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挚友遍天下

　　7
　　对于沈戚而言，宅在一个地方一个月没什么问题。
　　在他的神力之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就算是把城堡抵押给希罗德借住的公爵，也不会想起在希罗德走后依旧住在他城堡里的家伙。
　　在这一个月中，沈戚习以为常地决定找点事情干干。他不打算去窥视其余人的命运了，因为这样很容易被剧透。他也不能靠睡觉打发时间，因为他很容易睡过头，错过了大红毛给他的演出，就算以后能用历史投影再度观看，心情也已经不同了。
　　为了能够愉快的度过这个月，沈戚决定去看看历史。
　　他走在亚恩的国都耶萨的大街上，这里城墙破败、道路脏乱，头发凌乱、衣服肮脏的贫民们沿街乞讨，看不出过去的半点繁华。
　　沈戚停在沦为贫民聚集地的歌剧院前。
　　他站在那，眸光流转。
　　如果有人能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他眼中的倒影，就会发现已经破败的歌剧院在他的眼中不断倒退：染上尘土的大门变的崭新，散落一地的彩绘玻璃拼凑成原样，坍塌的一角恢复了原状，从门中来往的人也从不断倒退，最终呈现在沈戚眼中的是一座沉淀了历史，但依旧很豪华的歌剧院。
　　沈戚走入歌剧院，一步走入了十一年之前。

　　这并不是真正回到了十一年之前，这是十年前历史的投影，步履匆匆的人群看似真实，但都只是梦幻泡影。
　　沈戚随机挑选了歌剧院还在营业的一天，跑过来看点现场演出。
　　亚恩在十年之前还是一个繁华的国度，无数艺术家再次贩卖艺术，文学家写的歌剧正在上演，评论家在报纸上刊登出来的差评被贴在门口，刚刚结束了工作的民众和衣着华丽的贵族一样频繁来歌剧院看剧。
　　沈戚随便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听到背后的两道稚嫩的声音在议论新来的女演员。
　　一回头，看到了一头眼熟的红毛。
　　看上去好像还只有七八岁的希罗德大大咧咧的坐在位置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零嘴，一边跟旁边比他没大两岁的黑发正太大声说道：“新来的这个演员演的完全不行，她一点都没有掌握这部戏想要表达什么，只会在那里假哭。不过她起比上个演员有个优点，就是她长得更漂亮。”
　　他身边的黑发正太大概是他的跟班，只会不断应付称好。
　　沈戚听他讲的头头是道，忍不住摇头：你小子，这么小就懂女性长得漂亮不漂亮？
　　沈戚转头瞟了这人小鬼大的家伙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到舞台上。
　　虽然出乎意料地偶遇了小红毛，但他可没有在历史投影里搭理他的心情。

　　但这场剧的内容出乎沈戚意料。
　　这是后人所臆想的，关于万载之前，神明的内容。
　　很不幸，沈戚出场了。
　　这部剧的主角是女性的火神，她是众生之王最宠爱的幼女，她是众神之间最美貌的女神，她拥有这世间一切的幸运，除了一个人的爱。
　　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任性的神明爱上了一位另一位神明，那是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神，他残忍、漠然，他不懂情爱。因此，他明明爱上了火神，却伤害了她，痛苦的火神另寻新欢，投入了天空之神的怀抱。
　　……看到这的沈戚绷不住了。
　　他擅长对冒犯他的人类表达原谅，来表示自己的宽容。但这次还真的有点宽容不下去了。
　　把他写成残忍漠然冷酷无情不懂情爱的神，沈戚是能够原谅的。正常来说，他不搞“你说我实话就是黑我”这一套，沈戚不介意万年后的剧作家这么臆测他。
　　但是，那个该死的火神，是男的啊！
　　而且那个明明性别为男，骄傲任性的火神，还真的特么追求了他很久。这混蛋对沈戚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从他还没登神的时候烦他到成为神明，被沈戚弄死了七八回，都靠着求他爸爸复活了。复活之后，继续死缠烂打，绝不放弃。
　　导致记忆清空了一大片的沈戚，回忆起对方还是觉得烦人的想死。
　　看到这部戏剧把这些演出来，沈戚真的破防了。
　　而且过去的火神压根没有转投天空之神的怀抱，在诸神黄昏之前没多久，他还在持续不断地骚扰沈戚。

　　想起这混蛋，沈戚就满肚子火。
　　这剧作家胡编乱造居然真的猜中了过去的真实，恼怒的神明这次没发原谅这个说了实话的剧作家。但在沈戚试图找出这个剧作家现在所在的位置时，却发现他已经死在异乡的土地上了。
　　让他真想发火也没地方发。

