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寡妇

　　“含住，吸气。”

　　“屏住呼吸……能听见我说话吗？好，很乖。”

　　“现在吐气，尝试正常呼吸。”

　　哮喘发作是非常狼狈的事，姜层岚自己也不知道某一次发作的时候，症状是喘得像拉风箱，还是咳到眼泪鼻涕痰四处喷溅。

　　万幸这次是最体面的情况，姜层岚胸闷到眼前止不住地发黑，呼吸困难。

　　时间被缩短又拉长，这可能源于疾病发作时的感统失调。

　　他看到李确在发现他状况不对后，立刻靠边停车，接着迅速在他身上找到急救用的喷剂，然后以堪称熟练的动作帮助他稳定呼吸。

　　当然，没那么快完全恢复。

　　等姜层岚理智完全回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手用手背去擦模糊视线的生理泪水。

　　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他竟然面对面坐在李确的大腿上——是李确把自己抱过来的吗？

　　姜层岚下意识往后仰，然后腰撞上了方向盘。

　　“好点了吗？”李确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伸到后面，给他顺气，“用不着羞怯，你不丑。”

　　李确神奇地读懂了姜层岚的心思，他刚刚下意识地后仰，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现在太丑了。

　　他有一点难堪，一点给人添麻烦的抱歉，这些都在背后温柔的抚摸下平息。

　　最后，姜层岚说：“谢谢。”

　　声音小到快听不见了，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李确笑了一下，叫姜层岚等一下，他去买个东西，然后手提着姜层岚的腋下用力往上抬，姜层岚的腿下意识跟着他的力道挪，大概刚刚意识不清的时候，李确就是这么把自己抱到他身上坐着的。

　　姜层岚被放回副驾驶，他看到李确下车，几步走到绿化带前，接着，从树后走出来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

　　李确和男人交谈了几句，随后两人一起走到路边的自动售卖机前，男人掏出硬币买了瓶水然后递给李确。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李确则拿着水走回来。

　　上车后，他把瓶装水递给姜层岚，说：“漱漱口，我记得这种药剂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口中。”

　　姜层岚点点头，接过，在李确关切中带着严厉的目光下，乖乖喝了好几口，然后探头吐在井盖上。

　　这个过程让他羞耻得又有点想掉眼泪。

　　但乖乖完成后，内心又升起一股踏实的满足感。

　　等姜层岚彻底缓过来后，李确探身过来，亲自帮他系好安全带，就好像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baby一样。

　　男人重新启动汽车，在前面一个路口掉头，朝着姜层岚住的曼哈顿区驶去。

　　·

　　“你在上城区有一个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中央公园的大平层！”

　　“大平层？国内的概念吗？它只是一个公寓。”

　　对于自己所拥有的资产云淡风轻略过的男人现在正在厨房做饭。

　　纽约的夜晚灯火璀璨，或许是为了营造氛围感，室内只开了零星几盏灯。

　　作为顶级超模的房产，公寓的装潢相当有情调，进门前姜层岚以为自己会看到黑白灰为主调的性冷淡的装修风格，毕竟李确看起来就挺性冷淡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从进门起，他就被木质元素包围了。大量的亚麻、绿植更是让人放松下来。

　　李确并没有安排姜层岚，而是非常自然地脱掉外套系上围裙，开始了做饭。他让姜层岚可以随意参观，姜层岚于是走到落地窗前欣赏了一下夜晚的中央公园。

　　李确做饭的速度很快，并且看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应该是很享受烹饪的。

　　半小时前哮喘发作到哭红了眼睛的青年被剥夺了饮酒的权力，在男人用金汤力佐餐的时候，他只得到了一杯气泡水。

　　“本来想带你去吃割烹的，但是……”李确说，“现在你只能和我一起吃保持身材的地中海晚餐了。”

　　“给你添麻烦了。”姜层岚说。

　　他心中为痛失一顿高级日本料理而难过万分。

　　“和主厨约了别的时间，下次再带你吃。”

　　“好！”

　　迫不及待地应下后，姜层岚才后知后觉，现在除了口头的合作关系外，以他和李确的交情，其实不该发生李确带他去吃高级料理的事。

　　他和李确之间……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层岚的顾虑，李确说道：“别多想，晚点我们会有一次深入的交谈。现在先专心吃饭。”

　　“好。”今晚的姜层岚简直不能再乖了。

　　李确身上有一种令他深深为之着迷的气质，这种气质区别于市场上别的超模，让李确在一众比他更高的男模中脱引而出。

　　上个世纪闻名遐迩的时尚教父曾经赞美过李确，说他身上有一种迷人的神秘感，让他总是对下一次的合作充满期待。

　　姜层岚现在正直观地感受着。

　　从前他对李确的诸多遐想不光没在真正见到这个人后被冲淡，反而叫他哪怕正和李确共处一室，心中都会对下一次的见面期待万分。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不要想下一次，先珍惜这个夜晚。

　　因为李确说，晚点他们会有一次深入的交谈，姜层岚直觉不会是谈工作，应该是就上一次的话题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做进一步的剖白。

　　这让他又有点紧张起来。

　　看出他的紧张，李确说：“按理说应该喝一点酒的，可是你有哮喘——上一次你没有告诉我。”

　　他指的是初次见面的那天，他亲手调制鸡尾酒给姜层岚喝。

　　他的语气有一点责备，姜层岚立刻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拧巴地道歉：“对不起……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思考能力，我忘了我有哮喘，忘了忌口了。”

　　其实是他哮喘并不是很严重，所以平常不会特意忌口，他会在想要廉价的快乐的时候摄入一点点酒精。

　　姜层岚不敢直说真正的原因，他总觉得一旦说出来，会得到更加严厉的责罚。

　　尽管内心深处，他又有一点想得到来自李确的责罚……

　　李确被他的乖巧骗到了，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去拿了瓶红酒出来，给自己倒上。

　　小酌而已，他并没有进行复杂的醒酒，只是让红酒在杯子里缓慢氧化。这个过程中还给姜层岚热了牛奶。

　　等到两人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姜层岚再一次被男人身上的香水味紧密地包围的时候。

　　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男人笑眯眯地问道：“你对我的态度和我预想中有一定差距……说吧，关于那个同时欺骗了我们俩的渣男，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呢？”

　　他迷人极了。

　　只是姜层岚的心思都在这只手上，顺着无名指经年累积的戒痕往下看，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超模完美身体上的刺眼的伤痕。

　　姜层岚沉默了一会儿，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说道：“对不起，Richard，我很抱歉对你造成的伤害，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姜层岚的话让李确愣怔了片刻。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火力全开的调情，从眼前单纯得像是白纸一样的青年口中，听到的竟是这样的话。

　　真是叫人、叫人……

　　Ryan Zhang那个没用的软饭男，总算做了件好事。

　　男人胸膛起伏，起先只是轻笑，在青年愈发迷惘的眼神中，李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牵着姜层岚的手过来，问他：“我不是说过吗？不关你的事，我没有自残。只是治疗性瘾的手段而已。”

　　“你在车上——坐在我身上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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