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夏】东方的风能吹散伦敦的雨吗?

作者:花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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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He


      【1】

      “夏洛克,这个小雪人挂在这好看吗?”

      没有得到回答,我又拿起了下一个,“这个放到这会不会有些太满了呢?”

      依旧没有人回答。

      我又弯腰拿起了一个,只不过这次不是任何精致的挂饰,我将手里的小小松果掂量了下,朝沙发的背影抛了过去。

      小巧的松果挂件从空中划过,掉到了某人的身上,又从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滚落地面,没办法,我只好停下手里的布置,拿着新买的挂饰绕到他身后。

      我弯下腰,轻轻晃他肩膀,“嘿,夏洛克,你看一眼。”

      男性的肩膀被我摇动,脑袋却倔强的不肯回来,我把地上的松果又捡起来塞到他面对的沙发背面里,逼得他回过头来。

      我见缝插针,“这个可爱吗?还是换回麋鹿好?”

      不远处,圣诞树只布置了上面一圈,余下看起来还显得特别空荡荡。

      可尽管看了过来,夏洛克的目光依旧不满,他飞快的看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一样一样都是一样的,随便选就好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我因为他的反应呵呵笑了,在本人越发的不满里清了清嗓子,“但是,夏洛克,是你答应了我要帮忙一起布置圣诞树的。”伸手指戳他,“可你却只是躺在这不干活。”

      那人的声音被沙发靠背闷得模糊,“因为我很忙。”

      “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吗?”

      “我在忙着写圣诞贺卡呢。”

      我有些不解,这人躺在这怎么写,贴心道,“需要我帮你拿笔和卡吗?”

      “……”

      没办法,我无奈的起身离开去继续圣诞树的布置。

      路过厨房时,我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写完的圣诞贺卡零散的放在了厨房的餐桌上。

      奇怪了。

      我记得昨晚上明明是收拾好的,怎么现在乱了顺序了呢?

      但我没多想,就走过去顺手整理好。

      放在最上面的是要寄回去中国给闺蜜的回信,她觉得有趣就学着别人给我从家那边寄来了贺卡,还点名到姓要我用最有仪式感的回复。

      于是我用了最新的贺卡,也学她的口吻,给她写上祝福,如她所愿的给她在结尾上也加了xxx。

      哦,自从她从我这了解到这边文化里xxx是代表kiss的亲昵意味后,她总爱在和我通信时贪好玩地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打上一堆的x。

      我笑着将她的分出来,打算下午出门寄出去,而其他的就放到一起。

      夏洛克的就在另外这堆里,和所有给其他朋友的贺卡一样,没什么不同的,就是些有些老套的圣诞祝福,字母都不多一个。

      *

      “拉花彩条、圣诞彩球、拐杖糖、圣诞老人和雪人要哪个好呢?哎还有麋鹿,天使人偶也不错,姜饼人也买吧。”

      “圣诞花环我们买以往的样式还是换一个,你瞧出了新的花样耶。”

      “最上面的星星果然是要买大点吧,还有圣诞袜子……哎这是什么,郝德森太太你看这个挂饰,是圣诞老人的护照本,好可爱啊。”

      我回过头,看见推着手推车的老太太一脸感慨的看着我,“怎么啦?”

      “哦没什么亲爱的,我只是有些感动,我以为不会再见到有你在的圣诞节了。”

      这让我很是抱歉,因为当年离别之后我并没有和约定里一样有空就回来,整整几年时间都没回来探望这位好心的老太太。

      我上前挽住老太太的手,“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郝德森太太,以后的圣诞节我都来看你好吗?”

      “话可不要说那么早哦,我呀总感觉你和夏洛克待久了,也把他那套学来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那么狠的心都说离开就离开……”老太太话锋一转,想起什么,“对了,怎么夏洛克今天没有跟着来?”

      “他被格雷格叫走了。”我又觉得疑惑,“不过就算他在,这是商场,还是圣诞节前夕,人又多又吵,夏洛克来才奇怪吧?”

      郝德森太太任由我挽着她,笑得神秘,拍拍我的手,“可我记得他这段时间不是都总跟着你吗?”

