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判官打分中

　　乔木心心里咯噔一声。

　　他当时一个人来到z市，换了电话号码，就是想和过去的一切切断联系。当博主的事他也是经过考虑过的，但他笃定，凭借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那些人不敢来找他。

　　然而最近，最不想见的人开始给自己打电话，甚至不惜找过来，开始打扰他的生活。

　　乔木心恨得压根都要咬碎了。

　　匆忙赶回“岛屿”，乔木心抢在林语之前推门进去——

　　店里没有顾客，陆寻风站在收银台后，满脸都是戒备。

　　用餐区桌子上放着两杯咖啡，旁边坐着一个人。

　　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乔木心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发现来的这个人也是自己熟人。

　　那人正低头喝咖啡，乔木心走过去看了半晌，甚至眯起了眼睛：

　　“……褚先生？”

　　褚唯抬头看到熟悉的脸，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你？”

　　气氛从刚才剑拔弩张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林语本来还很慌乱，等他进来看见来人是谁，也一头雾水地和陆寻风对视。

　　乔木心摸了摸鼻子，“……那个，满月不是倒闭了吗。”

　　“是啊，哈哈。”褚唯尴尬地战术微笑了两声，心里想的却是怎么，难道倒闭了我还不活了吗？

　　尴尬，气氛持续尴尬。

　　直到陆寻风连比带划，大概和乔木心还有林语交代清楚发生了怎么回事。

　　褚唯今天一大早来店里，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上午，陆寻风虽然听不见，但整理货柜的时候也感觉到对方在打量自己。

　　果然，等下午没客人了，褚唯跑过来和自己说了什么，语速又快又着急。后来他总算发现陆寻风听不见，直接用手机打字。说要等他们店长回来。

　　“我，我今天也不是来吵架的。”褚唯看两个人脸色变得很不好，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社交平台上了解到，你们家苹果巴斯克很好吃，所以想出钱买配方。”

　　乔木心福至心灵：“你是不是还买了别人家的配方？比如说开心果可颂。”

　　褚唯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乔木心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褚唯耐下心来解释：“这件事现在很难解释……就是，我现在供职的地方需要这些，我的任务就是收集一些符合当下流行，比较受欢迎的甜品配方，价格好说。”

　　乔木心眼珠转了转问：“幸福饼房？”

　　褚唯：“不是。”

　　乔木心了然：“那就是褚氏要开连锁店了。”

　　“……”

　　乔木心见褚唯一副底裤都被扒光的窘迫表情，觉得有点好笑。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疑点，结合褚唯的姓氏，再加上他之前在“满月”的种种玩票行为，根本不难猜到，他应该是褚氏沾亲带故的富二代。

　　之前做开心果可颂的老板说，是一家连锁店收购他们的配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市场份额最大的连锁烘焙仍然是幸福西饼，既然不是他们，那就意味着褚氏也盯上了这块蛋糕。

　　陆寻风看着林语，林语也支支吾吾：“其实苹果巴斯克……也不是我们最先做的。”说完，又看着乔木心。

　　林语用眼神示意褚唯。褚唯愣了一下，一脸意外地看着抱臂打量他的乔木心。

　　想到他之前游刃有余给自己餐厅提意见的样子……或许并不是为了找茬，只可惜当时褚唯并没有听。

　　乔木心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喜欢，褚先生，我不卖。”

　　褚唯：“……”

　　“如果你足够了解甜点，其实应该知道，天底下的巴斯克，无非面粉奶油白糖蛋液，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烘焙工具五花八门，总能琢磨出一个你喜欢的比例。我的配方不是秘密，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褚唯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既然不是什么秘密，那为什么不能卖给我呢？”

　　乔木心其实非常清楚，明明只要开出一个让他知难而退的价格，或者痛快地把配方卖给褚唯，这是最简单，最省心的交易方式，而且甜品配方这种东西，他有的是。苹果巴斯克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种。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一种最具有敌意的表达方式。

　　“因为我不想。”

　　他讨厌褚唯。

　　他讨厌明明对一切都唾手可得，却还是把一切搞砸了，明明主动权不在自己，却在要求别人的时候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就像被惯坏了的小孩似的。

　　然而褚唯没有放弃，他在察觉到了乔木心的敌意的后，平静地问：

　　“如果配方不愿意卖的话，我可以买下这家店么。”

　　乔木心：“……”

　　不止乔木心，现在连一向温顺的林语都用“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着褚唯。

　　褚唯没有察觉到两个人诡异的表情，他问林语：“你是店长吗？”

　　林语沉默了一下，表情十分苍白：“是我的店，但是我租的木心的房子。”

