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夜[星际]

　　7

　　窗户是磨砂玻璃的材质，透过模糊的光影，黎阕只能看见窗外爬着一个有四肢的生物。
　　“嘶，嘶。”窗外的人在给黎阕递暗号。

　　黎阕伸手想要推开窗，窗外人却惊慌起来，“别开！开了我就掉下去了。”
　　黎阕非常不厚道地想笑。

　　窗外人：“长话短说，a-0373上到底有什么？”
　　黎阕回忆起那片熊熊烈火中的蓝色花海，“普通的蓝色袖草。”

　　袖草，是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之后人工培育的一种观赏植物。色彩品种多，生命力极强，能够适应大部分一级星球和二级星球的环境，因此是最常见的园林植物。
　　黎阕昨天火烧a-0373之前仔细检查过那片花海，确认了其中都是袖草，没有一朵月亮玫瑰。
　　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就是个大型绿化带……
　　挂羊头卖狗肉的周佩珋！

　　窗外人：“所以你这次擅自行动，还是太冲动了。”
　　黎阕不可置否，“他现在想把我关着，借口是要我的赔偿a-0373的损失。”

　　窗外人诧异，“你家赔不起？”
　　黎阕皱眉，“这个事短说不了。”
　　窗外人默了一下，“有任何难处，向我们发讯号。”
　　“嗯。”黎阕点点头，他左耳上植入的芯片闪出蓝色荧光。

　　窗外人：“关于周佩珋，我们的意见各不相同，我想问你，就你对周佩珋的了解，你也认为他是那边的人吗？”
　　“我……”黎阕在迟疑，他想起那张古木长桌，“我不知道。”

　　黎阕迟疑过后才发现窗外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撤离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首都星档案馆。
　　主管彭让收到周上将莅临的消息，早早就在外迎接。
　　“周将军怎么想到要来调看当年的考试记录？”

　　周佩珋笑笑，“彭主管也知道，鄙人最近荣升上将，军队里给了些材料要写，而我的记性又很差，就只能来麻烦彭主管了。”
　　彭让自觉荣幸，“周将军严重了，您是华国的大功臣，在下为您服务都是应当的，不麻烦。”

　　军队擢选的考试记录，算不上机密，要调看的流程本身就不繁琐，周佩珋直接出面，更是能让彭让直接调取。
　　很快，彭让就找出了一份纸质文件。

　　彭让：“将军当年的成绩是第一，很好找。”

　　周佩珋直接翻看了起来。
　　考试过程记录，监考官评分记录，多角度监察，最后是周佩珋当年的交出的原卷。
　　这其中记录的内容基本上与周佩珋醒来之后，通过他人口中得知的别无二致。
　　当年他深入北地森林，遭受了不明来源的袭击，幸好他当时已经完成了测绘任务，军队救下他的同时也拿到了他的测绘，这才保住了他的成绩。

　　周佩珋细看最后的原卷，字迹、标注习惯全都可以确认是出自他手。他的成绩应该毫无异议。
　　那黎阕又是什么意思？
　　周佩珋恍然又想起昨天，黎阕的失态。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你知道你自己两年前的擢选考试是怎么通过的吗？”

　　周佩珋把文件还给彭让，“我还想调一份，和我同一场考试的考生黎阕的档案。”
　　彭让点头道：“周将军请稍等。”

　　但等到彭让再度从档案室出来，却是一脸为难神色，“周将军，这个……黎阕的档案，不好调。”
　　周佩珋：“什么意思？”
　　彭让：“黎阕的考试记录被上头设置了一个高级权限，您想调看的话，需要我这边提前申请，那边通过权限后，才能看。”

　　周佩珋挑眉，“黎阕只是一个普通考生，有什么不能看的？”
　　彭让暗道倒霉，怎么就能遇上这种事？
　　“这个在下哪里知道，他档案上的权限是单向的，我们也不知道是皇室、内阁、军队，还是治安部下达的。您看，这还要调吗？”

　　周佩珋笑笑，“当然要，发申请吧，我明天再来。”

