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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城
是夜,是不断的蝉鸣,是一城两端,二人枕边还未干涸的泪印。
城南
谭瑾彦握着那封信,掉落的泪滴,晕开了字字句句,溅起了一纸的遗憾。
“可是我当拥有了更高更远的世界,却唯独找不到漂在汪洋里的你啊……”
易伶看着眼前身形瘦弱的女人,这一晚似乎流尽了隐忍半生的泪水,他想安抚她颤抖的肩膀,却在快要接触的瞬间顿住动作,他怜爱又悲凉的看着她的发顶:“我可以……抱抱你吗?”
谭瑾彦抽咽着,一步步后退,“抱歉,不可以,不可以……”
“我的身上还有她的温度啊,她还在我身边的……”
她退到窗台边,滑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窗边景色是美,但坐久了会凉,你身体不好,我拿压岁钱给你买了地毯哦”,女孩温润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空气里。
不久前,二人相依在窗边,看夕日欲颓,赏日月星辰的身影,成了时光里,凝固,不愿逝去的回忆。
易伶苦笑着,叹了口气,慢慢蹲下来,单薄的身影,坠入了温暖的怀抱。
“知道你不愿意,抱歉。”他抱起她,走向房间。
“但你的骑士如果知道我没有照顾好小公主,她估计能把我千刀万剐。”
他学着时慕的样子,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他按照时慕说的,替她掖好被角。他坐在时慕坐过的地板上,惆怅地看着眼前姣好的容颜,待她沉沉睡去。她哭红的眼眶还未消去,易伶轻手轻脚的找来温毛巾,一点一点为她拭去泪痕。
她紧握着薄薄的信纸,生怕有人与她争抢最后的美好。
她在梦里口齿不清地呢喃着,“慕慕,我也很爱你,我不想推开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眼角滑落泪滴,枕边,没有心上人,只有遗憾的汪洋。
市北
时慕坐在小小的露台上,她又在喝酒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阻拦她。
她红着眼眶,弯着腰,头抵在栏杆边哭泣着。
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回荡着谭父的斥责。
“时慕,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前途无量。但你的未来是个迷,可彦彦,她需要安稳下来了。”
“你现在没有稳定的工作,甚至可以说你现在就是一个未知。”
“我们老了,必须要依靠彦彦了,但是没有一个父亲舍得让女儿一个人那么辛苦。”
“即将而立之年的她需要的不只是赤诚的爱了,年轻人。她也需要一个和她共同支撑的人。”
“我可以把一切课余时间都用来陪您二老,我也会做饭的,会做家务的,我,我可以处理好我的一切学业,闲杂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尽量操心好。”
“她可以去做她想要去做的一切事情,我可以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她。金钱确实是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她的,但我可以为她做好一切善后。”
话音未落,茶杯便被狠狠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划过时慕白皙的手背,鲜红的液体应声而出。她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依然紧握着拳,有力的手臂颤抖着。
她遏制着逼近崩溃边缘的情绪,压抑着痛哭的冲动,只是充血的眼眶出卖了她。
“时慕,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人。谭瑾彦在学校的努力和教学成果你是清楚的,但你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不能升教研组长,主任吗?啊?”
“因为你们的关系在学校人尽皆知。同性恋我可以接受,但这个社会绝大多数人到现在都秉持鄙视不理解的态度!你难道要让她一辈子都成为别人的谈资一辈子都因为同性恋而止步不前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能不能也为她着想着想。她为你放弃了多少更好的未来你清楚吗?”
“中考结束之后,学校肯定会再有一批轮换升职。你是她最拿的出手的战绩,但你,也是她画地为牢的禁锢。”
“校长那我会想办法,这个你不用担心。”
“离开她,对你们都好。”
微咸的泪水从她的下颌骨滑落,砸在因为用力而再次开裂的伤疤。
她泪眼婆娑,拼命的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懦夫,你就是个懦夫。”
她嘴唇颤抖,却又害怕在夜深人静时惊醒了月亮,压抑着所有的委屈在喉间呜咽着。
最爱的衬衣挂在阳台上,散发着淡雅的薄荷香气。
栀子花开月,金榜题名时,但我从未想过,你塞满了我的整个过去,却在我的未来永远缺席。
城南
次日,夏日清晨的湿润洗濯去了夜晚最后的悲凉,阳光透过薄纱,代替市北的年轻人亲吻了城南女人姣好的睡颜。
谭瑾彦在厨房传来的细碎声响中醒来,借着晨光,她看着床头柜上冒着热气的蜂蜜水和压在杯底的信。恍然间,又觉得她似乎还未离开。
拉开房门,餐桌上静静的摆着刚出锅的烧卖,清炒油麦菜见不到一丝姜的痕迹。
易伶端着一碗南瓜小米粥走出厨房。向她笑笑,“醒了?去洗漱一下来尝尝看我的手艺吧。”
“看看你能不能习惯,看看,有没有时慕做的好吃。”
她苦笑着点点头。
洗漱完毕后,坐在餐桌前,慢慢咀嚼着。
咽下口中的饭菜,抬眸问易伶,“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还嫌吃姜麻烦的?”