      我眨眨眼,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上去。

      在又一个圣诞节到临的12月份,我时隔几年,终于再次回到了伦敦的街头。

      有时候我真的无法解释其中的机缘巧合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抑或是难以言说的所谓命运,在十一月份底,我在等待父母超市购物的时候无聊的参加了一旁的奖卷抽奖活动,
      很荣幸的获得了大奖———也就是飞往英国的机票一张,还是单程票那种。

      自从在家乡的街头重遇了某位画风格格不入的侦探先生,我就知道,我与伦敦的故事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断开的。

      但我并没有因为那次重遇而做出什么头脑冲动的决定,我只是和夏洛克恢复了断了两年的联系,重新在手机上做着彼此的朋友。

      他那天来的突然,走得也突然,我陪他吃了个晚饭他就又重新坐上了回英国的飞机。

      我送他去机场,那时候我还没知道他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郝德森太太他们都瞒着我,所以我只是有些惊讶,但夏洛克一向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他也不说自己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全程也难得的很安静,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也没和我解释什么。

      只是进机场的时候,他在排队的人群里突然回过头用手轻轻揽了揽我,绕着肩膀,类似拥抱。

      动作很自然,等我意识过来他已经松开手了。

      我很意外,我以为他一向讨厌和所有人的肢体接触,也不知道他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

      再然后,我还是继续着我的生活,只不过手机里重新出现了一个尽管在大洋彼岸也要每日分走我的时间的大侦探。

      虽然从中奖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太对劲,但我还是坐上了飞机。

      有趣的是,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受欢迎的———时隔多年回到伦敦街头的我,所有的时间一下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从陪着被吓一跳又惊喜得掉下眼泪的郝德森太太去逛商场逛超市血拼;到路过了华生新的诊所,被新婚妻子玛丽当成了病人乖乖拿了号,在病房被意外的华生激动的抱了,我对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婚礼实在是大为可惜;被街头巷尾从前认识的老板拉着叙了旧,店铺里养的那些小猫小狗竟然还记得我,热情的摇着尾巴和我打招呼;甚至还去探望了大学时期的老师……

      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已经过了一周时间了,而我甚至还没见到夏洛克一面。

      更好玩的是,等我终于空出了时间来,人都到了贝克街半只脚迈进去了大门,又突然收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意外电话。

      而等我从剧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了,黑夜漫步伦敦的街头,周围都亮起了橙黄的灯。

      身边的人们陆续的从剧院往外走,剧院内外的温差很大,我的围巾还没来得及系上,搭在脖颈两边,结实的迎上了伦敦冬日的晚风。

      “哦,饰演芳汀的女演员真的很不错,她的歌声真的十分得震撼人心不是吗?”

      一旁的福尔摩斯太太正和福尔摩斯老先生说着什么,我跟在他们身边时不时的接上他们抛过来的话,呼出的白气弥漫,我许久没回伦敦早就把戴手套的习惯忘记了,揉了揉手。

      但很快福尔摩斯太太的目光就转移了,她原先走在我的前面,不知道先看到了什么,脚步一停。

      “我真是健忘!你看看我把眼镜忘在现场了,可得赶紧回去拿了。”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

      但我还没来得及问完,福尔摩斯先生就被自己的妻子拉走了,他们逆着人群很快就再次消失在剧院的门内。

      我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等他们,结果一抬头,就发现了不远处的人。

      “夏洛克?”

      我很是意外,又亮起眼睛,加快了步伐小跑过去,他就站在剧院大门外的路边,人流在他旁边的分叉路口分散开,剧院马路边一排的大树枝桠分割了路灯,他的肩头和发梢都盛满了雀跃流动的星光碎片。

      “你怎么在这?”我抬起头看他,灯就迎面落到我的脸上,“你是来接你的父母的吗,他们刚刚……”

      我发现他的肩头好像湿了,但这附近应该没下雨才对吧?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问我,“有什么发现?”

      我有些窘迫,说没有。

      他就转身离开了,我跟上去,“可是你的父母还没……”

      “今晚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时间。”

      “什么?”

      夏洛克不说话,我走在他身边,主动搭话,“那么,最近你在忙什么呢,夏洛克?”

      “没有你忙。”

      怎么回事?

