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海记

作者:窃书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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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独语独言



      次日穿过花园的时候,江雪柔在池塘里看见自己容光焕发——未知洞房良宵的次日,她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不是这样的容颜?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她顺手理了理鬓发。一群顽皮的金鲤鱼游过,搅乱了她的影,她就向它们回敬了一个鬼脸——她的生活回来了,她的一切都回来了!
      尽量不使慕容端阳姑嫂看出破绽,她狠狠板起面孔又低垂了眼睑才走进房去。可迎面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吓得她失声惊叫:“你……你……是谁?”
      那男子没有答话,直勾勾地看着她。江雪柔稍稍冷静下来,才见慕容端阳、伍婉云、薛少清和南宫勤都在房中。慕容端阳着急地拉她来坐,道:“雪柔姐姐,就等你了。这次咱们可有出头的机会!”
      江雪柔不解。
      慕容端阳即道:“南宫勤昨天发现了惊天大事——这位就是京城的名捕,人称‘飞狐狸’的,赵长生。”
      “赵……”江雪柔大吃一惊,“你……你来这里……”
      伍婉云道:“南宫少爷昨日和赵捕头探讨些医术,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仵作的行当上。赵捕头就说出关于陈文庆的几个疑点……”
      “才不是‘不知怎么’!”慕容端阳插嘴,“是我叫南宫勤帮我们出去打探消息的。南宫勤,你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南宫勤道,“在下的名字,就是殷勤、勤快。几位夫人小姐但有吩咐,刀山火海,在下也莫敢不从。”
      慕容端阳道:“咦,好像你很不情愿似的。难道你和赵捕头聊了一回天没有胜读十年书吗?啧啧,赵捕头真是厉害,听得我都傻了!”
      江雪柔却不想听这打情骂俏的话,心知自己来到之前,赵长生已经把疑点给说了,便望了薛少清一眼,见她面色镇定,于是也把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问:“什么疑点?”
      “那疑点就是——呵,可真长见识。赵捕头,这次你让我说行不行?”慕容端阳兴奋地。
      赵长生淡淡道:“请便。”
      慕容端阳就一脚踩到凳子上,用手指蘸茶了水在桌子上画着线: “用剑杀人,有很多不同的方式,譬如刺、削、挑、斩、切,等等,即使同一方式,又分不同的招式,所以留下不同的伤口。”她顿了顿,好像故意要卖关子,被伍婉云瞪了一眼,才继续道:“但其实,因为每个人用剑的力道和习惯都不一样,所以即使是用同一把剑,同一个招式,从同一个部位击中对手,只要用剑的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伤口就是不一样的——难怪人说‘天网恢恢’,杀了人就像按了手印,总会被抓着。”
      江雪柔一愣,又去看薛少清。后者飞快地使个眼色,叫她不要慌张。
      慕容端阳继续道:“江湖上认定咱们姐妹三人是杀害陈文庆和满客栈其他人的凶手,其根据,是当初赵捕头验尸看伤的结论,即,全是死在断情剑下。不过,赵捕头自己当时有一点疑问,那些伤口,除了陈文庆身上两处伤痕中的一处与众不同外,其他的,绝对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现场有雪柔姐姐的玉坠,和我的弹弓,说明至少我们两人都是在场的。如果当时,是急于杀人灭口,没道理明明有帮手,却一个人行动,而且,两个人决不能同时用断情剑杀人,伤口中至少应该有些是别的兵器造成的……神吧?”
      她颠三倒四的,江雪柔险些没听明白。
      赵长生微微一笑,从旁解释道:“当时江湖中对三位的谣传已经很多,赵某基于这些谣传,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推断:薛夫人先向陈文庆施美人计,借机刺了第一剑,这就夺了断情剑,而慕容姑娘脾气暴烈些,夺过断情剑来补了第二剑,再持剑杀尽客栈中上下人等。”
      慕容端阳笑笑,向江雪柔挤挤眼睛,俏皮道:“这推断倒是十分符合我的性子。”
      赵长生道:“当时看来,这推断未免牵强,但后来却意外的证实了——薛夫人在血衣派持剑伤人,那伤口虽不是断情剑,但是单看手法,正和陈文庆身上的第一道伤口吻合。而西子门的郁道微掌门遇害,伤口和陈文庆身上的第二道伤口,以及客栈中其余人的伤口相同。所以赵某更加断定,是薛夫人和慕容姑娘交替使用断情剑伤人。”
      “那后来呢?后来呢?”慕容端阳急道,“你说你是怎么看出咱们是冤枉的?你一直都不肯说呢!”