易伶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闻言,舀了舀眼前的粥,“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你,她记着你的所有习惯。”
“我算是,乘了前人的凉。作为回报,我会把这棵树养的很好很好。”
“因为很早之前,我也在守护着这棵树长大。”
市北
享受完时慕忙碌一早的成果,三人将又想浸泡在书海中的时慕拽出家门。
“走吧走吧,今天出去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三小时后,四人站在陇城苍山脚下。
时慕勾起唇角,“所以,你们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阮听南叼着棒棒糖,不紧不慢应着,“你很久之前不就说要来陇城走走,说这里层峦叠嶂,景色宜人,最适合看日出日落。”
时慕唇边的笑意僵住了,“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可能最近经历的太多了吧。”
她慢慢向前走去,和三人一起,“走吧,趁日落之前,去山顶看看。”
她们就这样,在雾霭沉沉的苍山中不断向上,走了整日。
夕阳落山,余晖满地之际,四人到了山顶。
站在民宿的露台边,乔知夏和苏韫在烤炉前忙碌着,时慕坐在高脚凳上,在画纸前忙碌着。
阮听南从屋里走出,看着那瘦削的背影,明明周身镀上柔光,前方炊烟袅袅,楼下谈笑声不断,却还是没能扫尽一身的悲凉与惆怅,却依然站在人潮的中央,细数着自己的遗憾。
她拍了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十四岁的年轻人,和她没有爱的全世界。
放下手机,阮听南拿着一瓶果酒和一杯热的茉莉花茶,站在那个孤独的身影旁。
她将茶水递给时慕,又熟练地撬开瓶盖,“山上这会有点凉了,你先喝点热的吧。”
时慕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巴巴看着阮听南喝着果酒,又看看手中的茶水,不满地嘟囔着,“我也要喝……”
阮听南看着眼前的委屈小狗,险些软下心。却又不由想起昨夜女人发来的消息,便拿着一旁铅笔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喝,昨天看你难过喝点不说你。今天还喝,你胃不要了?喝你的茉莉花茶吧。”
时慕只好乖乖喝着茶水,右手却在画纸上忙碌着。苏韫走近二人,看着时慕笔下的画面,惊讶道,“慕,你似乎两年没有动过画笔了。但画面依然高质啊。”
阮听南看了看那画面,心中泛起无尽悲哀。
仲夏时节绿意盎然,山花烂漫,旧日只画油画的时慕,今日,却只靠黑白,描绘着夕阳满地。
她一边画,一边自言自语,神色平淡,“很早之前就想和她来陇城走走了。夕阳,在哪里都差不多,只是想和她站在她长大的地方一起看看过去,看看我没机会看到的时光。”
“我跋山涉水,不知疲惫,只为可以看看你看过的风景,步过你走过的曾经。”
“陇城,很美。你像这里的山一样坚韧,也像这里的水一样柔情。”
“我都看到了。”
乔知夏摸摸时慕的头,“画完这张画,就放下吧。”
“你是我们四人里面最小的,但是你的遗憾和惆怅,比我们多太多了。”
结束这张画,时慕整理好情绪,四人坐在一起。看着久违的星辰,许下各自的心愿。
乔知夏许时慕早日放下谭瑾彦。
苏韫许时慕早日释怀,不再惆怅。
阮听南许她们四人前程似锦。
时慕许谭瑾彦和易伶百年好合,许她心,再也不向谭瑾彦偏袒。
次日离开时,民宿老板看到那张画,十分中意,便请求时慕将它留了下来。
画面是淡雅的黑白,但仍然能看出青山如黛,暮色常在。林间露出一隅,小女孩背着书包开心地向远处奔跑。身后,一个少女正提着长棍,浑身是伤,与狼搏斗。
“唉,你现在条件比我好多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去上学啊,要翻好几个山头才能到学校。有时候还会遇到狼,我就跑的好快好快。”
“所以这就是你长跑好的原因?”
“不然呢?”女人眼眸含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别怕。如果旧日有我为你护航就好了……”时慕缓缓签下署名,“Your only knight·IF(如果那时,你有唯一的骑士)”
小女孩和少年,在民宿里,看夕阳一年又一年。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在我的乌托邦里,陪你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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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去年去“陇城”的时候,给彦发消息。
我说,“我来你长大的地方看看,来我手机壳上的地方看看。只可惜没有你了。”
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我在的,你的车后面就是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