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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又过了几日,我总算是抄完了书,将手稿交给质子的贴身侍卫后,便有气无力地回书房补觉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染赤色,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窗外悠悠望残阳的少年,“殿下来认输了?”
质子将我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顾自道:“孙烬明日要在府中设宴,给府里下了拜帖,你此次若是要去,便只能独自同女眷待着。”
我若有所思,“殿下不想去吗?”
“本王并无喜恶。”
我思考片刻,“妾身要去。”
质子似乎并不意外,“有何缘由?”
“殿下美貌,此番不去压那猪头风头,妾身心觉有亏。”
质子轻笑一声,“陆七,你若是自己想去出风头,少拿本王当挡箭牌。”
我有些无奈地摸摸脸,“妾身天生丽质,实非自身所愿。”
质子习以为常地挪开眼,“出来做饭。”
我正暗暗叫苦,忽地想起个借口,“等等,妾身明日没有合适的钗首,烦请殿下随妾身出去买套新的。”
质子拆台道:“清秋坊里那么多人送的东西都让你吃了?”
我苦恼道:“明日参宴之人怕有半数都送过妾身首饰,现下妾身也记不清哪个是哪个,若是明日带了哪位大人送的叫人背地里嚼舌根,妾身自是没什么好忌讳的,只是怕殿下脸上不光彩。”
我此次这借口出奇的有理有据,质子瞧瞧天色,也没再说什么,“本王在府外等你。”
梳洗一番后,我行至府前,见少年正倚在树下,眉目微垂,似三月春杨。
他口中的等当真也只是等,并未不耐烦地去瞧我准备的如何,只是垂眸翻着手边的书,似乎并不介意这等待的时间长短。
我走上前去,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吧,殿下。”
他低头看向交叠的手,挑眉不言。
我自顾自将十指扣劳,一本正经道:“殿下莫要误会,妾身这并非回心转意,只是家丑不便外扬,你我既为夫妻,合该举止亲密。”
质子早知我歪理层出不穷,此番便也由了我去。
去买发饰的路上,我虽光明正大的占着质子便宜,却还没忘前些日子的起誓,坚决闭口不言。脸面要紧,我不跟质子说话,自己在心里自言自语也是一样的。
走了阵子,质子似乎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转头看我,调子闲散道:“瞧你这几日骨气铮铮的模样,想来今晚这钗首也要自己出钱了?”
我面不改色,“妾身身无分文,自然全凭殿下自觉。倘若殿下不愿付账,妾身也没有逼迫殿下的道理,届时便只能坐在店门口请求好心人救济。”
“求好心人救济?”质子轻蔑一笑,“现下怎么不搬出你那一大套家丑不可外扬的歪理了?”
我挑眉无辜道:“殿下不给妾身花钱,那便是殿下非要将家丑剥给旁人看,妾身也没办法。”
质子似笑非笑看着前路,毫不留情地揭我短:“你既这般看中在外人眼中的脸面,此刻你我二人虽牵手同行,却一言不发,难道不怕叫旁人看出端倪?”
我仔细考虑,发现他此言不错,却又不想他占了上风,便自己给自己搬台阶。
“妾身知道殿下这是想听妾身说话,却又不想承认。这样吧,妾身今晚暂且重新待殿下如从前一般热忱,以此交换,殿下亦要给妾身置办钗首,一言为定,不可反悔。”
质子扫我一眼,不置可否,“后蜀人杰地灵,能出夫人一般的无赖,也实属奇事一桩。”
我只当他应了,笑眯眯道:“君子才道威武不屈,妾身小小女子,为何不可耍赖。”
他见我委实一副不知羞的模样,也嗤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我左右打量两眼,实在对这王公贵族常逛的东街不熟悉,想着质子大约对此不关心,便转过头去跟侍卫搭话,“这边哪家首饰店好些?”
侍卫抬头看我一眼,抬步走到了另一头。
我见他对我又是没个好脸,便扒着质子偏头冲他阴魂不散道:“没听到吗?我方才问这边哪家首饰店好些。”
侍卫看出我是铁了心思要同他过不去,便冷着脸不情不愿回了一句,“不知道。”
好歹我也是明面上的质子妃,成日里被质子欺负也便罢了,总不能叫这侍卫也神气到我头上来。
思及至此,我松了质子的手,准备到他面前好好训斥一番:“不知道便去四处打听问问,怎么你身为下属,竟不将我同殿下放在眼里吗?便是你心中对我再不服气,那我也是…哎!”
刚走没几步,忽然被人揪着领子一扯。
我转头一瞧,对上质子懒洋洋的眼神,“这大街上,你念起咒来了?”
我说的正是痛快的时候,却叫他这般拆台,不由心下不爽,“殿下,妾身刚才问他去哪他却置之不理,如此下去成何体统。不过多说两句,又非要罚他些…”
质子似是受不了我的唠叨,直接捏着我的脑袋一转,“去那里,满意了?”
我定睛一看,视线落在落云阁三个字上,不由吃惊,“殿下要去那?当真?”
