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

　　沈凝星刚回到教室坐下翻开书，程和就凑了过来，一脸不敢置信地问：“欸，听说你当着女王的面把新同学打了真假？”

　　“有问题？”

　　沈凝星转头看他，他此刻心情并不好，阴郁的眼神让程和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怕继续问下去会踩雷，可又实在好奇：“你和他…以前是不是见过？有仇？”

　　“见过，有仇……”沈凝星顿了顿，“反正关系一般。”

　　见还有戏，程和忙劝道：“俗话说得好，那个呃什么来着…哎呀！总之你们既然认识，又进了一所学校，那都是缘分啊！又不是什么杀人抢钱的大仇，咱们能放则放，别伤了和气，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不然一个宿舍晚上睡觉绝对是灾难。

　　沈凝星不语，心说巧了，还真是杀人抢钱的大仇。

　　见沈凝星不说话，程和就知道刚刚那番话是白说了。他刚想再劝一劝，就收到了来自另一位当事人的纸条。

　　季炀坐在第一排，和姜齐同桌且正对讲台，要给沈凝星传纸条得跨越半个教室。看着这张跨越半个教室的纸条，程和连忙把它递给沈凝星，说：“瞧，人家的道歉纸条都来了，你就别和他计较了呗。大家以后都一个宿舍的，关系闹太僵也不好。”

　　沈凝星接过纸条，直觉告诉他纸条上绝没写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沈凝星打开纸条一看，就见上面几个异常飘逸的鬼画符，画到别说沈凝星了，鬼都不一定看得懂。

　　“……这是你们的语言？”沈凝星把纸条摊开到临序烨面前，在心里问。

　　临序烨对着那几个飘逸的鬼画符认了半天，随即摇头：“不是，他大概是想写你们的文字，但学艺不精，只能写成这样。”

　　那这他妈学艺可真够不精。

　　沈凝星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同样飘逸的大字，将纸条传回给了季炀。

　　季炀拿到纸条一看，就见纸条上写着：已读不懂，学会写字了再来。

　　季炀把纸条推到姜齐面前，虚心求教道：“学霸，舍长这是什么意思？”

　　姜齐瞥了眼纸条，沈凝星的字潦草但不失美感，还会随心情好坏变化。从纸条上瘦削锋利的程度来看，沈凝星想传达其实只有一个字：滚。

　　但姜齐没有如此直白把翻译出来的信息告诉季炀，而是包装了一番，委婉道：“凝星他……是想专心上课，暂时不想让你打扰他。”

　　这鬼话说的，鬼都不信。

　　季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握笔在纸上又写了几个鬼画符。这次不需要人传纸条了，他直接把纸揉成团朝后一丢，准确无误丢到了沈凝星……头上。

　　沈凝星：“……”
　　要死！

　　沈凝星被惹急了，他撕了张程和的纸，在纸上写下一个“滚”字后扔向季炀。怎料太过用力，纸团砸中季炀后继续起飞飞上了讲台，准确无误落在了物理书上。

　　教物理的杨老师和王婧雪是一个款式，她拿起纸团展开，看了眼那个飘逸的“滚”后，一拍讲台道：“扔纸团的那俩，这么喜欢滚是吧？给我滚出去站着去！”

　　半分钟后，走廊上。

　　沈凝星捧着书瞪他：“都怪你。”

　　季炀一脸无辜：“怎么能怪我呢，纸团又不是我丢到讲台上的。”

　　“是——不是你丢的，一个连汉字都不会写的外星人瞎传什么纸条？有什么话不能用嘴说？”

　　季炀一拍手道：“所以我们出来了啊。”

　　沈凝星：“……………”
　　临序烨噗嗤一笑：“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沈凝星改去瞪他：“你哪边的？”
　　临序烨乖乖闭嘴了。

　　沈凝星叹了口气，对季炀道：“出也出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炀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说：“我就是想，今天中午我说的都是实话。”

　　沈凝星白了他一眼，道：“呵，当时捅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说谎前也不打个草稿，真当我们是傻子？”

　　“我真的不是故意伤人，一个本该只留灵魂的人突然多了具躯体，换谁谁都会怀疑。别说我，只怕兰泽星君来了也要试探一番。大星君你说呢？”