      “他是怕说出来了,慕容小姐要生气。”南宫勤道,“昨日他倒是和在下讲过,这惹小姐生气挨小姐拳头的恶人,就由在下来做吧。”向赵长生微微颔首,取得了同意,即道:“赵捕头晓得,陈文庆武功拙劣,是慕容小姐的手下败将,客栈中其他的人,也决非慕容小姐的敌手。但是,西子门掌门郁道微,出手迅捷狠毒,闻名江湖,慕容小姐即使有心暗算她,恐怕也不能一击而中。”
      慕容端阳一下红了脸:“好哇,你——你——你们是笑我武功寻常?昨天晚上私底下不和我说,非要这会当着大家下我的面子!看我不——”她举手要打,但是南宫勤满面含笑,好像就等着她的一个耳光呢,于是忍不住“噗嗤”笑了,敷衍过去。
      赵长生道:“赵某假设慕容姑娘当时侥幸取胜,可后来听西子门的一位弟子说,当时三位都被重手点了穴道,并无分毫内力。赵某知道,这种封穴大方法,虽然因人功力不同效用也有区别,只不过通常都要十个时辰才能解除,最快也得六个时辰。慕容姑娘在内力全失之时,要侥幸到何等地步才能将郁掌门一剑杀害——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慕容端阳点头——听见给自己洗脱冤屈了,登时忘记了这也是建立在她“武功寻常”的前提之上。
      赵长生道:“凶手是谁,想来诸位都知道……”说着深深地看了薛少清一眼。
      薛少清冷冷道:“你不必看我。我早和雪柔她们说过,我这个人六亲不认,就认天理真相。要不,我也不会收留她们。你只要拿出真凭实据来,天王老子我也不偏帮。”
      赵长生点点头,仿佛很是敬佩,但又好像另有深意,道:“这个凶手,赵某原本也绝想不到——因为他表面看来,侠义非常——直到那一天,我们一行人在路上遇到恶霸强抢民女,这凶手出手相救,把恶霸当街斩杀。他用的不是断情剑,但是伤口的力道,着力的方式,那是绝对错不了的——薛少白,就是他了。”
      江雪柔的心一下沉入无底深渊。
      “活该!”慕容端阳拍桌子,“薛少白这伪君子,想要捞个好名声,反而露出了狐狸尾巴!赵捕头,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赵长生冲她微微抱了抱拳:“不敢,赵某做的就是这一行,不把凶手绳之以法,赵某不是白吃朝廷俸禄了么?慕容小姐要谢,倒应该谢谢南宫少爷,若非他对这些冷门的学问大有研究,赵某可不会同他聊上天,也不会找到几位呢!”
      慕容端阳听了,就向南宫勤抱抱拳,南宫勤同她作揖还礼,两人笑成一团。
      薛少清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赵捕头,这件事情看来似乎就是你说的样子,不过,剑伤的差别细微,普通人根本就不能分辨,说出来,难以服众。你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就得提出信服天下的人证、物证来。”
      “人证就是我!”慕容端阳一拍胸脯,“薛少白杀陈文庆,我亲眼看到;至于物证,断情剑就在他腰里挂着,南宫少奶奶,你去拿来一看就知。”
      薛少清不说话。赵长生却惊道:“这决无可能!他日日配在身边的,就是他当时在街头惩治恶霸的剑。我曾怀疑,问他借来一看。他说此剑系薛家家传,剑柄上的丝带还是薛夫人所缠——薛夫人,有这事么?”
      江雪柔一愣,结巴道:“有……少白他……曾答应我,永远不把丝带解下来。”
      “这就怪了!”慕容端阳道,“那夜他杀死郁道微,的确就是用的那柄剑呀,雪柔姐姐你也看到——那就是断情剑。”
      “我……”江雪柔嗫嚅,“天太黑,我……我只看见剑刃,没有看到剑柄。”
      “这么说就是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了。”薛少清冷冷道,“并非我有心偏袒兄弟,只是现在全武林都知道慕容小姐的弹弓在陈文庆的房间里,大家都已先入为主认定了你是雪柔的帮凶,谁会相信你这个人证呢?”
      “我……”慕容端阳涨红了脸,挫败地敲着桌子。
      赵长生道:“南宫少奶奶顾虑的没错。赵某以为上上之策,是要令得薛少白使用断情剑,而且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使用断情剑,人赃并获,他就无从狡赖了。”
      薛少清不置可否。
      慕容端阳哼一声:“他又不是傻子!老奸巨滑得很,怎么会当人面把剑拿出来?”
      赵长生道:“的确不易。可是薛少白盗取断情剑为的就是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他总要找个台阶下,好把这剑拿出来。而今他又身中八仙观剧毒,恐怕没有耐心再等待,任何机会他都想抓住……”顿了顿,望着薛少清:“计策赵某是有的,只有一件事想要先请教南宫少奶奶,望少奶奶据实回答。”
      薛少清点头。
      赵长生道:“南宫少奶奶把薛夫人等三位藏匿府中,令弟可知道么?”