      我终于察觉不对劲,而夏洛克的冷酷沉稳形象甚至没有保持到离开剧院多远,“郝德森太太、约翰和玛丽、花店老板咖啡店老板……哦,你现在回来了他们就上赶着要展示友好是吗,无聊的人际关系只会让你……”

      我听着他说话,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等看清眼前的人,有些莫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的言语锋利,不满的语气几乎要戳到我眼前了,但我的嘴角却在控制着不要上扬的太明显,“哦?你的父母也是无聊的闲杂人等?”

      “……不,但那不是他们莫名其妙突袭伦敦把你叫走的原因,该死的麦考夫,这次明明是轮到他来陪的,肯定是他将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我没忍住笑了。

      这让侦探先生分神来看我,“你笑什么?”

      我笑不停,本来在风里有些冷的脸因为笑意逐渐染上热意,夏洛克应该注意到我刚刚因为冷风而瑟缩的瞬间,所以他和我换了个位置,走到我侧前方的风口位置。

      “没什么,夏洛克。”我将手放到衣服口袋里,轻快地走在街上,走快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倒着走,“没关系的夏洛克,明天开始我的时间都属于你,好吗?”

      侦探先生嫌弃了眼我的走法,又扬扬头,倨傲的像只猫,本该如此地,“是我去找你的。”

      好像就是在说,是我去找你回来的,你的时间本来就该属于我。

      我的笑意更显,走路更加的不安分,还用肩膀轻轻去撞夏洛克的手,小学生一样,换来了侦探先生再次的不解,但他却没躲开。

      *

      “你心情不好?”

      侦探先生很少会出现如此反问的语气,他的世界里只有翻开的书页和清楚的对错,好像很少甚至从未曾出现过两难的处境。

      我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很意外,因为他是夏洛克,而我也没有很想隐藏起来自己的情绪。

      “有点吧。”

      我是直到最近才将夏洛克消失的两年时光的前因后果终于补全了所有的故事,尽管我没有在现场,但我依旧能从故事的细枝末节,从诉说故事的华生和郝德森太太的神情得知亲身经历过友人死亡的事情是多么的痛苦。

      我不敢去想象,也难以去想象,夏洛克这样的人,是会以怎么样的心情从那楼上跳下来呢?

      除了相信夏洛克的雷斯垂德例外的,我几乎对所有苏格兰场曾经质疑夏洛克的警员们感到无法言喻。

      今天夏洛克一个案子要结束了,我算了时间来等他,就在案发现场围栏外等他。

      远远看见夏洛克走过,雷斯垂德在他身后赶紧抓着他多问几句,警车上陆续有警察下来,第一个发现站在警戒线外的我是最前面那辆车上下来的女警员。

      她问我是干什么的,语气其实没什么问题,如果是平时的我肯定是会友好地回答,配合警民合作嘛。

      但夏洛克看见了我,他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我朝多诺万透着敷衍的冷漠一眼,他几乎没有见过的我这副模样。

      我没有回答她,夏洛克来之后我就再没看她一眼,而多诺万很快被雷斯垂德叫走去干活了。

      我从来不是那种会迁怒于人的脾气,我脾气一向出了名的好,整个贝克街的人都知道,郝德森太太都感慨夏洛克怎么就那么幸运遇上我和华生这好人二人组。

      夏洛克已经注意到了,“多诺万?你讨厌她,为什么?”

      “因为她讨人厌。”

      “……?”

      “好吧,因为他们都是坏人。”

      “我想你知道你说的人都是任职于苏格兰场专业的警察。”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离开伦敦之前好像见过她,那时候她才刚升上来没多久,跟在雷斯垂德后面,我就说,那时候她看你的表情就不太对。”

      我根本没理夏洛克在说什么,开始恍然大悟。

      “他们怎么能欺负你呢,how dare they!”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欺负夏洛克吗?连麦考夫可能都做不到的事情,被我安在了一堆夏洛克眼里的金鱼警官上,被旁人听去大概是要笑我一天的。

