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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安澜阁的茶室里,韶云妨点了杯茶递给惴惴不安坐在对面的韶乐姮。
“说吧,你到底是谁?”韶云妨只给自己倒了杯白水便抬头看她。
茶室里只有她们俩人,炉子上放的茶壶正冒着热气,里面的茶水翻滚出淌到炭火上,发出“嘶嘶”的响声。
韶乐姮低着头不敢看她,只是盯着茶碗里点出来的牡丹图,“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过我也叫韶乐姮,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三娘呢?”
“她大概是死了吧……”韶乐姮突然很害怕,害怕韶云妨会为了姐妹之情杀了她,好让原本的韶乐姮回来。
不过韶云妨没有那些心思,她和韶乐姮只在幼时见过两三面,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她点点头,思索:“借尸还魂吗?你那边的身体如今是什么情况?”
“啊?”韶乐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诧异地抬头,看见对面波澜不惊的眼神,心定了定,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死了吧,我论文还没写完呢。”
提起这件事,韶乐姮瞬间沉浸在悲伤中,忽略了眼前的人,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上哀叹。
“论文?”
“就是大学四年结束后必须要生产的学术垃圾。”
“大学是什么?”韶云妨突然觉得有趣,“是四书吗?”
韶乐姮坐直身体摇摇头,“是学校,读书的地方,在我们那儿,都要经历九年制义务教育,然后一部分人考入高中,考入高中后又要参加高考,通过高考再考入大学。大学学习结束后,一些人继续深造,一些人出来工作。”
韶云妨听着她的话,在心里盘算着,又问:“女子也可以读书吗?”
“那当然!”韶乐姮拍了桌子,“不过还有些脑子不清醒的重男轻女,不让女孩读书!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看着她激动的样子,韶云妨突然觉得自己这换了芯子的妹妹可爱,笑了几声。
听见韶云妨的笑声,韶乐姮才发现自己行为的突兀,也赔着干笑两声坐下。
韶云妨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青黛突然过来。
“女郎,璎琳派人过来传话。”
青黛的话让韶云妨这几日七上八下的内心突然诡异地平复了,她想恐怕是官员贪污案那边出事了。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不会对外说的。”韶云妨起身道。
韶乐姮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正要往外走,但还没出门就又想起一事。
“阿姊,和晋王的婚约,可以取消吗?”
韶云妨问:“是因为前些日子淑妃在宫宴上的话?”
“不是不是。”韶乐姮连忙摇手摇头,“我不喜欢晋王,也不想嫁人。”
见韶云妨看着她没说话,又赶紧补充:“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只是想请你之后帮我参考参考,免得因为我让无辜人受害。”
“三娘与晋王的婚约不过是圣人随口一提,没有圣旨,我们只要赶在圣旨下来前让圣人取消婚约就好。”韶云妨说道,“过几日有宫宴,你同我一道入宫。”
接着,韶云妨又转头吩咐青珠:“给岁羽宫递信,问长公主有什么好的法子。”
“好的。”青珠快步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回来,一脸为难,“您前几日刚同长公主吵过呢……”
“那她也是我阿娘啊!”
瞅着韶云妨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青珠摇了摇头,“您同长公主,还真是亲母女。”
韶乐姮离开后,韶云妨才问:“出什么事了?”
“江南官员贪污案出事了,之前我们送入盛京的人证里,有人反悔了。”
这虽不在韶云妨预想之内,但她也丝毫不意外。江南官员贪污一案牵扯众多,若是无人使绊子,她才要担心。
只是,原先她以为最多在办案章程上为难,又或者是将手伸到还未到达盛京的证据上,没想到背后的人胆子这般大,直接朝着圣人早已知晓的人证身上下手!
“那人证如今在哪?”
“因为原先算是做伪证,所以现下暂时被收在御史台狱里。”
韶云妨叹了口气,掸了掸衣裙:“走吧,去御史台瞧瞧。”
御史台位于承天门街,远远望去,最门可罗雀的衙门就是它。
这是因为御史台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加之如今御史大夫是个软硬不吃的直臣,连圣人都对此头疼。
其余百官就更想远离,免得被御史台的一帮人抓到错处。
不过最近却是例外。
门口不少官员进出,热闹非常,但打眼望去,不是刑部的,就是大理寺和御史台的。
韶云妨对自己的发现感到好玩,还同身边的青黛玩笑道:“最近怕才是三司过年的日子。”
“女郎惯会说笑的。”
青黛上前,从袖中拿出令牌向守卫示意:“圣人手令。我家女郎要进御史台狱察看,望御史台行个方便。”
两名守卫互相对视一眼后,其中一名入内禀告,另一位回道:“娘子稍后,容我们先去禀告大人。”
韶云妨点了点头。
来往的官员在听到对话后,诧异地朝他们看来,在看到是个拿着圣人手令的竟是位女郎后,更加惊讶。
但他们也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一胡子花白的老人疾步前来,后面跟着看热闹的裴行之。
忽略了站在身后挤眉弄眼的裴行之,韶云妨上前道:“沈御史,我要去御史台狱看看那名江南贪污案的人证。”
“那韶二娘子也允我同行吧。”说着,老人不等韶云妨回答,就把人往御史台狱方向引。
韶云妨知道他的意思,要见人证也必须有对方在场,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前往。
“沈御史近来身子可好?”
