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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镇
明明就几十分钟的路程，陆妧却觉得格外漫长。
她开了一点窗，咸咸的海风钻进鼻腔，太阳像个刚破壳的蛋黄，懒懒挂在海岸线，似乎还不想起来营业。
夏日的气息把她拉回了旧时的记忆，“想起来小时候，总是麻烦你照顾我，一直没能好好对你说句谢谢。没想到现在再遇见，还是一直在麻烦你。”
徐衍看了眼后视镜，冲她笑了笑说：“不用有负担，我从来都不觉得麻烦。”
“嗯。”陆妧颔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一路无话。
清河镇充满了烟火气息，沿街都是摆摊的当地人。陆妧买了一些小吃，揣在怀里边走边吃。
徐衍见她看到什么都一副稀奇的样子，不禁问道：“之前没来过这里吗？”
陆妧摇摇头，有些惭愧：“我挺少出门的，平时基本都是待在屋子里。”
徐衍没再问，眼里覆了层看不明了的阴郁。想到她一连四年都来南洲岛，竟然没来过清河镇，一定总是把自己闷在木屋里。
他刻意放慢了步伐，同陆妧并肩穿梭在石子铺成的小巷里。
经过一家卖玻璃工艺品的摊位，她就怎么都移不开眼了。
波西米亚风的桌布上摆了些精致的台灯、镜子、水杯和花瓶，都是用彩色玻璃拼贴而成的。
上面悬挂着玻璃和贝壳制成的风铃，有蝴蝶和郁金香的图案。另一张折叠小方桌上，摆了一块巨大的软木板上面钉满了贝壳做成的耳饰，下面摆了不少冰箱贴，都是用粘土做的点缀着彩色的贝壳。
“喜欢这个？”徐衍见她挪不动道。
陆妧点点头：“可以等我一下吗？”
看到徐衍笑着颔首，她便埋头细细挑选起眼前的工艺品。
陆妧有选择困难，看到好看的东西就很难抉择。比如买衣服，如果有两种颜色都很喜欢，那她抉择到最后可能会各买一件。眼下就是这种状况，不同颜色，不同图案的工艺品，都特别好看，让她挑花了眼。
“老板，这都是自己做的吗？真漂亮。”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人，“对对，都是我女朋友亲手做的，她特别喜欢手工艺品。美女要是喜欢可以多买点，我给你算优惠价。”
陆妧点点头，“好啊，谢谢老板。”
摊主又说：“我女朋友在巷尾开了个手作店，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还能自己DIY的。”
陆妧不禁好奇道：“老板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到这儿开店？”
小伙子很健谈，没聊几句就熟络了起来。
老板叫卲晨跟他女朋友何颖颖是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第一次旅游就是在南洲岛。后来两人毕业工作，日子久了慢慢有些迷茫。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用攒了几年的钱，跑来南洲岛开店，这是他们来这儿的第二年。
卲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没什么志向啊？放着办公室不坐，跑来镇上开店。”
“怎么会，我很佩服你们。南洲岛的旅游业能发展起来，离不开你们。”
“现在岛上的游客，确实比我们刚来的时候多了。”
他们聊得尽兴，互留了微信，陆妧还说下次一定去手作店光顾他们生意。
“这个好看吗？”
陆妧指了指上面的风铃，银色链条吊着一只蓝色紫色玻璃块拼接成翅膀的蝴蝶，再下面缀着一朵粉花绿叶的郁金香。
“嗯，好看。”
玻璃折射的光斑映在女孩脸上，如同蓝紫色鸢尾般耀眼。
徐衍见她满怀欣喜地挑选着风铃，不由觉得画面过分地美好，就连她因为纠结而蹙眉沉思的样子，都那么动人。
“那这个呢？”
陆妧又指了指另一串风铃，一尾蓝身白腹的鲸鱼，上面是被云朵半遮住的淡黄色弯月，底下挂着一颗粉色爱心。
“都好看。”
因为他一直看着的是她，徐衍就这么等在一边，不急不躁，由着她慢慢纠结。
最后陆妧还是自己做了决定，挑了几个风铃还有台灯，总之是把自己喜欢的都收入囊中了。她拜托卲晨帮她的东西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的。
徐衍看她把袋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生怕碎了的样子，主动说：“我来拿吧。”
“嗯。”陆妧很放心地递给他。
顺利取回笔记本，徐衍想着难道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就这么结束了吗？
开机的那一刻，陆妧无法描述心里的激动，咧着嘴笑说：“终于好啦，谢谢你。多少钱？”
徐衍想了想，不如就做个交易吧，这样她就没有负担了，开口道：“请我吃饭就好。”
“对了，我都忘记请你吃饭了，今天可以吗？”
“一会儿要去卫生院，不如晚上吧。”徐衍拎着那袋子玻璃，走在她身侧。
陆妧一惊：“都怪我逛得太久，耽误你上班了。”
“请了半天假，没关系。”
“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徐衍不想就这么看她孤零零一个人回去，接着又是窝在木屋里一整天不出门，“下午没事的话，可以带你去卫生院。”