      想什么呢,那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对啊,尽管被污蔑被敌视,尽管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与敌人的死亡警告,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来不会畏惧,从来也不会退缩———他是那样厉害的人,他无坚不摧,有谁可以欺负他呢?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他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上帝赐予过于聪慧的头脑让他早早的看破人性的丑恶与社会的腐败,他总是漠视一切,外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毫无意义,他理所应当的应该那么厉害,理所应当的可以做到瞒天过海的死而复生。

      但我依旧为这件事,甚至停下了脚步只为了泄愤地原地跺了跺脚,小孩子都没我此刻的动作幼稚。

      我也在普通人的队伍里,从宇宙的星空俯瞰下来,我也在茫茫人海的人群里毫不起眼,但大家都理所当然,只有我那么突兀地抬起头来,在意他站在楼边往下跳时心里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害怕。

      夏洛克看着我久未出现过的小学生行为,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大学时期会对着垃圾桶生闷气的学生一样,但我很快的
      回过神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有点好笑总是在夏洛克面前总是不自觉的失去形象管理。

      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是雷斯垂德远远的发现了我,他应该还要留下收尾,但他应该是得知我回来后第一次遇见我,在朝我挥手打招呼。

      我也伸出手朝他挥手。

      “格拉夫就是好人了?”

      “是格雷格,多少年了你还没记住他名字啊。”我叹口气,嘟囔着,起码雷斯垂德在那时候是始终相信你的。

      我看着不远处的雷斯垂德,转转眼睛,突然挽住夏洛克的胳膊,很是亲昵的动作,如我所料的对面正拿起水杯喝水的雷斯垂德吓了一跳,忙咳嗽起来。

      恶作剧得逞,我乐得直笑,半个身子没歪到夏洛克那边去。

      “走啦走啦回家啦。”

      “……捉弄他让你心情不错?”

      “还行,如果你愿意帮忙布置圣诞客厅的话我会更开心的,我想。”

      但我没想到,夏洛克还真的答应了。

      【2】

      我站在走廊上举着手机,对着视频发出些笑声,就连路过的郝德森也被我热情的邀约,“看,这就是我养的小猫。”

      这两年我在老家领养了一只小猫,黑白配色的长毛奶牛猫,挺调皮的,但是每次犯了错又总一副天真无辜的看着人,让人难以狠心责罚。

      我来到这边之后每周都要给家里打几次视频电话,远程吸猫。

      “哇,好漂亮的绿眼睛。”

      “对吧对吧,你看,还有粉爪爪呢。”

      两位女性正在友好的沉迷可爱猫猫视频,背景音就响起了很不合时宜的声音,
      “晚饭!晚饭时间了!晚饭呢!”

      郝德森太太望了眼平时总是忘记吃晚饭的人,满脸不解,“夏洛克你平时不都是……”

      “晚饭!”

      “郝德森太太你看小猫翻身啦多可爱,我真想立刻回到她的身边。”

      “哦等等,夏洛克,我等下就去....”

      “晚饭!!”

      场面一度混乱,某人的胡搅蛮缠下我还是无奈挂断电话,没有气势的瞪他一眼,和郝德森太太一起下楼了。

      剩下侦探先生把报纸翻的哗哗响。

      *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遇见的啊。”

      玛丽,华生的新婚妻子,职业是护士,性格脾气都好,和华生简直天作之合,我不禁感叹华生的女人缘是真的好,这么久以来每次遇到的女朋友都不错,玛丽更是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的好。

      准备平安夜的晚餐当然不只是女人的事情,华生也很积极的参与,说到时候去采购要自愿做工具人。

      聊着聊着,又说到了他们不算久之前的婚礼。

      华生就和我说婚礼发生的有趣事情,偷偷告诉我婚礼前夏洛克甚至无心办案,在家上网查怎么折纸。

      我们看着窗边的夏洛克背影小声的笑。

      华生:“很可惜你错过了夏洛克在婚礼上的表现,那一段感人肺腑、一点都不福尔摩斯的话。”

      “那真的是可惜了,有录像吗?”

      “没有。”夏洛克过来打断我们的话,那么大一个人直接坐到沙发中间挤开了我和华生。

      很粗鲁,但奈何他的朋友华生和我一向对他偏爱,只是无奈的挪开些位置让给他,当然我们不打算因为他而停止话题,我们直接隔着夏洛克开始当着他面聊起他的事情。

      “所以,在他假死回来之后你还没原谅他的时候,他就把你骗到地铁里还骗你说不会拆除炸弹?”