　　周堇就等在档案馆外，周佩珋带上他一并回程。
　　听周佩珋说了这个情况，周堇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查，至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针对黎阕。”
　　周堇颔首：“我明白了。”

　　不知道为什么，黎阕觉得住在周佩珋家对自己的睡眠质量有很大的增益。他一觉睡到大下午，最后被周佩珋亲自叫醒。
　　大厅里，那张奢侈长桌已经被搬走了。黎阕和周佩珋各坐沙发一边，呈对峙姿态。

　　黎阕没个好气，“干什么？”
　　周佩珋抬手，身后的周堇就递上来一叠文件，“跟你签个合同，不然显得我在招黑工。”

　　“治安部那边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这次的事件不需要他们介入，由我——受害人和犯人私下解决。”周佩珋抬头看向对面的黎阕，“犯人有异议吗？”

　　黎阕无话可说，只能“嗯”了声。

　　“不过，咱们的审问流程和赔偿金方案还是要参考治安部的章程。由我来进行主审，周堇负责记录。”
　　周佩珋粗略地扫了眼手中的文件，“姓名黎阕，性别男性omega，年龄二十岁，这些基本信息我就直接帮你填了。接下来第一个问题，详细讲讲你纵火的经过。”
　　黎阕耷拉着眼睛，抱着手臂，“倒油，点火。”

　　周佩珋：“你的动机是什么，与a-0373上即将举行的晚宴是否有关？”
　　黎阕抬眼看他，“无关，只是单纯地看你不爽。”
　　周佩珋点点头，“周堇记，动机是私人恩怨。”

　　黎阕定定地盯住了周佩珋，私人恩怨，就是把任何可能将这件事小事化大的苗头都掐掉了。黎阕突然不太理解周佩珋这么做的目的。

　　周佩珋继续，“你的同伙？”
　　黎阕：“没有同伙，我一个人做的事情。”
　　周佩珋：“他现在还在治安部关着呢。”
　　黎阕：“范山邺就是我逃跑路上偶遇的。”
　　周佩珋：“然后你就坐上了他名下的飞船？”
　　黎阕没送说话，他不仅坐了，他坐在主驾驶位，和军部飙了一路。
　　周佩珋：“你们在逃跑途中，因不正当原因超速航行，违反了华国的星际交通法。因为肇事飞船是范山邺名下的，所以应当由范山邺来接受两千华币的罚款。周堇，等下去治安部告诉他们。”
　　周堇应了声是。

　　周佩珋转向黎阕，“继续来说你。你是男性omega，近期受发情期影响，信息素分泌不稳定，容易诱发情绪非常态波动……”
　　“我没在发情期。”黎阕打断他，虽然他最近确实有信息素泄露的情况，不过那是omega即将进入发情期前的正常症状。

　　周佩珋：“受发情期影响犯案的可以适当减轻处罚。”
　　黎阕：“用不着。”
　　周佩珋不再和他扯皮，“我说你发情期你就在发情期，周堇，记。”

　　黎阕：……

　　把其余情况都审过一边之后，终于进入了商定赔偿金的流程。
　　周佩珋：“经过相关部门的合法评估，你所烧毁的a-0373小行星每平方的价值是五百华币，乘以被你烧毁的面积约有一千两百万平方米，你总共欠我……”
　　周堇：“六千万。”

　　黎阕皱着眉，“你那个什么什么玫瑰花，不是评估每朵价值上百万吗？”
　　周佩珋冷哼一声，“算你走运。周堇培育成功的唯一一朵月亮玫瑰，安置在a-0373的花房中。我们和治安部赶到的时候花房刚被烧毁，只差一点就殃及到花了。”

　　果然，周佩珋种在小行星上的只是普通袖草。

　　周佩珋：“再说你在我这边的工资，我的庄园里每位服务人员的基础工资是四万一个月。但由于你并没有相关的工作资格证，所以我只能按照百分之八十的实习工资算，你每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万两千元。还清欠债需要，一百五十多年……嘶。”

　　周佩珋又算了起来，明明已经尽可能给他少算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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