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颜色的你

　　第二天一早，徐妍就神秘兮兮地跑来和仨人说：“你们知道吗？我昨晚问了其他班的人，说是美食节赚钱最多的班级会颁发一个小厨神奖杯，他们拍了照，看着老可爱了！”

　　她表现得有些过于亢奋，其他仨人一时没能领悟到其势在必得的深层含义。

　　直到下午放学。

　　仨人跟着徐妍来到校门口的传达室，看着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四个巨大的天线宝宝人偶服，红黄绿紫，堆在地上占了小半个传达室。

　　“快，快换上，我们得赶紧过去了。”徐妍抓起一件红色的就往传达室外拖。
　　其他三人：“......”

　　几秒后，江倾阳第一个反应过来：“你这从哪儿弄来的？”
　　徐妍：“管我表姐借的啊，她不是给游乐场供货嘛，好多这种衣服。”

　　江倾阳啼笑皆非：“门卫老大爷是怎么同意帮你保管这玩意儿的？”
　　徐妍：“我送了他一罐我爸珍藏的茶叶。”

　　说话间，她已经麻利儿地将红色天线宝宝穿好，拍拍衣服，满脸胸有成竹，“红黄绿紫，我们穿上它，就是整个美食节最亮眼的存在！还愁没人来买吃的吗？”
　　噼里啪啦讲了大半天，见仨人还没动，她催道：“你们快穿呀。”

　　向菀眼眸含笑地看着她，温柔地应了声好，然后就转身走进了传达室。徐妍目光追逐着她背影：“还是我菀宝好！”

　　江倾阳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徐妍，脑补了一下自己穿上身的效果，真是辣眼睛。
　　他几步追进传达室，站在身后问向菀：“你真要穿啊？”

　　“我觉得还挺有创意的。”向菀扭头朝他笑笑，“而且徐妍这么开心，穿一下也没什么。”她说着，拿了最靠外边的紫色天线宝宝。
　　“......行吧。”江倾阳撇撇嘴，走过去给自己拽了个黄的。

　　徐妍满意地目送俩人进去拿好衣服又出来，扭头见萧一航还杵在原地，搡了下他：“快去呀。”
　　“我不要。”萧一航别过头去拒绝。

　　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徐妍叉起腰：“你穿不穿？”
　　萧一航深吸一大口气：“徐妍我恨你！我今早弄了半天的发型！”

　　“噗——”徐妍噗嗤笑。
　　缓了缓，她凑近他低声道：“萧一航，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去玩卡丁车吗？我一直都觉得你带头盔的样子巨帅，像保罗沃克。”
　　“...真的？”
　　“真的。”徐妍大力点头，满眼真诚。

　　“是嘛...”萧一航脸上逐渐多云转晴，他做作地抬手摸了摸头顶“一早晨的劳动成果”，侧身一转，乐呵呵地就往传达室去。
　　一只脚都踏进传达室大门了才反应过来，气势汹汹扭回头来：“徐妍你大爷！戴上头盔脸都看不见了，屁的巨帅！”

　　徐妍看傻子的笑容还没收起来，见这货又要罢工，直接摁着他肩膀把他推进去：“夸你身材好嘛！”
　　“人帅，身材也好！”又补一句，萧一航这才肯进去拿衣服。

　　过了片刻。
　　又听见他在里头喊：“我不要穿这个！”

　　“......”徐妍耐心告罄了，两步迈进传达室，“我说萧大公子你又怎么啦！”
　　萧一航：“绿色不吉利。”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不穿拿来我穿！”徐妍夺过他手里的衣服，又一股脑儿把自己身上红色的脱了塞给他。

　　传达室外，江倾阳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听着里边这俩人实时传送的对口相声，低头问身侧的向菀：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啊？”向菀正蹲着调整身上人偶服的裤脚，困惑地仰起头看他。