      “你是不知道那场景有多惊心动魄,这家伙有多气人。”

      “哦,我想我可以理解———话说你刚刚说到他打断了你的求婚,然后呢?”

      “然后夏洛克被我揍了。”

      “……活该啊。”

      我很艰难才忍住了没在夏洛克本人面前笑出声,华生愉快的起身离开,将麻烦留给我。

      郝德森太太上楼来找我说晚餐的事情,他们都很怀念我的手艺,难得回来一次我来者不拒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最后直接让他们每个人点一个最喜欢的菜,我再记下列入平安夜晚餐。

      大家很快一人说了一个,轮到夏洛克,这人理直气壮,“我全都要。”

      果不其然引起公愤,当然是夹杂着笑声声讨那种。

      平安夜前的准备简直漫长,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隆重的策划一个节日了,于是我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去看看玛丽有什么要帮忙吧。”我看向不让路的夏洛克,“你也要来吗?”

      “下午有案子。”

      “那祝你探案开心。”

      当然我是开玩笑的,眼见着侦探先生开始要说话,立即安抚,“你出门前叫我就好了,随时候命。”

      我站在沙发边,夏洛克也站了起来,本来他坐着还没什么感觉,但他站起来,就把我眼前的光挡住一半,他的身高很有压迫,可我后退一步,这人就走近一步。

      “……夏洛克?”

      我让自己回神,不再后退,这是最熟悉的地方最熟悉的人,为什么要后退呢。

      可他没有因为我不再后退而停止,他走到我的面前,我实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他,“你换了香水。”

      我有些无奈,这人真的是。

      “是啊,我在中国买的。”

      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夏洛克还针对香水写过博客,我主动告诉他,“是桃子,还有李子,前调是果香。”

      他垂下眼来看我。

      “中调是晚香玉和百合。”

      夏洛克突然俯下身,距离再次被拉近,他侧着头探到我的身侧,毫不避讳我们的距离
      ,鼻尖几乎触碰到我脸颊的头发。

      他的呼吸穿过我的碎发触碰到我的脖颈,我不自觉地缩了缩。

      “后调是檀香木和……”

      我突然忘记了后面的话,我的眼前只有夏洛克近在咫尺的卷发,还有睡袍边露出的脖颈。

      他的脖颈上有颗痣,很不起眼。

      可让人移不开目光。

      “雪松。”

      夏洛克接上了我没说完的话。

      像水上同心的波纹,他低沉的话语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因为过近的距离,那道平日里总会出现在身边的嗓音,突然化开在我心上。

      我抬头看他,他却毫无自知之明的注视着我。

      于是我垂下眼,躲开了他的目光。

      *

      夜晚的伦敦街头在我的回忆里本该逐渐模糊,但如今只需一眼,所有记忆又开始清晰着生动起来。

      我突发奇想的怀念起那炸鱼薯条的美味,于是在探望完老同学后,脚步一转踏上了美食的探寻之路。

      从前不是没有这样的突发奇想,但很少次数会实现,我总爱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明天天亮,等下次路过,就这样蹉跎着,倒是没有多少次真的吃成。

      我谢过老板,拿着包好的炸鱼薯条往回走。

      这个时间段路上没什么人,我沿着大路走,这条路我在过去走过成千上万次,早已熟烂于心,但意料之外的是回去的单行路因为修路隔开了。

      可我记得昨天路过的时候好像还是好好的?