      薛少清目光短促且凌厉,在他面上一扫,道:“赵捕头倒还是不信我。我既有心收留她们要查清事实真相,又怎么会向少白泄露?”
      赵长生道:“哪里,哪里,赵某不过是……”
      薛少清沉着脸站起来:“既然打一开始就怀疑我,何必还要把这些都说给我知道?我一个无依无靠寡妇,听闻弟弟的行径已经够痛心了,还要被人怀疑包庇凶犯、陷害的无辜。我看你的什么妙计也不必当着我的面说了,省得我回头又去向少白通风报信。”她说着,大步朝门口走。
      “南宫少奶奶留步!”赵长生忙唤,“是我造次了。只不过此番行动甚是紧要,每个环节都不容有错,所以赵某不得不慎之又慎。”
      薛少清却不停,径去开门道:“有话就说,不必装模作样。你要是能拿住少白的把柄,我打着他到薛家列祖列宗面前认罪。至于你的计划,我看我还是避嫌为上!”
      “南宫少奶奶不能避。”赵长生道,“少了您是办不到的。”
      “哦?”薛少清狐疑地看看他。江雪柔也是满心惊诧,不知道赵长生究竟有什么狠毒的计策。
      赵长生道:“依我的推测,薛少白就等着机会抓住薛夫人等三位,私下里杀了,好拿出断情剑。三位不如将计就计,引他上钩——若是三人一齐出动,目标分散,不易监视。所以赵某想,由慕容夫人和慕容姑娘假装被赵某擒获,而薛夫人只身上门,骗取断情剑下落。赵某自会带了各大派掌门,在周围窃听,只要薛少白拿出断情剑,大家就并肩齐上,将他擒下……诸位以为如何?”
      “好哇,赵捕头!” 慕容端阳激动,“到时候就把他的丑事都抖出来呀,叫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江雪柔心里却又好气,又好笑:你们都不明白少白的苦,要这样设计他;可却万万没有料到,他对我情深义重,要叫他拿出断情剑来杀我,简直是青天白日做大梦!
      她瞥一眼薛少清,冷淡的脸上也仿佛带着讥诮之色,大约与自己是同一番心思。
      伍婉云却轻轻拉了拉她,道:“师妹,我有话跟你说。你来——”就把她带到了内间。
      “我总觉得这赵捕头有些古怪。”伍婉云低声道,“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此地,若是想用那计策揭穿薛少白,只要一声不响把我们都抓了拿去引人上钩就成,何必非许多周章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们?怕他是另有所图吧?”
      江雪柔真想告诉她,不管赵长生有什么所图,薛少白都不会上当,而她们三个女人也都会安全。但一时又觉得不该过早泄露秘密,便垂头不答。
      伍婉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少白只不过还剩半个月的期限。与其咱们冒险被赵捕头利用,还不如安安稳稳远离是非。你说呢?”
      江雪柔沉吟:“你是说……离开这里?”
      伍婉云点点头。
      那怎么行?江雪柔差点儿直接摇头:再离开少白,还不如让她死去。
      “婉云姐姐,雪柔姐姐!” 慕容端阳在外面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难道真想再做半个月缩头乌龟么?搞不好那时候薛少白把八仙观的观主杀了,抢了解药去,那他可就肆无忌惮了!”
      “师妹?”伍婉云还在等。
      “我……我……”心里忽然灵光一闪:昨夜薛少清不是说可以将我永久的藏下去么?我这就跟他们做出戏,让少白“夺”了我的断情剑去,从此就真真正正躲藏起来做他的影子,如此一来,赵长生害不了少白,风波也可平息,岂不两全其美?
      这样一想,她便道:“还是……用赵捕头的计策吧。姐姐若心存顾虑,可不必犯险。”
      伍婉云叹口气:“我姐妹三人的命早都拴在一起,岂有让你们拿命来搏,我置身事外的?况且,他的计策少了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行不通。既然你和端阳都是一样的心思,我自然跟着你们。”
      江雪柔面上不由一红:哪里是和端阳一个心思呢?不过,解决了断情剑的风波,少白在武林中必然权位更重,届时说不定也能把慕容端文的劣迹公布天下,使师姐和端阳不至终生浪迹天涯,怎不又是一桩妙事?她就笑了笑,道:“谢谢师姐。”两人又一同回到了外间。
      赵长生听她们都答应,自然十分高兴,即向薛少清借南宫世家的私牢来“关押”犯人。
      薛少清说,一定鼎力相助。南宫勤却道:“何必要关押?赵大人就只说人抓来了,给薛少白过个目,表明她们身上没有断情剑,不就行了?当真关起来,就不怕那些各门各派的武夫不相信你的话,又跑了去向两位小姐和夫人痛下杀手?”