　　见她一脸蒙圈，江倾阳下巴朝传达室里的那俩人抬了抬，说：“相爱相杀啊。”
　　向菀这才联想起前些天火锅店的事情，不禁也跟着闷声笑起来。

　　吵吵闹闹笑笑，总算是换好了衣服。徐妍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仨人，除了两个男生身高腿长导致人偶服裤子都有点短，其余非常完美。

　　“走起！”
　　一行人浩浩泱泱并排往操场走。

　　不得不说，会不会有人因此买吃的不知道，吸睛是真吸睛。
　　从传达室到操场美食节的活动区，他们接收了一路行人的注目礼，还有校报的跟拍。

　　“我觉得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隔着人偶头盔，徐妍的声音闷闷的。
　　“是吗？”萧一航说，他透过人偶头盔的眼睛，扫视着路两旁同学们投来的目光，“我现在真庆幸你这衣服是带头盔的。”

　　向菀走在他们身侧，安静地听着俩人斗嘴，又想起江倾阳刚说的“相爱相杀”，隔着头盔无声地牵起嘴角。

　　下午的阳光依旧刺眼。操场上，红蓝围布交错两排，绕着草坪摆满里外两圈。
　　人影攒动，吆喝声，玩闹声交织一片，热闹非凡。

　　向菀带着几人来到她昨晚找国际部同学认领好的摊位前。
　　徐妍拉开背包。
　　一个个透明塑料盒分装着白米饭、海苔碎、肉松、火腿、胡萝卜、黄瓜、沙拉酱，还有她昨晚就已经因为亢奋、提前做好的几个饭团。

　　四人把食材一个个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洗好手就开始分工合作。
　　江倾阳切、向菀用竹帘卷，萧一航用保鲜膜打包，徐妍则负责去外边吆喝。

　　这人偶服虽然看着有点缺心眼儿，设计还是有巧思在的，天线宝宝的手套可以单独取下，干起活来非常方便。

　　四个红黄绿紫的天线宝宝忙忙碌碌的身影，着实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同学。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仅仅能带来吸引和围观，实际买单的人并不多。

　　九月的伶北市，虽已入秋，但温度没降多少，几人忙活了半天，个个满头大汗。

　　活动时间过去大半，徐妍回到帐篷，把装着饭团的盘子往桌上一丢，摘下头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沮丧道：“怎么都不买啊！早知道备点其他食材了...”

　　向菀放下还在卷的竹帘，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安慰道：“国际部高年级放学比我们晚，可能等一会儿人多点就好了，你喊了半天了，先坐下歇会儿，我出去试试看。”

　　徐妍闷闷地接过水来，“好吧...那你去一会儿就回来休息噢，你也都没停过呢。”
　　向菀笑着朝她嗯了声，端起桌上徐妍刚放下的盘子走了。

　　徐妍喝了口水，抓起桌上的美食节宣传小册子扇风，这才发现少了个人，扭头问瘫坐在一旁的萧一航：“江倾阳人呢？”
　　被问的萧一航也是热得把头盔摘下来放在膝上，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扇着风纳凉。四下环顾一圈，也没看见他人影，“不知道啊，刚还在呢。”

　　没一会儿，失踪人口自己回来了。

　　“你去哪了？”徐妍问。
　　江倾阳晃了晃右手抓着的两瓶老干妈：“食堂小卖铺。”

　　然后徐妍和萧一航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起一个向菀刚卷好的饭团，拆开，裹上老干妈，再重新卷上，然后切成小份装进盘里，端着走出了帐篷。

　　等人都出去了，徐妍才醒过神来，拧着眉毛问：“...这什么吃法儿？”
　　萧一航也颇感骇然，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

　　结果没过多久，江倾阳还真端着空盘子和一叠代金券，跟着向菀一道回来了。

　　徐妍惊呼：“我去，你俩怎么做到的！”
　　江倾阳摘下头盔，头向外边侧了侧：“你看看今天操场上有多少个铺子。”

　　徐妍：“问这个干嘛？”
　　江倾阳耐心和她解释：
　　“一个人胃就那么大点，多吃一口这个，就少吃一口那个。
　　“弄一个平时大家马路边就能买到的饭团，还搞这么大一个，吃了我们这个，胃哪儿还有地儿吃别的？
　　“所以就做小点，单个售价标低点，再来点新奇口味的，别人才会买。”