      明明还未到深夜,路边却怎么也截不到出租车。

      我犹豫半晌,努力回忆了一下,唯有选择另一条比较远的路。

      尽管之前走过,但伦敦的地方日新月异,我边走边记着附近的标志,想着走错了就原路返回。

      到了转角的地下通道,尽管我回国后度过的两年安逸时光让我松散了多,但曾经我也算经历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案件,第六感让我莫名警惕起来,观察着放慢脚步。

      风从隧道里穿过,发生出些类似动物嘶鸣的怪叫声,还有树叶婆娑,地面凹陷坑洼,一切的风吹草动都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手机在这时候突然的响了,吓了我一跳,是夏洛克,他说,“往前走。”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什么,但我没有一丝的犹豫就跟着他的话走,我迈入那片黑暗里,不再犹豫的往前走,小跑起来,跑出了隧道,跑上楼梯。

      然后黑发被风吹起,看见了在隧道口的夏洛克。

      说不出为什么,只那么一眼,我就安心了下来。

      但很快的,比起他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我更惊讶的注意到月色下依然清晰可见的他一身风尘仆仆,和他脸上的伤。

      我几乎忘记手里的食物,伸出手去碰他眼眉的伤,“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你是和约翰一起出去的啊。”

      我围着他很快的打量过,他衣服破了些,脸上多了些伤,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受伤,但精神还是好的,站在那任由我动作。

      “约翰呢?他也受伤了吗?”

      “玛丽已经接他回去了。”

      夏洛克看向我,那双灰蓝色眼睛一半落入路灯下一半藏在黑夜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破碎感,就像是没有人带回家一样的流浪猫。

      我已经忘记了刚刚的担惊受怕,忙拉着他拦下出租车,只想着快些回去。

      而这次出租车却很快地出现了。

      回到贝克街221b,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完整的急救用品,我回家前存在三楼的药箱早已不知所终,平时总对所有东西了如指掌的夏洛克偏偏在这时又说不出其他药品在哪。

      但我想多半是给他嚯嚯掉了,按他这个三天两头就受伤的状况。

      我拿着仅有的药品,让夏洛克坐下来,坐到沙发上又有点不顺手,让他坐到厨房桌子旁的凳子上。

      我去开灯,厨房的顶灯有些暗了,改天需要换一个,我把壁炉边的小灯也开了。

      他用我给的毛巾擦脸,完全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口擦得囫囵,新鲜的伤口被湿布不重不轻的擦过,看得都疼。

      我坐在他对面,角度有些不方便,就站起来,翻出剩余的棉球沾些碘酒去给他消毒。

      夏洛克一向不怎么怕疼,我个人认为,因为不管是受伤还是伤后上药,这人从没有出现过任何激烈的抗拒,有几次我看他自己快速粗暴的处理自己的伤口,就像是身体不是他一样。

      他的外套在进门的时候挂到了门边,于是我可以看见他衬衫上也有几道被划开的痕迹,但不深,似乎已经结痂了。

      “那么,你要和我说说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夜晚的贝克街很是安静,马路上没有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过往汽车的轰鸣,路灯寂寞的洒满沉默夜色,冷风被隔绝在门外,呼啸而过,留下好奇的雾气萦绕在关紧的窗外,想要偷尝人间的温度。

      我安静的听夏洛克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地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尽管夏洛克话里的所有危险场景总是那么轻描淡写,但我和他那么多次一起直面过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我依旧可以在自己脑子里描绘出一副副画面,这让我不自觉的皱了眉。

      “我以为莫里亚蒂不是已经被你解决了吗?”

      我知道这位曾让夏洛克也束手无策的敌人,也深知夏洛克的敌人从来就不会止于此。

      夏洛克福尔摩斯永远会有敌人,因为光和暗,永远都是同时出现。

      我不想要气氛变得严峻,唯有开起玩笑,“听起来很危险,需要我回国避开吗?”

      毕竟就连上过战场的华生这次也和夏洛克差点没踩入陷阱,两人尽管脱险依旧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劫难。

      我不认为我这种普通人体格且回国后在松散的氛围下持续几年之久如今对那些突如其来的危险还能有多少的抗压力,尽管我的精神或许可以,但我也知道我的□□始终不太行———我不想成为夏洛克的麻烦,拖别人后腿。

      夏洛克回得很快,“我已经瓦解了莫里亚蒂所有的关系网,也清楚他没有任何爪牙伸到中国那边,你在中国那边会很安全。”

      “但……不。”

      自我矛盾的回答,非常不福尔摩斯。

      这轮到我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不让我回国去呢?