      赵长生愣了愣:“做戏当然是要做全套,何况她们身上的确没有断情剑,各路人马何苦加害?”
      南宫勤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不晓得你们江湖中人是怎么看待蹊跷事情的。只不过要是在下被强盗抢了钱,十天半个月后抓住了这强盗抓,自然不指望他把钱带在身边——若非花了,就是藏了起来;也不会在他同伙的身上,谁带着一包袱不义之财在外面招摇呢?所以,在下想,若要追回钱财,只有请县令大老爷把这强盗狠狠打上几十大板,也许他就招了。”
      “什么意思?”赵长生有些不悦,“我辈都是侠义中人,要对弱女子屈打成招,传了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慕容端阳也道:“就是,他们满口‘好男不跟女斗’,怎么会来打我几十大板?”
      南宫勤笑:“慕容小姐一向看不起‘狗屁’大侠,难道相信他们的‘狗屁’规矩?读圣贤书的人尚且懂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些‘狗屁’大侠难道不会?小姐莫忘了,他们心中,自己为尊,你却为卑。他们自以为可以对你为所欲为的。”
      “什么和什么?”慕容端阳急着要洗脱冤屈,可没心思欣赏南宫勤的奇谈怪论,道:“他们要打,难道姑奶奶我还坐着等他们打?自然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南宫勤想提醒慕容端阳估量估量自己的武功。但薛少清沉声打断:“你还有完没完?叫你学武功你不肯,江湖上的事你倒来胡乱揣度。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乱子,还不够我操心么?你趁早回去你的书房读书,倘若被我发现你瞎来掺合,立刻一封信到苏州给老爷子,到时候有你好受!”
      南宫勤一听,赶紧捂住了嘴:“当我没说,当我没说。”起身出门去,又对慕容端阳道:“当心!”
      慕容端阳大大咧咧的,却也微微红了脸,一笑,忘记了说“谢谢”。
      计议便如此定了下来,赵长生带了伍婉云和慕容端阳上南宫家的私牢去,薛少清给他们带路——先把他们打扮成家丁丫鬟,混到外间,再恢复本来面目“押送”回来。
      临走的时候,薛少清和江雪柔交换一个眼神:“你不要慌张。”
      江雪柔道:“我不慌。”
      薛少清道:“那最好。你有什么打算,我现在不便问。你自去和少白商量。反正有我在,我总不让赵长生这狐狸拆散你们。”
      江雪柔一笑:“多谢姐姐。”

      慕容端阳和伍婉云“落网”的消息顷刻掀翻了南宫世家。
      约定在初更时分,江雪柔从薛少白暂居的小书房破窗而入。薛少白喝了声“谁”,一掌劈过,风声猎猎,可到了近前却化为温柔的一握,把江雪柔的手指一根一根亲吻过去,低声道:“我等得你好苦。”
      江雪柔浅笑着逃开,在桌上作势拍了一掌,低声道:“没正经的,这是说混话的时候么?”
      薛少白道:“我在人前一向是很正经的,混话自然只能留在人后说。”已经再次拉住了江雪柔的手。
      江雪柔“呸”地轻啐了一口:“外面的人可多得是,我特来告诉……”
      “我知道。”薛少白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姐姐跟我说了。连慕容端阳和你师姐我都‘盘问’过了。赵长生设了这个圈套,可他千料万料,没有料到我们夫妻是心心相印的。”
      “哎……”江雪柔感觉丈夫啄着自己的脖子,“我们要做出戏,少白,就假装我……”她轻轻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那个不成。”薛少白道,“昨天我不答应,今天我还不答应。”
      江雪柔急道:“这种时候,你何必顾及我呢?关键是要把断情剑这烫手山芋抛出去,向八仙观取得解药。我将来哪怕躲藏一辈子,又如何?”
      薛少白靠在她的颈窝里摇头:“我不答应。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山芋虽然烫手,我还没着急到这个地步。”
      “怎么不急!”江雪柔拉着丈夫的手,“八仙观的毒药……”
      “你不是找给我一本书么?”
      “那是……我随便抓根稻草……”
      薛少白笑了:“雪柔,你这样在乎我,我真欢喜。不过你放心,解药我是一定会拿到的。今天就要拿到。”
      江雪柔被弄糊涂了。
      薛少白却把她搂得更紧:“你看那窗户上影子,你像是来刺杀我,逼我出剑的么?”
      江雪柔一惊,登时脸颊绯红:“你,你——这可怎么办才好!”
