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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与烟
第二天,林暮等人随着李渊湛一同去叶子家帮忙。
白村的早晨是喧闹的,刚起的小孩子在哭闹,稍微大点的孩子对他们或呵斥或安慰,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着,充满活力。
林暮对这种热闹还不太适应:府院包括大家交流讨论的“府”和学生生活居住的“院”,“院”所在的区域往往是安静的,至多有两三好友在谈笑,而“府”则整日都在喧嚣,争论的、比斗的、实验爆炸的……
而白村明显没有这样的界限划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热火朝天的气氛中。
在叶子家稍作休整之后,叶子领着他们又来到那白色的石滩上。
和昨晚她们所见到的不同,海岸上停靠着的船只被棕色的防水布包裹起来,错落摆放在岸上,但似乎没有之前见到的那么多了——也许不是错觉,沙滩上有不少蜿蜒到海中的拖行痕迹。
叶子轻车熟路的在石滩穿行,找到了属于自己家的那艘船。
“还好有你们!”叶子一路上高兴的蹦蹦跳跳,一边掀开盖在船上的布一边嘴里还在念叨,“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到要干到什么时候呢!”
林暮点了点头,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李渊湛的方向,好像是想和他说话。
李渊湛站在叶子附近,他们两正把手放在船上仔细检查船的问题,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旋即乐静元听到她问:这孩子家里的长辈呢?
乐静元带着兜帽,帽子投下的阴影遮蔽了他那疤痕盘踞的右侧脸颊,他沉声说:“不在了。”
叶子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的望过来,乐静元冲他笑笑,转头就看到林暮瞪大了眼睛看他。
乐静元露出一个笑容:“他们出海了——渔民要很早出海。”
“聊啥呢。”逐燕站在旁边没事做,也凑了过来,“林暮你别那么小气,也让我听听啊。”
林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向逐燕告状:“我问他叶子家里人都去哪了。”
“哦,这样。”逐燕笑了笑,和林暮解释道,“渔民都要很早出海的。一般他们家里都会有两条船,在晚上检查完哪艘的状态更好之后,成年人会在第二天清晨乘着那艘船出海,孩子们则留下来,负责修整另一条船只。”
“叶子家只有他一个小孩能干活,如果只他一个人,估计今天都修不好——就算加上我也够呛。”李渊湛这时候已经检查完了,也走了过来。
林暮点点头:“那开始吧,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这艘船的状态太糟糕了,几乎没什么地方是不需要加固的,把灵力灌进去加固就好了。”
李渊湛不曾修行,只能调用体内天生就有的灵力,叶子境界不高,修船的速度也不快。但林暮和逐燕都已将修行路走到尽头,大大加快了修船的速度。
只花了一个上午,他们就完成了修船的任务,逐燕甚至有闲心对船做了个赐福——虽然已经没有用了。
而乐静元……
林暮微微侧过头,乐静元正垂着头,不经不慢的缠着手上的绷带。帽子遮住了他的脸,林暮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们现在正坐在叶子家,等着叶子翻找他要作为“帮忙的回礼”的东西。
在修船的时候,乐静元解开了左手上的绷带,林暮看到了他手指上交叉缠绕着的狰狞疤痕——和他脸上的疤痕如出一辙。
林暮能感知到,乐静元也没有修行,但奇怪的是,在修船的时候林暮看见他的指节上浮动着灵力,恍惚间似乎还看到一个个的圆环套在他的手指上。
林暮笃定,他能控制的灵力强度绝对已经远远超过叶子了,更不要说理论上应该和他同一水准的李渊湛了。
但乐静元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林暮也无意窥探他人隐私:她自己不想说的事还多着呢。
从屋内爆发出一声欢呼,随后叶子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手上抱着些布料。
他把这些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一件件递给他们。
先是一个棕色的头巾:“这个是给你的,贤者,防水的。”
“哦,谢谢你——我正需要这个。”李渊湛笑了起来,接过了头巾,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扎了起来。
然后是一条黑色的围巾:“那个,大哥哥,呃,这个是给你的。”
乐静元愣了一下,收下围巾,对叶子点了点头。
给逐燕的是一个绣有花瓣图案的袋子,可以别在腰带上:“祭司,这个给您。”
逐燕神色古怪的收下了这个礼物——虽然说西陵人往往都会给祭司这种袋子作为礼物,来装他们那些零零散散的各色物件,但是她还是第一次收到上面绣着花的:
她不是植物化形而成的,不过也能算是树木和灵力共同构建的器灵,这种绣花的袋子对她来说还是太……原始了一点。
最后叶子将一双布鞋和一些零碎的布料交给了林暮:“这双鞋对我们来说都太大了,你可以试试合不合脚,不行的话可以改改。”
林暮正用手捂着嘴闷笑,闻言咳了一声,接过了那双鞋。
灵力流转,她打开通译:“谢谢。”
她讲完之后,她手上的臂钏震动着,把这句话用西陵话重复了一遍。
叶子愣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你的‘灵犀’也是烟录的!你认识烟吗?”