　　乔木心挑了挑眉。

　　褚唯向乔木心还有一旁的林语递上了传单：

　　“其实我刚才就在观察，这家店的位置很好，我们筹备的连锁店打算在本市投入三家门店。我想把这家店纳入考虑范围。”

　　“如果你们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先签一个意向书，一旦敲定选址后，褚氏可以以买卖的形式将这里买下来。”

　　乔木心被企划书上的字晃得眼花缭乱：“等等……”

　　褚唯越说越激动，他像是在描述着一个诱人的蓝图：“造成的损失，我可以以市场售价20%补贴给你们，市场调研和装修的部分会由更专业的人来负责，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这家面包店规模很小，品类也很单一，装修也很简陋，就算继续开下去也赚不了什么钱，不如……”

　　“够了！”

　　打断两个人谈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语。

　　林语捏着那张传单，眼尾发红，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气愤和伤心正在微微颤抖。

　　连乔木心都吓了一跳。

　　乔木心从来没见过林语情绪激动的样子。就算面对自己无数次推翻选题和脚本，或者刁钻的顾客，或者对陆寻风叫聋子的熊孩子，他都是柔柔弱弱，从来不生气。

　　陆寻风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绕过柜台，缓缓抱住林语的肩膀，唇语却不适用于人多而杂或者语速快的场合，所以一般陆寻风会等林语去谈，然后告诉他刚才都谈了什么。

　　他听不见几个人在吵什么，他的视线全都在林语身上。

　　这些人在让林语伤心。

　　林语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微微发抖，他看着乔木心：

　　“乔木心，你要将房子卖掉吗？”

　　乔木心还没反应过来：“我，我没说……”

　　“就算，就算你真的有打算卖掉……”林语停了一下，他拼命忍耐，眼泪却簌簌地落下来：

　　“就算你打算卖掉，你也要和我商量赔偿的，因为，这是租给我的店，对吧。是我先来的，这是我的店，褚先生——”

　　“我知道我们的店铺很小，有很多缺点，我和寻风做的东西可能你们一辈子也看不上。但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想做的事，我们的全部。从租房到开店，一切都是合规的。”

　　“你为什么，要像看着菜市场里的鱼一样，擅自决定我们的未来？”

　　林语说完这话，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陆寻风紧紧地搂着他，背对着众人，将他挡在身后。

　　褚唯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得一脸懵，褚唯比起愧疚，更多的是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愿意卖，说不愿意就可以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他觉得自己应该道歉，平息一下事端，可又搞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僵在林语拼命克制的，失控的哭声中，有些尴尬。

　　乔木心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和陆寻风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褚唯出去谈。乔木心关门的一刻，还听见林语语无伦次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对不起……”

　　于是他反手带上了门，将泣不成声的抽噎隔绝在门后，乔木心拉着褚唯站在了路口，用十分冷淡的语气道：“出都出来了，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从哪来回哪去吧。”

　　褚唯还是不肯放弃：“为什么？只要你同意，我也可以支付补偿给你的租客。他们完全可以拿着赔偿去优化技术，或者去其他地方开店。”

　　“第一，林语不是租客，是我的朋友，第二，这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的，少爷。”要不是红绿灯下面有监控，他乔木心真的很想把褚唯按在地上揍一顿：

　　“他们两个从小在市郊的孤儿院长大。林语被弃养了四次，陆寻风是耳朵听不见的残疾人。”

　　褚唯愣了一下。

　　“你说他们做的东西不够好，是，之前陆寻风只在一家很烂的面包店打过短工，林语就更不用说了，差点连大学都没读完，但对他们来说，开一家面包店就是他们的梦想，他们为此吃了很多苦，攒钱，赚钱，省钱，最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开店的本金。他们知道技术不行，所以一直在很努力地想要弥补，他们拼尽全力才过上了你看不上的生活，你或许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尊重他们。至少这些话，你不该如此肆无忌惮的谈论。”

　　褚唯心里有些愧疚，但他还是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明白，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但市场是残酷的，现在有很多更优秀的甜品店在占据这个市场，你把你的店借给他们，用来开这种小作坊，你觉得这样是划算的吗？”

　　乔木心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他们帮过我，我投桃报李，也帮帮他们。我觉得很有意义，也很划算，至少比和你打交道强。”

　　褚唯觉得自己像被狠狠痛打的落水狗。

　　“总之，店我不会卖给你，配方也不会，如果可以，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乔木心临走前，有一种十分鄙夷，又带着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褚唯。

　　“大少爷，做生意之前先做人，在这之前，低头看看人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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