　　提起兰泽，临序烨眉眼微动。从某种角度来说季炀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失踪一千年的人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换谁都会出手试探，而不是好声好气地说。

　　谁知道对方真的是他本人还是被某种秘术蛊术夺舍了？

　　“凝星，你问他，在我死后是谁提议寻找我的灵魂的？”

　　临序烨开口，沈凝星态度也没那么差了：“他让我问你，在他死后是谁提议寻找他灵魂的？”

　　季炀答：“自然是兰泽星君啊。”

　　沈凝星又问：“你也是得他命令来的？”

　　问到这个问题，季炀顿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起来有点难过，还有点……别的说不出的情绪。

　　沉默良久，沈凝星才道：“他说‘多谢，但请你回到你该回的地方找该找的人，不要管这些。’……以及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成为别人手中用来伤人的刀…？”

　　这话传完沈凝星自己都觉得奇怪和疑惑，可临序烨没有开口解释，季炀也没有继续回话，他也就没有问。

　　刚好此时下课铃声响起，沈凝星伸了个懒腰就回了教室，并没有注意到季炀后来的神情变化。

　　见沈凝星准点回来趴下，程和松了口气，两个人没在外边打起来，宿舍关系还有得救！

　　当晚晚自习下课，程和想在回宿舍前给沈凝星做番心理指导，沈凝星却不见了人影。

　　那边程和在满教学楼找人，这边沈凝星已经坐在学校花园的凉亭里开了游戏。

　　自从得知临序烨吸收月光效果比日光好后，沈凝星便每晚都会抽时间到外面走走。这会儿月色正好，沈凝星便坐在这里一边同临序烨闲聊一边玩消消乐。

　　“你白天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凝星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你说完那句话后，他就再也没来打扰过我们了？”

　　临序烨倚着柱子，故作神秘道：“想知道？那——公平交易一个问题。”

　　“那我不想。”沈凝星消完最后一步说，“比起这个，你还是想想曾经都得罪过谁吧。如果那次外卖的事幕后主使不是他，那一定另有其人想害你。”

　　“冤枉啊，我千年如一日看守虚紫殿，可从未出去得罪过人。”

　　沈凝星一脸“我不信”的表情看着他，凭他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可以得出，越是恪守本分的人，越容易在不知情地情况下被别人盯上。

　　“嗯……我确实察觉不到有哪里不对劲。”临序烨提议道，“要不你来替我看？”

　　“我替你看？等等，你，你别突然凑这么近……”

　　沈凝星话音未落，临序烨便俯身过来与他额头相抵，沈凝星猛然一颤，然后失去了意识。

　　灵魂交融，他看到了临序烨的过去。

　　临序烨虽然看守虚紫殿，却并非一直呆在殿内，有时候他会在殿外星湖边静坐冥思。比如现在，他就坐在湖边的一个坡上，身前悬着一根两米长的法杖。

　　忽然，他睁开眼，半是高兴半是无奈道：“你又来了。”

　　音落，湖面泛起涟漪，一道身影迎风落到了临序烨身边。

　　相比临序烨繁琐的紫袍发冠，来人一身天青色长袍，白发随风散着，显得格外随意。

　　“这里又不是虚紫殿，我还不能随意来了？”

　　虚紫殿悬在星湖中央，周围禁制很多，想进去必须提前通报，兰泽也不例外。可星湖周围却没有限制。

　　临序烨羡慕道：“同样都是守门，你过得可比我自在多了。”

　　兰泽是星洲之域二星君，掌管星洲之域的出入口，说白了也是看大门的。但这份工作不似看守虚紫殿限制那么多，所以兰泽的空闲时间很多。

　　兰泽就地而坐，拱手道：“我这不是来给你的赔罪吗，这事是我的不好，不该瞎说让姬妍闯了虚紫殿。”

　　“赔罪就不必了，她也没惹出什么大事。”临序烨收起法杖说，“但若再有下次，我可就要按规矩办事，不通融了。”

　　兰泽调侃道：“是是，嘴硬心软大星君的——”

