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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结怨
倒春寒来得突然,前几日桃李花都打了苞,一夜寒风吹过后,又零星下了场小雪。
殷世子受凉病了几日,再来学馆时还贴身带着医官,咳嗽一声众人都胆战心惊。殷呈雅虽然骄横无人敢招惹,但他也没什么朋友,同龄的孩子都有些怕他,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许期原本爱跟在他屁股后头世子长世子短,后来挨了两顿打也来了脾气,不跟他好了,殷世子着实寂寞。
加上这几日生病,母亲派了一堆人跟在他身边伺候,仿佛将他与众人隔绝开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殷呈雅非常恼火,可他生来傲气,不屑主动结交朋友,反正他只要往那一坐,就会有人上赶着来巴结他的,他决定再隐忍两日。
槐花开的时候,卿箬和小五在学馆里摘了一筐槐花,做成香喷喷的炸槐花丸子分给同窗,世家子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可这槐花丸子还是头一次吃,一尝都觉得新奇,个个赞不绝口,都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第一天带的炸丸子很快分空了,好几个同窗没吃上,央求卿箬再做一点带来。小五负责摘槐花,卿箬负责炸丸子,第二天果然又带了一堆热腾腾的槐花丸子来,众同学吃得不亦乐乎。
殷呈雅病了好几天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闻到槐花丸子的香气,竟突然有了食欲,他也想尝一尝。学馆里一共十来个人,挨个分一圈分到他这里应该也还有剩,殷世子于是不做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卿箬给他分。
可那丸子分了一圈,又分了一圈,就连许期都分到了,还是没轮到殷呈雅这里,小五扯了扯卿箬的袖子,道:“不分给世子一点吗?”
殷呈雅不动声色支起了耳朵。
谁知卿箬脚尖一转又折了回去,道:“世子不爱吃这些东西。”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殷呈雅愣在了当场,他火气上来,腾地一下站起身,快步上前拦住卿箬,脸色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卿箬不明所以,“我什么意思?”
下一刻就见殷呈雅骤然发难,一把掀了卿箬手里捧着的槐花丸子,冷着脸咬牙切齿:“那大家都别吃了。”
本来这几日因为殷世子生病,众人都谨小慎微,学馆里气氛一度十分低沉,只有卿箬分丸子的时候稍微有了点人气,骤见这动静,同窗们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分个丸子也惹殷世子不高兴了。
卿箬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脸色沉了沉,道:“敢问世子,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对,惹得你如此不悦?”
“我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气氛剑拔弩张,众人都捏了一把冷汗,正要上前劝架,哪知卿箬狗胆包天,竟冲上去照着殷世子挥了一拳,殷呈雅震惊非常,勃然大怒,怒吼一声扑过来跟卿箬扭打起来。
学馆里众人哪里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从来只有殷世子打别人,敢把拳头挥到他脸上的今日还是头一遭,同窗们又震惊又惶恐又激动,急忙冲上去拉架。
可殷世子已经气得快疯了,他骑在卿箬身上,双手掐着他脖子不放,嘴里也骂个不停,众人不敢大力拉扯殷世子,只能小心翼翼拽着他的胳膊劝道:“世子……世子你冷静点,他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计——”
话还没说完,卿箬突然翻身而起,猛地将殷呈雅掀了下去,“咚”一声巨响,把个殷世子摔得头昏眼花。
众人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
殷世子在学馆里跟人打架的英勇事迹很快传回了宁阳王府,天还没黑宁阳王夫妇便提着竹鞭匆忙赶来,王妃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儿子,一看儿子被打得满头满脸包,又没下得去手,问他:“你为什么跟人打架?”
殷呈雅哪好意思说是因为没吃到炸槐花丸子恼羞成怒,于是梗着脖子道:“我看他不顺眼。”
王妃是最清楚自己儿子脾气的,知道多半是殷呈雅惹是生非,在学馆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架,说出去也不好听,便把儿子交给夫子处置。
夫子倒是一视同仁,罚他二人到藏书室抄《道德经》,一天抄三遍,殷呈雅抄到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不耐烦了,掀了桌子砸了砚台,又要去找卿箬算账。
藏书室很大,卿箬故意同他隔了两个书架,想清净一会,可殷世子生来就不是安分的人,他越想越气不过,这口恶气快要把他憋死了,冲到卿箬书案前就想掀桌骂人。
卿箬抄书的手一顿,抬起头来冷飕飕看他一眼,道:“这里可没有外人,你要是想打架的话,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殷呈雅抬着下巴冷哼一声,一掀衣摆在他对面坐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十分倨傲。
他坐下也不说话,卿箬不理他,自顾自抄书,殷呈雅眉头一皱,猛地拍桌,“喂!”