我虽对这附近并不熟悉,落云阁却是知晓的。
从前陆临时不时会让我选送给太子妃的首饰,只要我挑出一个最好的,剩下的便随我处理。我瞧着那堆首饰每个都不是寻常之物,便好奇问过是从哪里得来的,他只说是落云阁送过来让挑的。
后来我见成色实在漂亮,有心同人打听过,才知那落云阁里出来的物件个个价值不菲,便是看一眼也要折阳寿的吓人。
我本以为质子会随意寻个地方,不想竟是要去那里。
质子见我一脸狐疑,挑眉道:“不想去?那算了。”
眼见着他要停步,我忙收起教训人的嘴脸,“没有没有,妾身自是愿意的,”话毕我才反应过来手边空空,又攥起质子的手,乖顺笑道:“走吧,殿下。”
质子凉眉看我,似是想对我这换脸的本事贬上几句,几番启唇,终是懒得再多费唇舌,由着我欢天喜地将他拽进了落云阁。
···
大约是价格不近人意,落云阁里面虽典雅沁香,客人却并不多。
我从前大都有任务在身,纵然没有也情愿窝在榻上不出门,说来也是头一回逛这等地界,拉着质子来来回回逛了几圈,一时倒有些挑花了眼,不知眼睛该放在哪儿。
逛到第四圈时,质子直接一言不发地将我扯到了临窗的一个展柜,甩手靠在了一旁,“就在这里面选。”
我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柜前伙计陡然抖擞起来的面目,大约这柜子里不是什么寻常人能买的起的物件。
现下想来,质子的母家在北凉本就是开国旧臣,百年岁月更迭下来,怕是兜里的银子能垒得比山还高了。如今纵然质子来了后蜀当阶下囚,吃穿用度同宫中的皇子比起来也并不差。
有钱就是好,我酸溜溜想了一瞬,视线才幽幽落在柜中的首饰上。
不同其他展柜,这里面并没有太多首饰,只放了三对不同色的钗首,个个流光溢彩,明熠又不张扬,自有娴雅清澈之气,果真是不一般。
我来回瞧了几眼,视线落定在青色的对簪上。
这一对不像一旁的赤红一般夺目,簪身雕有青山纹,坠在簪尾的玛瑙青墨相融相合,若青峦雾起,影影绰绰。
“选定了?”窗边的人视线自外收了回来,轻懒地落回我身上。
街上有人在奏不知名的歌谣,天色已晚,温软的灯影垂下来,少年总带着侵略感的眉目莫名添了一抹说不出的柔和。
伙计闻言招呼道:“夫人可要一试?”
“劳烦。”
伙计将那对青簪捧出来,抬手示意一旁的婢女过来打下手,我摇头阻止,挪到质子身边扯住他袖口,笑眯眯道:“殿下的活怎能叫旁人来做。”
质子轻眯双眼,一副我扰了他清闲的模样,“本王不会。”
“无碍,”我笑意不减,脸不红心不跳道:“妾身花容月貌,怎么簪都好看。”
质子眼底幽凉一闪,指尖挑过簪子随意往我发间一落。
一旁的婢女眼神轻轻一亮,开始捧场,“原本想着夫人容貌娇媚,或许更配中间的红簪,如今这样一试,青簪恬淡,倒更添了清韵,旁人戴或许还没有这般味道。”
我心中默默夸了两句这丫鬟的好口才,又往质子眼前凑了凑,“殿下觉得如何?”
质子上下打量我几眼,随口道:“看的过眼。”
我眼珠一转,觉得这机会难得,直接伸出食指轻轻一戳他肩膀,嗔道:“妾身问殿下什么,殿下自要同这姑娘一般好好夸上几句,才能算得上真心。”
一旁的伙计有些尴尬的挪开眼神。
少年闻言笑意轻起,眼底却似野虎眯眸,不知盘算着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夫人虽要听,可大庭广众下未免惹人笑话,不如等本王回府后,自有一箩筐的话要说给夫人听。”
我轻咳一声掩饰住颤抖的表情,强撑着羞赧一笑,“知道了,殿下付钱吧。”
质子同掌柜去付钱时,我瞥见角落里放着一个模样相仿却更加清简的玉簪,好奇开口:“这也是一套吗?”
婢女点点头又摇头,“夫人有所不知,这青墨玉当初做成玉簪后还有不少闲余,工匠便做成了一支简簪,男女皆宜。”
我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出门时我又无比自然地抓上质子的手,质子大约也习惯了,只由着我揩油。
刚走到门口,忽然碰上了两道身影。
质子停了脚步,看向来人,“太子。”
陆临同太子妃顿了顿,温声一应,“这里能碰到质子,当真是巧。”
质子看我一眼,淡淡开口:“陪内子出来一逛。”话毕他没多再寒暄,直接拉着我出了门,“失陪。”
路上我不由钦佩起质子,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纵然是在陆临面前,仍能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从前我见过许多人,其中不乏有人官职加身气度不凡,可只要同陆临站到一起,总也不知哪出了错,像是被他生生压了一截下去。
方才质子同陆临对立而视,我破天荒未看出他有半分颓。
质子未发一言,平静地看着远处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过街边酒楼,我转转眼珠,不着痕迹地放慢了步子,佯装为难道:“今夜妾身本想着待回府了再给殿下准备晚膳,可届时恐怕时辰太晚,于身体无益,不妨…殿下今晚便将就些,在这酒楼中点些吃食,莫要误了时辰才是。”
逛了这么久,一想到回府还要给他累死累活做饭,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质子不咸不淡看我一眼,拆台一笑,“本王不怕功夫,无需在此用餐。”
我装聋作哑,“殿下说什么?这街边太过嘈杂,不妨你我去个雅间坐下说。”
质子将我扯到身侧,低头一字一句慢悠悠道:“本王不想吃,夫人听清了?”
竟然这般不给我面子。
好,这是他自找的。
我微微眯眼,铁了心思不退让,圈起耳朵装模作样道:“妾身还是听不清。”
质子的笑越发染了寒,索性直接凑到我耳边,气息幽微道:“陆七,你若是当真不想活了,本王…”
温热的气息氤氲在耳侧,我默默算计好位置,直接抬脚一偏,将侧脸迎了上去。
柔软的唇印上来,少年猝不及防,身形破天荒地僵硬在原地。
我捂着侧脸后退两步,羞愤道:“殿下!这众目睽睽下成何体统!”
说罢我也不再管那一主一仆的死活,连忙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开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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