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竟是我自己

　　“当然不是。”

　　如此温言款语叫赶来解围的顾衡和言拙都是一愣，顾衡赶忙拱手致歉：“冒犯了。”

　　“见过公主殿下。”言拙走到与翁有清并肩位置行礼。

　　陈珠背着手上下打量言拙：“一年不见，言司直更加风姿出众，恐怕引得长安闺中少女人人倾倒。”

　　“殿下谬赞。”

　　陈珠像模像样点头：“听说你这次遭了大罪，皇伯伯一定很心疼。不过——”

　　顾衡心中大呼不好，想要阻止陈珠，却为时已晚。只听得她道：“幸好有位女医路过，舍命相救，衣不解带，悉心照料，你才能康复如初？”

　　她眼睛眨啊眨，在言拙二人中间打转，八卦之心溢于言表。偏偏碍于天家尊严不能明目张胆，只好寄希望于状元言拙能够看懂她的暗示，好主动坦白，让她痛痛快快听上一场堪比民间话本的奇遇。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收拾东西，不然拖延了时间圣上定会对你生气。”顾衡顾不得尊卑上下，匆忙向翁有清二人歉意点头就赶紧拽着陈珠离开。

　　“阿穗，还不快帮殿下收拾东西。”他一边走一边呼唤帮手。

　　侍女阿穗慌忙上前从另一边看似搀扶实则遏制住陈珠，两人就这样把她架走了。

　　“你们干什么拦着我！”陈珠在房间里跺脚。

　　“殿下，你这样问人家私事太不礼貌了，而且翁娘子还不是言司直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呢。说什么‘衣不解带’、’悉心照料‘…”

　　阿穗说着说着感到一阵压迫的目光投在自己脑袋顶，不由自主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如同蚊嘤，一点声都没了。

　　“这不是事实嘛，外面都是这样说的。而且都这样了，言拙不打算娶翁娘子？！言家家风何至于堕落至此，还有你，你这个小丫头竟然不向着我说话。”陈珠眼睛一转，抱臂坐下，“不听话的侍女我也不想要了，马上把你打发走。”

　　“哎呀，小奴一时失言，殿下大人有大量放我这一次。”阿穗蹲下伏到陈珠膝头，可怜巴巴配合公主上演怎么演都不腻的戏份，双手晃晃陈珠的膝盖，“求求殿下了，千万别赶我走，我只愿跟着殿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哼。”陈珠扭着头不理她，实则心中很是受用，嘴角都翘上天了。

　　翁有清说不吃晚餐，回到房间后心却不能定，她站在窗前，试图通过一望无际的地平线看到遥远巍峨的长安城楼。

　　她想自己一定会来，曾想过百种千种来到这里的方式，唯独没料到会这样。可见世事无常，再如何神机妙算也不能料尽世事。这样一想，心中也开阔不少。

　　次日言拙及卫队启程时，陈珠的队伍犹在沉睡。不为别的，公主殿下必须要睡好了才会起床，至于赶路什么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这样一天走半天停的方式也到了长安了。估计圣上已经习惯，才会让这位小祖宗一月之前就出发。

　　越接近长安，队伍就越安静，这里是大陈的都城，权力最高之人皆居于此，走在前往长安的官道上，都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

　　言拙时刻注意翁有清的状态，发现她同常人一样，接近长安时也会露出凝重的神态，略略心安。这几日翁有清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模样总是让他思绪一紧，对他来说，计划没有回头的余地，翁有清是这计划的一环，她应当，也必须是可控的、稳定的，一切尽在掌握的。

　　她的确是有些不平常，总是坦然、总是平静、总是悠闲。可她的身份太过诱惑，让言拙宁赌一把。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后悔已经晚了，言拙只能寄希望于翁有清的平庸，希望她有容易满足的欲望。

　　这样起码让他不会后悔。

　　实际上从记事到现在，言拙从没做过后悔的事情，相信这次也一样。

　　翁有清的沉默是持续的、长久的，甚至接近长安城时，她的呼吸都轻而浅，甚至不动声色屏住气息，去听马蹄踏在道路上的声音。

　　她不漏一丝机会，去捕捉这座城池的奇力。

　　隋邀勒马了，隋邀喊停卫队了，隋邀下马了，他在外面恭敬喊道：“末将见过殿下。”

　　翁有清憋不住地长出一口气，双手缩在袖筒中几不可见地发抖，实际上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冷颤。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她了。翁有清使出浑身解数克制。

　　言拙没有察觉异常，示意她跟着一同下车，甚至丢了一个让她放松的安抚表情。

　　言拙刚打开车门，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言七郎终于归来，圣人等不及，叫我来这里拦人，务必要将你先接进宫。”

　　言拙先跳下车，又对着后面招手，翁有清极好地控制住面部表情，如同往常那般，弯腰出去，轻巧落在地面上。

　　此刻天幕中飘着绵绵薄雨，空气里充盈泥土青草的清香，人与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珠帘，彼此看不真切，只能辨别穿过雨雾的声音。

　　“微臣参见殿下。”言拙要跪下行大礼。

　　一双手稳稳托住，将他扶直：“你我何须如此多礼。”她看向翁有清，“这位是…”

　　外面的传言她不可能没听到，此刻装模作样问一句不过是给了言拙体面。言拙忙道：“这是微臣的救命恩人，翁有清，翁娘子。”

　　翁有清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时刻，准确的说，她一直活在这个时刻当中，不等多说，她跪地伏面，用敬畏的声音掩盖住自己的颤抖：“草民参见殿下。”

　　陈璋怔了一瞬，这小娘子动作也太快了，她弯腰去扶：“翁娘子不必多礼，言七郎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翁有清感受到来扶她的双手纤长有力，她从下而上看去，眼前女子足踏高头履，身着大袖襦衣。眼睛狭长眼尾上挑，鼻梁高挺，瓜子脸，身量高挑，不同于柔美秀致，她一派英气倜傥。

　　二人对视瞬间，陈璋扬眉浅笑：“翁娘子一同前往吧，圣上也很想看看你。”

　　圣上哪里会想看她，翁有清知道，言拙进宫，陈璋不知把她安置在何处，怕她尴尬。真是体贴。

　　陈璋的左卫率接手了二人，言拙同翁有清上她的马车。公主的马车宽敞舒坦，坐进去都舒服不少。

　　陈璋坐在当中，手扶双膝，关切问道：“这一路上还好吧？”

　　言拙毕恭毕敬回答：“劳殿下挂心，这一路很好。”

　　翁有清经历刚刚的颤动后冷静不少，繁华长安声声入耳，她掀开帘子背身去看街上景象。喝卖的小贩，行走的路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薄薄细雨并没浇灭长安城的热闹，垂柳嫩芽隐约可见，柳枝摇曳在春风中，肆意伸展。

　　“翁娘子是第一次来长安？”

　　听到陈璋问话，翁有清放下帘子转头：“我…草民第一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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