      薛少白道:“别急。赵长生花了这么多工夫,外面那些人又伸长脖子等了这么久,咱们怎能不做一出好戏给他们看?”说着,不待江雪柔反应过来,“呼”地将她推倒在榻上。
      “少白——”江雪柔失声。
      几乎就在同时,房门“砰”地被撞开了,赵长生为首,约莫有二十个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可一刹那,他们的脸上又露出了古怪尴尬的神情。
      有人怒道:“赵长生!你说来捉拿凶手,怎么带我们来看人家夫妻风流?”
      但也有人厉声责问:“薛少白,你说要大义灭亲,怎么却偷偷把老婆藏在房里?”
      薛少白把妻子护在身后,道:“我几时藏她?她方才从慕容端阳手里脱身,赶着来见我。夫妻见面,总要先说几句话,我问明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会和诸位有个交待。”
      赵长生大约已经猜出了五、六成,面色铁青,但他不愧是狐狸,深谙随机应变之法,板着面孔,道:“哪有这么奇怪的事?我抓到慕容端阳的时候可没见到尊夫人。我看她多半不是‘脱身’,而是侥幸漏网。”
      这一质问合情合理,各门各派的人也都跟着嚷嚷起来,道:“今日非得好好盘问不可——这些女人,真是不打不行。”
      “住口!”薛少白怒喝,“若容你们在般欺侮拙荆,薛某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
      赵长生冷笑:“薛少侠当日在慧心庵的信誓旦旦,难道就和放屁一般?尊夫人恐怕是回来同你会合吧?你还说你夫妻并非串通一气?哼,断情剑在何处,薛少侠你可老老实实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错!要讲个明白。”众人纷纷道。那八仙观的钟观主也自人群中冒了出来——江雪柔见他是个形同槁木的干瘪老头,一双蜡黄的眼睛闪着幽光,如同潜伏的毒蛇一半,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拉住薛少白的袖子。
      那钟观主见状,啧啧一笑,道:“薛夫人果然是个美人儿,难得还能帮丈夫牺牲色相杀人夺剑——不过你丈夫就只剩下半个月的性命,你要真是贤妻,该好好劝劝他。”
      “笑话!”薛少白冷冷道,“大丈夫行于世,但求无愧于天理公义。薛某向天下英雄承诺,一个月之内找出杀害义弟的真凶,却并未有承诺不分青红皂白加害自己的妻子。今日拙荆既然回来了,诸位要盘问她,薛某绝无异议。然而,谁若是不讲真凭实据妄图屈打成招的,薛某拼却性命,也要护得妻子安全。”
      此言不卑不亢,众人多不好反驳。只赵长生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夫妻会不会串供?”
      薛少白也冷笑:“薛某同妻子失散月余,这些日子来,天天同诸位英雄在一起。赵捕头自慧心庵之后,也几乎和薛某形影不离。赵捕头可有见到薛某和妻子见面么?”
      赵长生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有人嚷道:“罗唣什么?你方才不是已经和你老婆见面了么,总说了有一柱香的功夫,说不准就串了供!”江雪柔认得这个声音,是点苍的大嗓门。
      薛少白道:“张大侠倒清楚得很,连拙荆进来一柱香的时间都晓得。”
      点苍姓张的道:“自然,我们早就在外面等着她了。”
      “噢?”薛少白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但诸位怎么不当时就把她拿下,而是要等她进来和薛某‘串供’之后才闯入?”
      点苍姓张的道:“赵捕头同大家来说,你老婆扑进去之后,杀人真凶和断情剑的下落自然就见分晓。”
      “原来赵捕头才是再世诸葛。”薛少白讽刺道,“却不知赵捕头从何得知拙荆要在此时此刻扑进薛某的窗子?”
      赵长生不被他所激,冷然道:“赵某在六扇门里二十年了,办案的线索由何得来,似乎没必要向你交待。不过既然你想知道,赵某也不妨说了——你和她们三个女人串谋祸害武林,如今慕容端阳和伍婉云已然落网,江雪柔自然急着要回来找你商量对策。赵某约江湖同道在此守株待兔,果然证实推测不假。”
      薛少白抱着两臂笑了起来,点头道:“赵捕头料事如神,难怪把慕容端阳擒获。不过那杀人真凶和断情剑的下落究竟又有了什么分晓?
      赵长生依然能沉得住气,阴着脸道:“杀人真凶就是薛少侠你,断情剑的下落——奇怪,怎么不见令姐?”
      各路人马这下可议论开了:“真凶是薛少白?不是江雪柔么?怎么突然冒出这个说法来了?他问人家姐姐做什么?”
      薛少白也道:“赵捕头存心同我薛家过不去,一时要追捕拙荆,一时又说薛某杀人,你们六扇门里人,难道不用讲真凭实据的么?”