本来陆妧觉得跟来怪不好意思的，担心会打扰徐衍工作。到了这儿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卫生院不大，一栋两层小楼，楼下是就诊室，点滴室，还有个小厨房。楼上是院长和他妻子的住所，还有两间员工休息室。
院子栽了棵桂花树，枝桠上挂满了金黄色的花，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沾了一身花香。
车上的时候她听徐衍说，以前南洲岛地理位置偏远，医疗条件差。近几年因为旅游业的发展，县领导重视起来了。不仅新建了一个南洲岛旅游区医院，还资源整合，打造了“流动医院”，每个月派医疗巡回车，定期巡诊，为就诊因难的的居民送医送药。
徐衍是省医院的主治医师，主动申请来这里做志愿者，医院还另外派了两名医生。
一般没有预约上门就医的时候，他们就会待在卫生院坐诊。
陆妧好奇问：“那你们不去新建的医院吗？”
“我们主要负责‘流动医院’，基本隔几天就要去村子巡诊，所以都待在老卫生院。梁院长快退休了，再过两个月卫生院就不开了。”
梁院长是个头发花白，笑起来分外慈祥的老爷子，此刻正躺在桂花树下的摇椅上乘凉。
他见徐衍进来，顺手戴上胸前挂着的老花镜，招呼道：“小徐来了啊，快过来下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桌，上面摆了一副象棋。
陆妧从徐衍身后冒出来，“院长好。”
“小姑娘哪里不舒服？”梁院长起身准备往就诊室走。
徐衍笑着把他按回摇椅，“院长，这是程荀的表妹陆妧，来南洲岛玩的。”
梁院长对程荀印象很好，当初程荀刚来南州岛，还捐了一些医疗设备给卫生院。
“是小程的表妹呀，那好那好，你再休息两天陪陪小姑娘吧。院里最近不忙的，有我和他们两个够了。”
陆妧赶紧摆摆手，有些受宠若惊，“不用麻烦的院长。”
徐衍：“您就别操心了，要下棋吗，陪您下一局。”
梁院长满心欢喜，正愁不好打发这漫长的白天，他刚要说好，妻子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了，“老梁，洗手吃饭了。”
“好——这就来。”梁院长扯着嗓子回应厨房里的人。转头又小声对他们说：“小林他们俩送药去了，估计是赶不回来了，咱们先吃。”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陆妧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徐衍已经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腕，对梁院长说：“行，一会儿就来。”
待梁院长走远了，陆妧面露难色道：“我留下吃饭不好吧，我去外面找个地方解决就行了。”
“老人家好客，你要是不留下，他们反而会失落。”
“好吧。”陆妧没有过多分辩，随着他一同进去。
南洲岛的初夏还不过分炽热，正午的日光暖洋洋地照在院子里，烘着那棵粗壮的桂花树。
陆妧跟徐衍把圆桌搬到了院子里，又进进出出几趟，桌上便摆满了家常菜：凉拌黄瓜，西葫芦炒蛋，醋溜土豆丝，清蒸鲳鱼，再加一个山药排骨汤。四个人就这么围坐在一起，温馨得倒像是一家子。
梁院长的夫人，大家都叫她陈姨，听说之前是省医院的护士长，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便跟梁院长来了南洲岛，在这卫生院一待就是七八年，前两年已经退休了。
“小姑娘看着真水灵，年轻就是好啊。多大年纪啦？在做什么工作？”陈姨边给她夹菜边关切道。
“陈姨，她还没毕业。”徐衍盛了一碗排骨汤递给陆妧。
“谢谢。”陆妧接过汤，“陈姨，您叫我小陆或者小妧都行。我马上大四实习了，工作暂时还没想好。”
陆妧确实是还没想好，她读的是新闻专业，父母希望她继续读研读博，或者去电视台当记者，也是不错的出路。可她目前专注自己的书，只想沉下心来创作。
“不急的，小陆你还年轻。有想法就去试试，没有想法也没关系的，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嗯。”
陈阿姨说话一直都是带着笑的，语调轻柔，“小徐也不提前说一声要带你来，我这都没准备什么菜。”
“很丰盛了陈姨，这菜是我在岛上吃过最好吃的了。还是家常菜有味道。”
陆妧不挑食，平时也都是大口吃饭，看着很香，一点不扭捏：“我也没想到今天要来蹭饭，什么都没带，真不好意思。”
“喜欢吃就好，这里就跟小徐家一样的，不用客气。”
梁院长按捺不住了，“行了，让人家好好吃个饭，问东问西。”
“你不懂就别说话。”陈姨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梁院长噤声，暗暗坐在那边扒拉饭碗。
陆妧见他们感情这么好，不禁牵起了嘴角。紧接着一块白嫩的鱼肉落到她碗里。
徐衍：“多吃点。”
他很爱看陆妧吃饭，像一只嘴巴鼓鼓的小金鱼，吃得很香让同桌的人也很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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