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上了个假学校

　　第七章

　　下课铃响，煎熬的一上午终于过去。学生们如小雀一般向着食堂涌去，唯有方寻逆流而行。

　　“寻哥，你去哪儿？”

　　“回家。”方寻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大步流星往校门的方向跑去。

　　“牛逼，寻哥，带我一起！”有几个男生以为方寻是逃课去了。

　　方寻扬声解释，“死心吧！我是请假过了明路的！”

　　小跑出教学区，喧嚣声陡然剥离开去。早上堵在学校门口的黄诗涵的家人们已经离开了，地上残留的几片纸钱证明了清早的闹剧不是一场荒诞的梦。

　　“走了？”方寻随口一问。

　　“是啊，报警了，警察把那一家子劝走了。”门口的保安竟然应答了。

　　搭上话的方寻也不着急走了，站在保安室外又问，“大叔，这事儿你怎么看？我觉得他们像是讹钱的。”

　　“就是讹钱的！”一石激起千层浪，提起这事，三个保安大叔都是义愤填膺。

　　“顾明悦那孩子谁不认识，回回年纪第一，怎么可能早恋。”说完似乎是怕方寻不相信，指着保安室里的监控急急道，“学校里哪个地方没装监控，那个男学生和女学生偷摸摸牵手我们看不到？”

　　“顾明悦那孩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别说女生，就是男生，也不见他和谁走得近的。”

　　“老吴，少说点。”另一个保安上前劝道，“这些话我们说了有什么用。”

　　“唉，别影响了顾同学的中考，那可是状元苗子。”

　　“要是咱学校今年出了个状元，教育局肯定会给不少奖金的。校长主任吃肉，咱们也能喝两口汤。”保安大叔遗憾不已。

　　方寻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保安们的抱怨，发现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后就离开了。

　　一脚跨出校门，方寻顿时没了方向。

　　方寻计划得很好，却遗漏了其中仅最最重要的一部分——黄诗涵家在哪儿？

　　站在大马路上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方寻没想到办法，无奈拨通了顾明悦的电话。

　　“在兴业小区。”

　　“你怎么知道的？！”方寻疑惑。

　　顾明悦没有解答方寻的疑惑，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时间你不该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吗？”

　　“你比我妈管得还多。”方寻无语挂断电话，向着兴业小区的方向走去。

　　兴业小区离学校不远，大约十五分钟的距离。小区地理位置不错，周边学校、医院齐全，但是属于比较老旧的小区了，外墙贴着白蓝色的马赛克格子瓷砖，是曾今的流行，在岁月的侵蚀下不复当年的光彩。

　　方寻一手捧着一捧菊花，一手提着一刀黄纸，进了小区大门不用询问，光听声音就找到了黄诗涵的家。

　　送丧的乐队锣鼓敲得整天响，唢呐声一起，听得人心酸酸。和尚念着凡人听不清的经文，木鱼声，声声入耳。

　　“我……”方寻像个二傻子似的站着，一屋子忙碌的人没人搭理他。

　　“我是黄诗涵的同学。”方寻声音拔高，企图唤起众人的注意，可满屋子看去，似乎没一个管事的人。

　　终于有个老奶奶发现了方寻的存在，接过菊花和黄纸，满口道谢。

　　“来吃个糕。”老奶奶抓了一块糕塞进方寻的手里。这是当地的习俗，对于上门悼祭的人要给一块糖糕吃。

　　方寻撕开包装纸一口吞掉，大口咀嚼着咽下，艰难地吞下齁甜的糕点。

　　“你是我家诗涵的同学？”老奶奶的目光落在方寻的校服上。

　　“嗯。”方寻点头，撒谎不脸红，心道，同校同学也算是同学的。

　　“您是？”方寻低头询问老奶奶。老人家看着年纪挺大了，头发花白，皱纹纵横，嘴唇干瘪，应该是掉了不少牙，光看外表模样，估摸有七十大几岁了。

　　“我是诗涵的奶奶。”提起孙女，老奶奶声音哽咽，眼泪含在眼眶里。比起今早在学校门口见到的这两位，眼前的这位老人家才像是黄诗涵的家人。

　　“我家诗涵……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坏姑娘，她很乖的……”说道这儿，老奶奶终于忍不住落泪。