　　沈戚气急败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情。他刚打算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发现那头灿烂的红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后面坐到了自己的左边。小正太希罗德此时正撑着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大哥哥。”小红毛非常自来熟地搭话道，“你也觉得这部歌剧很无聊吗。从头到尾都只有爱情，这样的故事到底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不一样的故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还不知道自己正撞上枪口的小红毛倒霉了。
　　他正认真地打算说服沈戚，就看见对方伸出双手，一把掐住他的脸颊，把他的脸往两边扯。
　　还是个小孩的小红毛脸上都是软乎乎的肉，被沈戚一扯，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等沈戚松开了手，他也不生气，只用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盯着对方，鼓了鼓嘴道：“我不喜欢被这么对待。”
　　朝小红毛撒完火的沈戚心情好了不少，但他也没有继续看剧的心情了。
　　这些文学家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都有点太惊人了点，沈戚害怕再次看到一些男人爱上自己的故事。
　　他承受不住。
　　像是发现了沈戚要走，小红毛有点急了，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大高兴道：“大哥哥，你不能就这么走，你掐了我的脸，你得补偿我。”
　　小红毛小的时候不仅长相可爱、说话条理清晰，性格也很好。他与沈戚争论时还记得压低声音，不妨碍到其余人。
　　沈戚虽然心情不爽，但不妨碍他欣赏这样的小孩。
　　因此，他对小红毛说道：“我会在你的未来补偿你的。”
　　在历史投影之中的小红毛根本不存在，不过是一个泡影。但这点偏爱可以让沈戚对现实中的希罗德更好一点。
　　谁知道小红毛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满意，他摇头说道：“我不需要未来的补偿，我只需要现在。”
　　没等沈戚拒绝，他就迅速凑近，在神明的纵容之下抱住了他。
　　小红毛身高很矮，但是沈戚还是坐着，他因此直接撞入了后者的怀中，说话时恰好在他耳边。
　　然后这家伙迅速伸出手，妄图掐沈戚的脸颊。

　　如果沈戚真的被他得手了，那简直是一世英名尽毁。
　　沈戚把对方的手拦在半空中，似笑非笑道：“你说得补偿到底是什么？”
　　小红毛从他的怀中向炮弹一样跳开，当然，也是因为他没有阻拦。
　　七八岁的小正太拉了下眼皮，口齿清晰地说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我的道理。虽然我刚刚没有得手，但是我会记住你的。”

　　有这家伙在那里捣乱，沈戚已经把不愉快的歌剧内容抛之脑后了，他朝着小时候的希罗德笑了笑，那笑容满是戏谑：“我期待你记住我，希罗德。”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是突然惊恐的小红毛。

　　……
　　还在赫格斯绝地求生的希罗德从一点也不松软的床上醒来，回忆起梦中的内容，眼神呆滞。
　　曾经被沈戚拎着一同各种人的梦境里面看热闹的希罗德当然不会觉得那是一个单纯的梦。
　　梦以他在歌剧院等着开幕起始，以神明似笑非笑的微笑而结尾。
　　希罗德回忆起自己梦中的作死，忍不住胃疼道：“我到底在干什么呀我！”
　　还有——“神明这么幼稚的吗，居然欺负小时候的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希罗德总觉得以神明的记仇，这事还没完。
　　而且他总觉得神明挺喜欢小时候的自己的？不仅仅是七岁的自己，闯入神殿的那个时候，似乎也挺喜欢的。

　　第二天，希罗德果不其然地继续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嘴硬、记仇小红毛喜提家庭教师——专注于让他罚抄，让他罚站，但什么都不教他的那种。
　　梦中的小红毛看到家教人选之后立刻跑出房间妄图逃课，三秒后被看上去不怎么有力气的黑发少年轻轻松松提起长袍后领拎了起来。
　　小红毛拳打脚踢、努力挣扎。但结果是自己的长袍滑落，少年提着自己的动作没有任何困难，还颠了颠估算了一下他的重量。
　　“大哥哥我错了。”小红毛转进如风，丝滑的道歉道，“可以把我放下来吗，这样太没规矩了。”
　　沈戚嘲笑地看着他，松开了手。
　　小红毛思前想后，决定识时务地放弃挣扎。
　　在他看来，这位大哥哥能在一天之内调查到自己的身份，并成为王室的家庭教师，代表他的权利很大。能够轻松的把自己拎起来，代表武力值不低。
　　这样的人不太好惹，与其反抗他，不如听话点。
　　毕竟对方虽然欺负自己，但没有恶意。

　　沈戚是很习惯带着小跟班的，他没有压榨童工的自觉，看小红毛放弃了挣扎，就带着人在王都乱逛，让小红毛给他当小导游。
　　小红毛年纪虽小，但对王都很熟悉，对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喝的酒如数家珍。历史投影里面的王都还是繁华昌盛之时，金色的阳光照在这座城市中，给它披上了一层迷离的金纱。
　　“我为我的国家感到自豪。”看着灿烂阳光下的王都，小红毛这么骄傲地说道，“或许它不是最强大的，但它是我永远最爱的国家。”
　　沈戚不置可否。
　　但小红毛看得出来他并不觉得王都有多么美丽。

　　在沈戚和小红毛坐在了王都外的草地上，开始编花环玩的时候，历史投影快要到了终结。
　　沈戚对历史投影的兴趣已经快消失了，但他期待着长大后的希罗德给自己带来的惊喜。沈戚把他编织的花环戴在了小红毛的头上，看着缓慢破碎的幻象，微笑道：“看来时间快要到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戴着花环的红发小男孩看起来像是小小的天使，他对沈戚说的话感到疑惑，但依旧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他那天真又坚定的样子，让沈戚不由自主感叹了一句：“你真是个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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