烟……
从西陵来的、名字里带烟、她们都觉得有些熟悉的……
林暮恍惚了一下,和逐燕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名字:“柏子烟!”
现在再去看叶子,确实和柏子烟有些相像;而那个声音也渐渐和记忆中柏子烟的声音重合起来。
但叶子茫然的挠了挠脑袋,显然是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即便灵犀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他犹豫了一会,说:“呃,最后一个字是一样的……但是烟就是烟,她的名字就这一个字。”
逐燕想了想:“那她应该是自己加上了前面两个字?”
林暮打开通译,又向叶子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这是她的声音吗?”
叶子用力的点头。
虽然来到府院后给自己改名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逐燕就可以算是一个,但这件事发生在柏子烟身上,就有点……令人惊讶。
林暮和逐燕对视一眼,神色怪异。
叶子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对视,他显得有些过度兴奋了:“那你们认识烟,对吗?”
逐燕收回视线,对着叶子点了点头,用西陵语回答道:“是的。她是你的姐姐吗?”
“是。那她现在过的好吗?三年前她回来了一趟,和爸爸妈妈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又走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叶子说着说着有些难过,人小鬼大的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对的上,这事也像是柏子烟能干出来的。
毕竟在西陵人骤然失去神灵庇佑之后,在渔获减少的情况下,她的父母抛弃了她。
逐燕点点头:“是,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她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她三年前因为一些原因提前离开了府院,后面我们也和她断了联系。”
看着叶子有些失落的眼神,逐燕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想知道她在府院的三年里研究什么吗?”
“好。”叶子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恹恹的,他猜测道,“是和‘交易’相关的吗?我可能听不懂——西陵没有‘交易’,烟和我们讲了很久,但大家都听不懂。”
“不是。”逐燕摇了摇头,“她花了三年证明西陵人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
“西陵人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别的人都比我们要高啊?”叶子不太能理解这个概念,他比划了一下自己,又比划了一下林暮三人。
逐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叶子说,西陵人曾在其他地方被称作“地精”,又要怎么解释这一称呼中隐含的侮辱性;要怎么解释西陵人的身高低是因为营养不良,实际上也能够长到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高。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叶子说,他的姐姐在这种隐性的歧视下通过无数个西陵学生的例子、大大小小数百场的辩论和最终写成的论文证明了自己的正确,最终让碧新秋将“人”院和“怪”院合并。
逐燕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叶子解释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叶子看了看逐燕,又看了看林暮,在一片沉默中,他突然开口问道:“那烟过的开心吗?”
“……开心。”逐燕点了点头,林暮也点了点头。
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柏子烟在府院的三年不仅证明了“西陵人也是人”,还参与讨论了许多其他的议题,切实给府院做出了贡献。
当然,这个其实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确实很喜欢辩论,本喜欢和别人交流讨论的过程,在这个时候,她是快乐的;而且她也很喜欢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念诵——无论是赞扬的还是咬牙切齿的。
她自己都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浮名。
叶子笑了起来:“那就好——只要她过的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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