      夏洛克不再回答,我等待了一会,也不再追问,继续手上的动作。

      姿势问题,他需要配合我仰起头,而我为了方便一只手要固定他脸的位置,轻轻的抚着他的侧脸。

      白炽灯的光摇摇晃晃,我很是认真,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目光突然聚焦着落在我的脸上。

      夏洛克出现了一瞬间无法解释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止突兀的出现在假死后去到中国见到我的第一面———过去的那些年里早已浮现起许多的端倪,他无法理解,但记忆宫殿如此的强大,硬生生的记住了那股感觉。

      他并不打算和我解释今天遇到的事情背后隐藏的更深的东西,不止是因为说了我也听不懂,也有其他原因。

      假死的计划里,比华生更麻烦的人是我。

      夏洛克可以预测出千个万个能让我相信他死亡的方法,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出我这种感性至上的人会比华生更难控制。

      我会伤心欲绝的,这可不是华生一顿打就能救回来的事情。

      就像华生被火埋的时候,侦探先生紧张的瞬间也可以想出不下百个处理方式,但如果埋在里面的人是我?———就是在时候,那总是俯瞰着人世间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短路。

      婚礼上的话不假,华生是他的朋友,夏洛克会担心他是自然的,但这有些不同,
      就是有些不一样,可他无法用任何知识推断解释出来。

      他的认知是清醒的,思想没有停断,所在的地方是最熟悉的地方,夏洛克看向我,依旧可以瞬间推测出我身上的所有信息:例如我的衬衫沾染着炸鱼薯条的味道,头发在一个月前修剪过,没化妆,眯起眼睛是因为近视加深了,眼底有些印子,大概是认床睡眠浅,回去两年之后适应环境能力看来下降了许多……

      可他无法解释内心的疑问。

      夏洛克不会让谜题留在心里,从不会,他总有方法将他们破解,享受追求刺激危险的极限快感,再将破解了的谜题丢到记忆宫殿的角落,又或者删除。

      他陈旧的生活,原本是为了逃离所有无趣静默的一路狂奔,但现在,无言的满月已经升起。

      我在和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指尖涂了些药膏按在他的伤口上,“话说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了安德森,他现在怎么那么喜欢你了……”

      夏洛克根本没听,他只是看着我。

      而我在专心着他的伤口。

      眉心、鼻梁、侧脸、下巴处理完,最后到唇边,一道裂开口子还泛着些血色的伤口划伤了侦探先生的嘴唇。

      中指和无名指合拢,药膏沾染上指尖,大概是今晚的夏洛克过于安分,我甚至没注意到自己顺手的抬了抬他的下巴,为了更好上药。

      指腹接触到唇边的肌肤,轻轻按压,涂抹,又到了唇上。

      嘴唇异于其他皮肤的触感让我一瞬的出神,我的话停了下来,正想着要不要换个话题,垂下眼,不经意的,终于撞入了他的目光里。

      近在咫尺,那一瞬目光的接触朦胧恍惚,摇摇欲坠,仿佛我从未看清的命运。

      我应该是想要逃开的,这种奇怪的氛围在无止尽的蔓延,可心底叫嚣着要逃离的脚步踌躇,欲言又止的回过头,无法言说的延绵宛转,难以割舍。

      他眼里灰蓝色的雾在逐渐的散开,呈现出我的倒影,我从未如此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影,眼睫微颤,呼吸乱了节拍。

      目光缠绕,我想起家乡门口那树火红的木棉花,我在夜晚驻足在树下见过,落下的花瓣纠缠着不愿分开彼此,明明分离,又囫囵陷入,抵死纠缠,是独属春日夜晚的意乱情迷。

      我的指尖忘记离开他的唇,还没停下地轻柔按在他的唇上。

      一下。

      一下。

      一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瘦削指尖沿着我的手掌心摩挲而过,抓住了我。

      我这才惊醒。

      ———指尖与嘴唇的肌肤相处,缓慢的眼神交缠,夜晚,独处,白炽灯分离眉眼,初次沉醉却无法离开的痴迷,本应清醒的迷茫。

      ———......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我被这个突兀的荒谬想法惊得忙起身,挣脱了夏洛克的手,不小心碰倒了碘酒,忙离开了他身边,在他的目光里逃跑开。

      我闭口不提,找借口下楼去找郝德森太太找抹布,好像忘记了现在已经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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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番外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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