　　语毕，顿悟。

　　徐妍道：“可以啊江倾阳。”说着就满血复活地拿起旁边的头盔扣头上，端着刚才余下的老干妈饭团、一溜烟儿地跑出去继续吆喝了。

　　向菀笑笑，脱了手套重新洗净手，继续在旁边忙活。
　　江倾阳抬脚勾了个凳子到她身侧：“坐下歇会儿，不差这点儿。”
　　“没事，我不累。”

　　一旁的萧一航倒是又一屁股坐下了，他扫了眼帐篷外流窜在各个摊位的外国同学，又想起江倾阳出国呆了两年多，于是扭头问：“外国人爱吃老干妈？”
　　江倾阳挖了一勺老干妈酱倒在向菀摊开的米饭上，闻言笑着看他一眼：“不爱吃。”
　　萧一航：“那你做这个？”
　　“在中国的留学生就不一定了。”他手里动作没停，眼神示意刚才端回来的空盘子，“这不是卖掉了。”

　　老干妈海苔卷真的好吃？
　　萧一航狐疑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那真是一言难尽，萧一航皱起眉：“呸！这么难吃！刚才那么多都谁买的？”

　　江倾阳语气闲闲：“像你这样好奇的人。”
　　萧一航：“......”

　　向菀听着俩人的交谈，不自觉弯了弯唇角，隔了片刻问：“可是吃过一次，知道不好吃不是就不会再买了？”

　　江倾阳笑：“好吃也不会再买了。美食节这么多摊位，一个人兜儿里就50块钱，都是一路吃过去、只尝一次的一锤子买卖。”
　　顿了顿，又扬着眉一脸悠哉道：“咱们啊，卖得是猎奇，宰得是新客。”

　　看着他大言不惭的样子，向菀低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时，帐篷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一遍遍重复：
　　“走过路过瞧一瞧买一买啊，三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啊——”
　　帐外人声鼎沸，但徐妍的嗓音嘹亮又独特，混在其中很好辨认。
　　帐内三人：“......”

　　萧一航扣好头盔，端着一盘冲了出去，他的声音更洪亮：“你怎么算的？别给天儿哥丢人行吗！”
　　“是找不开了！代金券没一块的了！”
　　“那你不好四块钱一个？”
　　“刚就三块一个啊，总不能涨价吧？”
　　“那那那也没你这么吆喝的啊！”
　　“你行你来！”

　　“我来就我来！”萧一航重重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游荡在附近的留学生们，就听见自操场某个红色帐篷前，传来震耳欲聋、字正腔圆的一声叫唤：
　　“We are WIFI Baby ! It's Old Dry Mother ! try it !”

　　路人：“......”
　　徐妍：“............”别给英语老师丢人行吗...

　　......
　　帐篷内，江倾阳已经笑瘫在桌上。
　　他咳了好几下才缓了些，但还是止不住笑个不停，笑得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哈哈哈做完这两盘、咱俩去换他们吧。”
　　向菀脸上的笑容也没消失过，点一点头。

　　可没等他们做完，就看见一只绿色的天线宝宝端着盘子噔噔噔往他们这儿跑来。
　　“诶！你们看那是谁！”绿色天线宝宝徐妍冲进帐篷，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男生。

　　俩人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明晃晃的日头下，一个身材清瘦、面容温和俊俏的男生正朝他们铺子走来，外边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里边一件浅灰色衬衣，露出一小段白皙修长的脖颈。

　　江倾阳止了些笑意，他觉得这个身型，或者说这颗脑袋看着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演讲稿写得比网上模版好的学长？”萧一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进了帐篷。
　　徐妍纠正：“人家叫钟洺！”
　　萧一航呵了一声，不屑地别过脸去。