“世子有什么吩咐?”卿箬头也不抬,问了一句。
殷呈雅瞪着眼睛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
“我知道啊,你是宁阳王府世子。”
“哼。”殷呈雅下巴一抬,“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来讨好我?”
卿箬看了他一眼,冷静道:“讨好你有用吗,许二公子还不够讨好你?不是照样被你打一顿。”
殷呈雅不以为意,“我可没逼他,是他自己要上赶着来的,平时也就帮我写写功课而已,不知道从我这里捞了多少好处,倒说得好像我亏待他似的。”
他说着,又扫了扫卿箬,“怎么,你看不上那些人讨好我,觉得自己很清高?”
“没有。”卿箬认真道,“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你……”殷呈雅将书案拍得震天响,“明明是你小心眼,你就不是记恨我上次打了你一顿,所以故意无视我。”
卿箬古怪道:“我故意无视你?”
“你给其他人分槐花丸子,唯独没有我的,不就是故意无视我,小气得要死,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东西?”
殷呈雅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恶声恶气丢下一句:“我下次一定整死你。”
然后折回去继续抄书了。
夜里藏书室冷得像个冰窖,殷世子头一回关禁闭,没什么准备,晚上累得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冻得直哆嗦。
卿箬随身带了一条薄毯,晚上往身上一裹,靠在角落里休息。
闭上眼没一会,就听见殷世子哼哼唧唧叫冷,八成还当自己在王府里,等着侍女给他加衣添被。
卿箬对娇生惯养脾气又臭的殷世子没什么好感,侧过身捂住耳朵只当没听见。
夜半屋外刮起大风,又下了一场雨,藏书室里更冷了,卿箬横竖睡不着,便爬起来去看殷世子,他闭了一会眼的功夫,殷世子已经缩在桌案底下去了,浑身发抖,冻得脸都白了。
‘他要是冻死了,那我不得跟着陪葬。’卿箬这样想着,大发善心将自己的薄毯盖在了殷世子身上。
他细心地掖紧了毯子,睡梦中的殷呈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仍未醒,口中喊道:“娘,我冷……”
“别乱叫娘。”卿箬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准备起身时无意扫了殷呈雅一眼,白日里盛气凌人的面容在夜里柔和无比,虽只是少年相貌,却有珠玉光彩,叫人见之难忘。
殷世子不仅投了个好胎,还生了一张好脸。
“娘……”一声低低地呼唤让卿箬瞬间回过神来,他胡乱抹了一把脸,起身时顺手捏了捏殷呈雅的脸颊肉,“睡吧,乖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殷呈雅从睡梦中醒来,见自己身上盖着毯子,心里还有些疑惑。卿箬早已经醒了,正端坐在案前安静抄书,殷呈雅拎着毯子走过来,在他案前站定。
“喂。”殷世子喊道。
卿箬并不抬头,“世子是不会叫人名字吗,这么没礼貌?”
殷呈雅握着毯子问:“这是不是你给我的?”
卿箬抬头冲他一笑,“除了我还有谁,世子昨晚冻得直哆嗦,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把毯子借给你了。”
殷呈雅捏着毯子的手紧了紧,虽然卿箬说的话并不太好听,但他心中确实有些感动,只是嘴上仍旧倨傲道:“虽然你给了我毯子讨好我,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
“啊?”卿箬没听懂他的话,“我要你原谅我什么?”
“你打了我!”殷呈雅愤怒地指着自己脸上的青紫痕迹,大声控诉道,“我身上现在还疼呢,从来没有人敢打我!”
“我是打了你,可你不也还手了吗?”
“我还什么手,我还一下你打我十下,你好不要脸!”
本来是很无理的话,但殷呈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实在引人发笑,卿箬强装着忍耐了一下,实在没忍住。
“噗……”
听到他笑出声,殷呈雅立马就炸了,抓着毛毯跳起来,怒瞪着眼睛道:“你笑什么?”
“我没笑。”
“我都听见了,你就是在笑话我!”
“你听错了。”
殷呈雅气得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整死你!”
卿箬说:“真的吗,我好害怕。”
下一刻殷呈雅便猛地扑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因在藏书阁中颇受限制,双方打了个平手。
*
三天抄了九遍《道德经》,殷世子抄到最后一遍时终于崩溃了,半夜趴在桌上哀嚎道:“我有什么错,我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我抄《道德经》。”
卿箬在旁边顺嘴接道:“是啊,你都没有道德,为什么要抄《道德经》。”
殷呈雅立马从桌上爬起来,抓起砚台朝他砸过去,“你去死吧!”
第三日夜里,藏书室里灯火长明,殷呈雅伏在案上睡了过去,他睡前隐约记得秦瑶来过一趟,醒来时,书案上摆着已经抄好的《道德经》,字迹工整,看不出是谁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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