　　画面一转，沈凝星来到了虚紫殿内。

　　前两次因为不盈尺，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座宫殿，这一次没有任何干扰，他终于看清了殿内的样子。

　　四周墙壁皆由紫荧石打造而成，地面呈五瓣花的形状，地板与地板的空隙则注满了外面星湖的水，震撼而又梦幻。

　　临序烨依旧坐在殿中冥思，不过这次没有那根法杖，他也没有穿戴繁琐的袍子和发冠，只用了一个簪子来固定头发。

　　他的上方悬着一个光球，和沈凝星上次看见的一样，只是这个光球很安静，安静到让沈凝星怀疑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球。

　　光球散发的光芒尽数被临序烨吸收，看样子，他是在利用光球提升自身能量。

　　这是为什么？

　　“补充能量。”冥思中的临序烨从“过去”状态脱身，来到了沈凝星身后解释说，“不盈尺能量狂暴，每压制一次，我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这个时候就需要反过来，我朝它索要能量恢复了。”

　　沈凝星明白了。

　　临序烨压制不盈尺耗能巨大，而受控状态下的不盈尺能量又会被临序烨吸收，为他积攒下一次压制不盈尺所需的能量。

　　不盈尺把临序烨困缚在虚紫殿，临序烨同样利用它的能量把它镇在此处，双方相互束缚，谁也不得自由。

　　“所以…过去那么多年，你就一直在重复这些吗？”

　　“是啊，所以我说我的生活很无聊，没什么好看的。”临序烨自嘲道，“确实挺无聊的吧，跟你比起来可差远了。”

　　沈凝星低声道：“我的过去也很无聊，跟你差不多…不，比你还差。”

　　“你的生活有手机，有外卖，还有一帮那么要好的朋友，会无聊吗？”

　　不等沈凝星开口，临序烨又道：“还有，我觉得你现在最好醒一下。”

　　沈凝星：“？”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沈凝星已经察觉到了不妙……果然，沈凝星恢复意识还没睁眼，就又听到了程和那哭丧般的声音。

　　“……”这个眼他能不睁吗？
　　不能。
　　再不睁，程和那家伙恐怕就要把屋顶哭掀了。

　　“哎哎，别哭了。”姜齐拍了拍程和的肩说，“凝星醒了。”

　　听到沈凝星醒了，程和立马一边喊着“兄弟”一边扑了上去。

　　沈凝星这回学聪明了，在程和扑过来的一瞬间立马翻身撑手起身下床，躲开了程和的“拥抱”。

　　程和一下扑空，和床来了个脸贴脸。

　　沈凝星看着这个智障，冷冷开口：“……你有病？”

　　程和揉着脸道：“明明是你有病好不好。”

　　沈凝星：“？”
　　你翅膀硬了？

　　一旁的许信风开口：“程和这话说的没错。”
　　姜齐附和点头。

　　沈凝星：“？？”
　　行，翅膀都硬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王婧雪推门走了进来，看着病房里这既惨烈又好笑的一幕终于放下了心：“沈凝星，你醒了。”

　　王婧雪的出现把沈凝星吓了一跳，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医院！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王婧雪问，“你昨天晚上晕倒在花园凉亭里，可把我们吓坏了。”

　　沈凝星一愣，他自我感觉不过在临序烨过去的记忆呆了片刻，现实居然一晚上都过去了？

　　“我，我没事……”而且比起我晕在凉亭里，您的温声细语更吓人。

　　程和继续揉着脸道：“就说让你不要那么快出院了，你看你，又晕回来了吧。”

　　“我他……”不行，在这儿不能骂。沈凝星深吸一口气说，“我真没事，不信让医生来检查。”

　　“医生查过了。”王婧雪说，“检查结果确实正常，你很健康。但你怎么会晕在学校凉亭里？还这么久才醒？”

　　沈凝星语塞：“我……”
　　该死，要知道醒来会是这么个场面，醒之前就勒索临序烨给他想个理由了。

　　“如果不是生理上的问题，那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了。”姜齐推了推眼镜说，“上回在医院，大概半夜，我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就见你站在窗边自言自语。所以凝星，你是不是…心理上还有问题？”

　　沈凝星：“……”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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