      赵长生仿佛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鼻孔里“嗤”一声冷笑:“赵某的确是和你薛家过不去。我不仅要说你杀人,说你夫人□□,还要说你姐姐也是帮凶。”听到人群中好像炸开了锅一样,他亦如薛少白一般抱起了两臂,笑道:“我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众人早就等不及了:“在哪里?”
      赵长生道:“诸位且随我到南宫家私牢一看,自然有分晓!”

      江雪柔跟着丈夫被众人簇拥着上南宫家的私牢去。赵长生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气叫她心里七上八下:师姐说着赵捕头古怪,果然不错。我不会因此害了她和端阳吧?
      她望望薛少白,居然也是十分笃定的模样。忍不住唤道:“少白?”
      薛少白笑笑,低声道:“你不用怕,姐姐早就安排好一切,赵长生这回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江雪柔听言,稍稍放下了心。不觉已来到了私牢跟前。
      南宫世家的宅院傍水而建,私牢实际修筑在水下,从看守家丁所住的房子走下去,还要经过很长的阶梯。众人正要踏上阶梯时,薛少白示意先停片刻。
      “赵捕头说得神乎其神。”他道,“薛某却没有那掐指一算的本领。你要陷我于不义,置我于死地,至少要让我死得明白——下面有什么人证物证,大伙儿的眼睛该盯着哪里看,烦劳赵捕头还先知会一声,免得走了这么多的台阶,又什么也没看出来。”
      各门各派的人士在薛少白门口喝了半天的晚风却什么也没捞着,对于赵长生的故弄玄虚也有不满,都道:“不错,赵捕头你有话不妨直说,到时候大家也好帮手。”
      赵长生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目光最终停在薛少白脸上:“也好。赵某正觉得有先交待一生的必要。因为下去之后,人证可能已经死了。”
      众人都一愣,江雪柔则停止了呼吸:人证就是端阳了,怎么会死?
      赵长生道:“这人证就是慕容端阳,她亲眼看见薛少白杀死陈文庆,满客栈的人命也都是他的所为。而物证就是断情剑。我知薛少白夫妻和薛少清勾结,今天故意在他们面前说出我引蛇出洞的计划。方才诸位已经见到薛少白夫妻会合,这会薛少清必然拿了断情剑来将慕容端阳和伍婉云杀人灭口,再把盗取断情剑的罪名嫁祸给她们。薛少侠是生怕姐姐在下面事情还未办妥,所以要拖延片刻。哼,赵某料得不错的话,诸位在地牢里就会见到两具尸体和一把断情剑。然后南宫少奶奶会告诉各位,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企图逃走而被她撞破,她们抽出了断情剑——这剑极有韧劲,先前慕容端阳缠在腰里未被搜出——抽出了断情剑要杀她,但是她却侥幸不死,将武林的祸害除去……薛少侠,你和令姐是这样计划的么?”
      薛少白哈哈大笑:“赵捕头,你这些推测莫非是梦里得出?你自己抓了慕容端阳姑嫂,转眼又说她们是人证。你又说把计划讲给家姊和拙荆听——这就更令人不解了,拙荆半个时辰之前才来到南宫世家,几时见过你?你又跟她说了什么?莫非是你叫她来找我的么?那我夫妻团聚还要感谢你了。雪柔,有没有这回事?”
      江雪柔摇头。
      赵长生道:“你何必装腔作势问她?你说月亮是方的,她也同意你。你姐姐把她们三个女人收留在此地不是一天两天了,等的就是找个机会,让你夫妻联袂唱戏把慕容端阳和伍婉云害死。”
      薛少白道:“赵长生,你不要血口喷人——各门各派的英雄都看见你把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从外面抓回来,怎么突然又成了家姊收留她们?”
      赵长生道:“薛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怕天打雷劈么?你昨夜和夫人在东跨院风花雪月,结果把你姐姐挤到了西跨院。而慕容端阳就住在后花园里。她拜托南宫勤少爷出来替她打探消息。我一路跟着南宫少爷回前面来,见到他头一个搭讪的是钟观主。钟观主,是也不是?”
      钟观主点头,像一具僵尸在风里摇晃。
      江雪柔暗暗心惊:赵长生如此老谋深算,难怪遇到南宫勤这样的陌生人他也大谈特谈陈文庆的死因。原来是早有预谋的!
      薛少白摆摆手:“赵捕头办的案子多了,硬要拿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玩意儿来证明薛某杀人大约也可做得天衣无缝。不如就只说这一句吧——你的意思,假如下面有两个死人和一把断情剑,旁边还站着家姊,那么元凶就是我,对不对?”
