便出了门。
      宴席设在昌平宫,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烛光摇曳,各色宫灯挂满了屋顶和院落,夜晚如同白昼一般。金丝绣成的挂帘从两旁垂落,样式各异的缤纷花卉和奇珍异宝装饰着每一个角落。长长的宴席上铺着绸缎华彩,金色的盘子上摆满了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珍馐美味,晶莹剔透的白玉瓷盏上堆叠着快马加鞭长途运送而来的新鲜时令水果,酒壶杯盏上点缀各种宝石和珍珠,闪耀着五彩的光泽。整个宴会厅被装点得奢侈而华丽,完全是一个泱泱大国权利与财富的象征。
      宴会中央有一处下沉半米的圆形舞台,一群身着五彩薄纱的舞侍翩翩起舞,姿态优美,脚步轻盈,伴随着宫廷乐侍的音乐,踩着鼓点与节奏的动作更加明艳动人起来。朝廷大臣们身着官服,头戴华冠,彼此笑谈耳语着鱼贯而入,刚一坐下,便互相攀附恭维起来。大臣席位最上首的便是丞相李苍,两鬓已染风霜的老人却精神矍铄,对着周围围上来的大臣们礼貌浅笑着,眼里尽是权臣的谋算与权衡。
      不多时,站在门口的内监唱报:
      “南夏使团到!”
      温璟珩穿着南夏皇子特制的宝蓝金丝绣线礼服率一众使团款步而入,平日里喜着素袍的他,今日这身将他衬得越发英姿贵气。李苍赶紧领着群臣上前排列整齐,给来使贵客见礼,温景珩欠了欠身回了礼,便在崖洲的耳语提醒下落了座。
      早便听闻,南夏大皇子眼有疾,如今得见,除了眼上蒙着一层布外,其行为举止皆与常人无异,众大臣私底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只一人看着他,怔忡良久。温景珩是习武之人,自是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面上倒是毫不在意。
      随后不久门口内监唱报道:
      “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诚王殿下,三皇子殿下到!”
      门口一着金丝龙纹敞袍的男子,携了一身披华美凤袍的女子缓缓而入,身后依次跟着三位皇子。群臣与使团们都站起来恭谨行礼,皇帝与皇后同时抬手道:
      “众位免礼!”说完便朝着夹道中间的上座而去。太子紧随其后,入了上座下方的位置。萧政与三皇子萧安落入使团一边的下座,刚一坐下,萧安便迫不及待的附身过去拉着萧政道:
      “大哥,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上次听闻你进宫,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你都已经走了,也不来母妃宫里看看我们,这便把我们都忘了?”说完有些不满地等着他。
      萧安比萧政小两岁,是常妃所出,当年常妃一胎两胞,还有一个便是长公主萧宁了。他俩平日里捡了太子殿下都毕恭毕敬的行礼叫二皇兄,但对萧政却是很亲昵的叫大哥,想来应该是常妃所教。
      因着这一声大哥,那些年在太学里,萧政替萧安挡下了不少来自太子党的欺辱。偶尔,小小的萧安还会揣了各种好吃的带着萧宁钻了冷宫的狗洞来看他。萧政虽话不多,但听着两个小娃娃叽叽喳喳说着外面的事却并不反感,偶尔两个拌嘴吵架了还要让他评理。因了他俩,冷宫里的那些时日在记忆里还是有些温暖的微光的。
      “本便计划宴后去拜访常妃娘娘的,怎会忘了。”萧政无奈安抚道。萧安这才满意的回身坐好。
      上方的皇帝陛下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旁边的皇后也端起酒杯随同。
      “南夏诸位远道而来,朕与众爱卿代表东黎上下欢迎各位!来,敬各位!”
      说完,便与群臣一饮而尽。
      温璟珩于是站起来,端着酒回礼道:
      “谢陛下招待,温璟珩在此谨代表南夏向您献上问候。”说完也微微仰头饮尽杯中酒。
      舞乐声中,李相与众臣依次上前跟南夏使臣团敬酒攀谈。这时,一个身着上品官服约四十上下的男子走了过来,端着酒杯朝着温璟珩道:
      “臣东黎尚书令聂亦卿,见过南夏大皇子殿下!”举止气度尽显儒雅风流。
      温璟珩略一颔首,也端起酒杯回礼。饮罢酒,聂尚书问道:
      “不知长公主可安好?”
      温璟珩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母亲,南夏的皇后萧萝,他母后确也是上一朝的长公主,按亲缘关系,东黎的圣上自己该叫一声舅舅。可母亲已嫁去南夏做了他国妇,两国虽和平往来,但也分庭抗礼,所以昔年朝中的亲缘倒并未有人主动提起。这位聂尚书倒是头一个问候他母亲的人,并且还是问以长公主的身份,温璟珩一时十分感念,遂恭敬答道:
      “家母安好,谢尚书大人挂念!”
      “那便好,不知南夏的樱花这季节可开了?”聂亦卿忽然莫名问道。
      “南夏温润多雨不适宜樱树生长,所以并没有樱花。”温璟珩答。
      聂亦卿一怔,似若有所失般,怅惘道:“这样啊……”,随后又赞叹道:
      “今日得见大皇子,实有公主当年风华,不愧为公主之子。”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刚刚他甫一进来,虽蒙着眼睛,聂亦卿一见他便似看见了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如复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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