　　说话间钟洺已经走到他们摊位前。

　　这时向菀出声问了句：“你怎么来啦？”
　　她话一出口，剩下仨人齐齐扭头，眼神问询：你俩认识？

　　“来给你们送钱啊。”钟洺对上几人诧异的目光，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代金券。

　　“哇——”徐妍见钱眼开，也顾不得向菀刚才没由头的那一句了，接过来就数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距离她的小厨神奖还有多远。

　　“你们认识？”江倾阳问。
　　“对啊，菀宝，你们认识吗？”徐妍从发财的快乐中抽身，也扭头看他俩。
　　向菀啊了一声，回答：“他是我发小。”

　　钟洺闻言，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没说话，仍然眉目含笑地看着向菀。

　　“哦，向菀的发小啊。”萧一航故意加重了向菀两个字。
　　“就是啊菀宝！他是你发小，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呀。”徐妍应和，显然是没领悟到萧一航的内心戏，补充道：“那天升旗仪式我和你说了老半天的呀。”

　　“你们没问，我就没说...”向菀有些赧然，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而且那天国旗下讲话我走神了，也没细听...”

　　直到此时，江倾阳不知什么时候微微皱起的眉头，才算稍稍舒展开。

　　“要尝尝我们的饭团吗？”他指了指桌上白花花的米饭团，问钟洺。
　　“不用了，我吃过晚饭来的。”钟洺莞尔。
　　江倾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多谢了。”也回一个笑容。

　　钟洺重新看向向菀，温声：“那我先回去了。”顿了顿问，“你们几点结束？晚上让司机接你一起回家？”
　　“不用啦，晚上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向菀摇头，偷偷看了眼徐妍，后者朝她眨眨眼。

　　女孩子们的眼神交流被钟洺尽收眼底，他也不点破，笑得温和，“好没事，那你们先玩。”

　　钟洺走后，徐妍大呼道：“哇你们知道他给了我们多少钱吗！”
　　江倾阳睨她一眼：“你再大点声，争取让全年级的同学都听见。”
　　她立马噤声，低低地用气音公布：“足足两千！这回我们稳赢了！”
　　向菀眉目浅笑地看她，一旁的萧一航则是无语地直摇头：“出息。”

　　-

　　钟洺回去的路上碰见了他的同班同学，也是这次美食节的学生负责人，一个英国人。

　　Lee勾着他的肩膀，用发音不算标准的中文问：“嘿，事情办的怎么样？”
　　钟洺扭头看他，淡笑：“还不错，谢了。”
　　Lee摊摊手：“我很乐意成人之美。”

　　Lee和钟洺是同桌，刚开学时他手机忘在了家里，曾找钟洺借过手机打电话。
　　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机，手机的分辨率也没有现在这么高，但他还是一眼就记住了钟洺手机屏保上的女孩。

　　女孩约莫七八岁，肤色几乎和他们白种人一样，五官气质却很古灵精怪，大大的眼睛，门牙少了一颗也不介意，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咧着嘴冲镜头做鬼脸。

　　昨天晚上放学，向菀来找他借帐篷和展架，Lee看到女孩的第一眼就觉得像，五官轮廓简直是等比例放大。但他又不是很确定，因为面前借东西的女孩实在太文静了，讲话更是客套至极，Lee在心里粗略数了下，借个活动物资这么小的事情，又是他分内之事，她前前后后统共至少说了十句谢谢。
　　所以他也没多问，只在最后留意了一下女孩签在物资租借确认单上的名字——向菀。

　　没想到今早他随口和钟洺一提，钟洺就马上问他，她找你什么事。
　　他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下，从未关心过美食节的钟洺却突然开始问他，详细的活动安排和获胜规则。

　　美食节本来就是个娱乐学生、增进交流的课余活动，胜负根本不重要。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会反复和他确认活动细则，生怕出什么纰漏，更不明白为什么他自认向来淡漠，对这种活动并不感兴趣的钟洺也要和他确认如此之多。
　　要不是他在中国呆了这么多年，他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和中国学生对课余活动的理解不太一样了。

　　最后，他给了钟洺总面值2000元、不同颜色的代金券，是国际部几个年级不去参加活动的同学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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