      赵长生道:“却也不一定。你们一家狡猾万分,赵某的雕虫小技或许并不能让你们露出马脚来。慕容端阳说不定还活着,那各路英雄正好可以听一听她的所见所闻。”
      薛少白冷笑:“赵捕头不必再多说了,看来你是咬定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毁了你才畅快。各位这就下去看个究竟吧!”说着,率先走下阶梯去。
      江雪柔紧紧挨在他身边,感觉阴寒之气阵阵袭来,唯有如此依偎着才不至发抖。然而心里的寒意却散布到四肢百骸:薛少清是决不会加害慕容端阳的,可这样一来,端阳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说出杀人的真相?而自己,这样“出卖”了她和伍婉云,她们又会如何看待?早知如此,该当和她们说明一切误会……唉……
      心里焦虑着,脚下不禁一滑。薛少白伸手拉住了她。不用怕,她仿佛听到丈夫无声的说。
      如此就来到了私牢之中,见到三间用玄武石分隔而来的牢房,赵长生大步朝当中的一间走去。江雪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赵长生却在牢门口呆住了。“人呢?”他转过头来瞪着薛少白。
      薛少白愣了愣,也上前去,向左右的两间牢房里望望,空无一人。“我如何知道?”他语气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更还有一丝恼火,“赵捕头总不会还算出薛某有分身术吧?”
      “赵长生!薛少白!”各派人士被昏头昏脑地带到这里带到那里,早就烦躁了,“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人犯呢?断情剑呢?把咱们当傻子耍么?”
      赵长生愤愤:“这事自然只有薛少白才知道。想是他姐姐把慕容端阳给放了。”
      薛少白也是怒容满面:“你哪只眼睛看到家姊进来放人的?从头至尾都是你忽东忽西地猜度,口口声声人证物证,却是一件也没有!”
      赵长生道:“你们姐弟诡计多端,赵某棋差一着,现在凭据都被毁灭,自然是由着你胡说。”
      薛少白反唇相讥:“无稽之谈!你怎么不说是你想栽赃嫁祸?什么人证物证,看来都是你凭空捏造!”
      他们两边各执一词,谁也无凭无据,群雄里有信这边的,也有信那边的,吵嚷不休。江雪柔心里倒是暗自欢喜:毕竟是少白和姐姐谋划缜密,居然把端阳和师姐藏起来了——赵长生可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咳咳——咳咳——”八仙观的钟观主尖着嗓子,“大伙儿吵什么呢?听我说句公道话好不好?”
      阴森森的,江雪柔脊背一阵发凉。周围其他的人也静了下来。
      钟观主拈了拈他的三撇老鼠胡子,道:“那两个女人跑了,薛夫人还在这儿呢。薛夫人的衣服、玉坠都在陈文庆的房里,这是抵赖不了的。不管她是冤枉也好,和丈夫串谋也好,咱们总可听听她的一面之辞——薛夫人?”
      江雪柔如何料到矛头瞬间转向了自己,一怔:“我?”急急求索丈夫的目光。
      薛少白神情仿佛恨不得把钟观主撕成碎片,皱着眉,咬着牙:“这……你……他……”
      不成,这要叫人看出了破绽!江雪柔别无选择:左右我就来替他顶了——我原本就打算替他顶了!“我说……”她从丈夫的身后走了出来。
      “那一天,我们还到了宣州地界……”她缓缓地讲下去,如何被陈文庆伏击,如何落进了芦苇荡,如何来到了客栈,讲到陈文庆意图对她无礼,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犹如回到了眼前一般——甚至,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好像浮现出陈文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两眼颇有深意地盯着她。她喉头哽咽,下颌颤抖得几乎要掉下来,把两手不停地在身前绞着,才能继续发声:“我想自尽,就拔出了他的剑,可是……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你就杀了他?拿了他的断情剑?剑在哪里?”众人争先恐后地问着几乎相同的问题。
      “我……我……”我没有杀陈文庆,少白也是被逼无奈,断情剑我们根本就不想要……江雪柔真想嘶声喊出来。但是谁会信呢?少白,这就永决了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后心突然一麻,眼前化为一片黑暗……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江雪柔醒来的时候躺在东跨院的床上,锦帐半拢半垂,妆台上一炉香正袅袅婷婷地散发出乳白的烟雾来。
      我怎么回到了这里?她扶着沉重的脑袋坐了起来,看外间的灯亮着,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薛少白和薛少清,声音十分低,江雪柔下床走到门边才勉强听见。
      薛少清道:“幸亏你机警把她打晕了,要是再往下说,不知道会讲出什么话来。可真难收拾了!”
      薛少白道:“我那时也几乎没了主意,慕容端阳和伍婉云怎么就不见了?我全套的说辞一点也没派上用场。”
      怎么?江雪柔心里一惊:端阳和师姐原来不是少白暗中放走的?那她们去了哪里?