“托您和圣人的福,死不了。”
老人说话没什么好气,显然也是有被近日繁重的公务劳累到。
老人名叫沈士章,是本朝开国第二位御史大夫。第一位是当初还未去边疆,只占了虚职的秦王。
可以说,沈士章参与并见证了御史台从无到有的发展。
“话不能这么说……”韶云妨略显心虚地摸摸鼻尖,毫无底气地反驳,“怎么说将来也算是御史台的功绩。”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沈士章转头道,话里的怨气比鬼还重。
韶云妨连忙转移话题:“人证现下如何?”
“那日推翻自己状词后,再也没开过口。”沈士章没好气道,“御史台狱如今各方都盯着,也不是大理寺,用不了私刑,也逼不了供。”
“大理寺也不能用私刑呀。”韶云妨把沈士章话里的阴阳怪气轻轻掀过,步履轻盈地走入御史台狱。
御史台狱作为朝廷最高级别的监狱,里面的犯人基本是官员,或者大理寺和刑部无法处理的案犯。
韶云妨的身影出现在暗无天日的牢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沈御史,又来一犯人啊?”
“这小女娘细皮嫩肉的,怕是撑不了几日就要魂归西天了!”
“作孽啊……沈御史,这是哪家的千金?”
一位原先蓬头垢面坐在角落的男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在看清韶云妨容貌后,连忙上前,双手抓住栏杆,神情激动。
“这位……怎么长得像韶家二郎?”他看向走在韶云妨前面的沈士章,“沈御史,沈御史,这位女郎同韶轻池什么关系?沈士章!”
沈士章没有看他,径直往前,语气平静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反倒是当事人韶云妨,颇为好奇地凑到那人面前,笑道:“你认识我阿耶?”
“原来……原来……果然是……”
男人闻言低头嘀咕着,沈士章站在前面微微转头瞥过来,提醒:“二娘子还要去找那人证吗?”
“自然。”韶云妨朝他笑了笑,快步跟上,仿佛这一插曲从未发生。
江南贪污案中推翻供词的人证是越州长史裴问,和裴行之同出河东裴氏。韶云妨原先闲来无事算过,两人估计是远房堂兄弟的关系。
虽然知道此案过程曲折,只是韶云妨也是没想到,竟然会在他身上出问题。
碍于河东裴氏的原因,御史台狱也不敢对裴问太过分,等韶云妨见到他时,他也没受什么苛责,甚至还坐在那儿喝茶。
“沈御史,这就过分了啊!”韶云妨站在牢房外面,指着里头的人,“咱们在外头劳心劳力,他待在这儿就这般轻松闲适?”
一旁的裴行之也面露不悦,自从裴问翻供,这些天他也没少帮着跑前跑后。
“是啊是啊!裴问,你,你真是太对不起我了!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为了你累死累活的吗?”
韶云妨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开门,放裴行之!”
话音刚落,她和裴行之被沈士章一人敲了一个脑壳。
韶云妨也收了玩笑,正经道:“裴长史,你该知道我为何找你。”
裴问的官职尚在,此次对外说法也只是请到御史台查问,正式发落要等到皇帝的决断。
“韶二娘子,我只是为了自保。”裴问回道。
“怎么?他们威胁你家人了?”
“并未。”裴问站起来看向裴行之,“可我若再坚持,便是毁了河东裴氏。”
韶云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裴行之,笑道:“你要这么说,难不成河东裴氏也参与其中?”
“韶二娘子,无凭无据之事,还望慎言。”裴问朝他们作了揖,便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韶云妨几人见问不出什么,也离开了。
出来时,阳光正好,韶云妨抬手挡着光向上望去,蓝天白云,偶有几只麻雀跃上屋檐,又跳到地上。
“你不会真怀疑我家吧?”裴行之走在她身后问道。
韶云妨轻笑了一声,有些嘲讽:“消息是你阿耶给圣人的,清查的奏折也是你阿耶上表的。怎么?你阿耶中年叛逆,打算学现在的年轻郎君,和家族作对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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