      “的确把全盘计划都打乱了。”薛少清道,“原本指望她们两个指证你,你好反咬赵长生和她们串供……也多亏我还没有把断情剑藏到赵长生房里去,否则倒便宜了这个老狐狸!”
      原来少白和姐姐早也看穿了赵长生的连环计谋,江雪柔心下暗暗惊叹,甚至还想到了更厉害的反击之术。只是,这样诬陷他人,即便解了少白的麻烦,手段也未免太卑鄙了吧?
      她想着,掐了自己一把:赵长生想置少白于死地,少白一日不除掉他,一日就不得安身,这是被逼无奈,并非他的本意。
      可是又想起师父来了,被一剑封喉,这难道也是……不错,也是被逼无奈的,况且她还怂恿少白做些无情无义的事情,少白怎么能答应?
      江雪柔说服自己:少白总是对的,只有相信他,支持他,才能安然度过这危难去。
      她又侧耳细听,外面薛少白道:“姐姐看来,会不会是赵长生洞悉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暗中把慕容端阳放走,合伙做一出戏来引我们出错?”
      薛少清沉吟,江雪柔能听见她手腕上的镯子核茶碗轻轻磕碰:“我但愿是,那样至少监视赵长生还比较容易。可就怕其中另有高人,事情就麻烦了。”
      薛少白也拿手指敲着桌子:“我们在明,他在暗。这些各门各派的侠士们个个都想把断情剑据为己有,我现在真不知要如何着手——不过姐姐,难道就没有人注意到老方那边的动静?”
      薛少清恨道:“也怪我疏忽。只顾着不让人起疑,根本就不敢让那边看守的人时时来回话。只叫让南宫勤在边门看着,一旦赵长生带你们下去,就来回报,我好上赵长生屋里藏剑——结果南宫勤这不成材的,居然被人打晕了。我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猜测事情有变,才取消了计划。”
      薛少白道:“他可有看到打他的人?”
      “哼!”薛少清轻蔑又愠怒地冷笑,“百无一用是书生。打量他不会武功,不惹人注目才派他去。怎么料到会出这样的事?他说他什么也没看到。现在只会躺在床上嚷嚷脖子断了。”
      “那么看守的人呢?”薛少白问,“赵长生领我们过去的时候,看守的人都还在原位,难道他们没见到异状?”
      薛少清道:“这便是最怪的一件事。他们说,既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出来过。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我才怀疑另有高人——赵长生不像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少白把桌子敲得更急了,显示出他心烦意乱,没有头绪:“真的什么人也没有?我记得早晨盘问结束的时候,有个老佣人来送饭?”
      薛少清道:“不错,但是那个老佣人又聋又哑,没有一点武功。他在南宫家已经有好几十年了,一直都是在牢里送饭的。老爷子对他都十分信任。”
      又一线希望被扑灭。两人都沉默了,良久,薛少清道:“雪柔的话只说了一半。你打晕她,不能做长久之计;等她醒了,外面那群人必然又要闹起来——虽然他们不会相信,但你还是得给雪柔编一套说辞,你想过没有?”
      薛少白必定是在摇头,江雪柔一想到他焦虑憔悴的神情,就心痛不已。不留神,衣袖带着门上的珠帘,发出“淅沥”一声响。外面立刻听见了,薛少白抢步进来:“你醒了么?打痛你了?”
      江雪柔垂下头:“少白,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傻瓜。”薛少白伸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江湖的事本来就不是你们女人的事。你要帮我,帮我生个儿子就行了。”
      “讨厌!”江雪柔推她,“也不怕姐姐看着笑话?”
      “不笑话,不笑话。”薛少清在外面笑着道,“我老了,眼花耳聋,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江雪柔哪里有心思让他们这样故作轻松地开解自己,道:“别闹了,端阳和我师姐的事,究竟要怎么办?”
      “不是叫你别操心么?”薛少白扶着她回床边去,“我自有主张的。”
      “那……”江雪柔不肯就躺下,“方才你们说要给我编一套说辞,编好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薛少白道,“你容我再想……”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少奶奶,舅姥爷,不好了,牢房又叫人劫了!”
      “什么?”薛少清动作太猛,带翻了凳子,“你说清楚些!”薛少白也跟着冲到外间。
      那报信的家人几乎是跌进门内来的,气喘吁吁道:“方才小人四处巡查火烛,到了牢房门前,见到一向在那里当班的四个人都倒在地上。小人见他们都没死,就救醒了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们说,有两个人从牢里冲出来,还没看清楚面目,就已经着了道儿!”
      薛少清皱着眉头与弟弟对视了一眼,狠狠的一拍桌子:“可恶,被这两个女人骗了!”
      薛少白立刻也猜出大概,将指节拉得“咯咯”响:“到底是什么人在帮她们,非得揪出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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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六·独语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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