　　方寻点头，“嗯，我相信。”

　　“你信？”方寻的话令老奶奶擦泪的手顿住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方寻，“你信？！我家涵涵没有处对象的！我是她奶奶，我能不知道吗！真没有啊。”

　　“我信。”方寻再度点头，“那这话你和警察说了吗？和他们说了吗？”方寻下巴一扬，指向里屋的夫妻二人。

　　“他们…他们…”老奶奶嘴巴嗫嚅几下，最终闭口不言了，只谢谢方寻过来拜祭。

　　“我去上柱香。”方寻往停放冰馆的里屋走去，刚进屋就察觉到了一股凉意，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空调开的低。”帮忙取香的老奶奶解释道。

　　“嗯。”方寻不置可否。

　　里屋比外间冷了起码五度，不是那种空调冷风下的干冷，而是一种阴湿的冷，就像是地下水牢，阴暗、湿冷，透着一股霉味。

　　方寻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正是公园湖中那只水鬼的气息。可抬眼打量四周，一个鬼影都没有。既没有那只水鬼，也没有黄诗涵。

　　方寻插上香，拜了拜，正要告辞，却听到外间争吵起来。

　　“五十万怎么够！我这么大一闺女养到现在，花了多少钱！”

　　“两百万！一分不能少！”

　　说话的似乎是黄诗涵的爸爸，他双目赤红，看起来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

　　“那两个人都是有正经单位的，我不怕他们！不给钱，我让他们丢了饭碗！”

　　方寻听出这人话里的“那两个人”应该是指顾明悦的爸妈。

　　真是糟糕啊。

　　方寻心情沉重地走出黄家，此行虽然没有见到黄诗涵的鬼魂，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公园的那只水鬼应该和此时有关。

　　只要找到那只水鬼，说不定就能有新的线索了。

　　方寻双手插兜往外走，一边琢磨着去哪儿解决午饭，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找到失踪的水鬼，冷不丁被人一把拉住。

　　方寻一惊，身子一扭，反手就甩过去。

　　“看来没少打架啊？”那人说道。

　　“顾明悦？”方寻连忙停手，反手拽住往小区外拖，压低声音喊道，“你疯啦！你怎么敢来！”

　　“那家人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方寻急了一脑门子的汗。

　　顾明悦解释，“我戴口罩了。”

　　方寻扭头一看，看到顾明悦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像是电影明星出街似的。

　　“你怎么不去上学？”顾明悦问。

　　方寻松开拽着对方的手，不爽道，“你是我妈？还是我爸？”

　　顾明悦冷言，“马上就要中考了。”

　　方寻无奈只得解释道，“我妈帮我请假了，我爸让我多陪陪你！我这都是为了谁？狼心狗肺的家伙！”

　　顾明悦：“可你没有来陪我。”

　　“哈？你在指责我吗？”方寻有一秒心虚，随即梗着脖子道，“我来这儿还不是为了你！”

　　顾明悦不为所动，“吃饭没有？下午去上学吗？”

　　方寻气闷，感觉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团上，没打中对方，自己先内伤了。

　　“你管我吃没吃饭，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方寻声音拔高，“那家人开口要两百万，还说要去你爸妈单位闹。”

　　“嗯。”顾明悦淡定点点头，“我爸妈说了，相信我，不会妥协，已经找了律师。所以，你吃饭了吗？”

　　“没有！”方寻大喊，甩开步子走开，懒得搭理这个烦人的家伙。

　　“我也没吃，我们去吃饭吧。”顾明悦长腿一跨，跟上方寻。

　　“不饿！”被这家伙气都气饱了。方寻闷头往前走。

　　“开封菜吃不吃？还是小火锅？”顾明悦问。

　　方寻：......这家伙是没心没肺吗？这天大的黑锅落在头上，不得没日没夜睡不着觉吗？

　　方寻：“.....小火锅。”自己绝不是屈服了，只是真的饿了。

　　说完方寻又改了主意，“别吧。点外卖，你这脸一露，被人认出来拍了照片就不好了。”

　　方寻都能想象出来那些好事者能取个什么标题：[妙龄女惨死河底 负心男大快朵颐]

　　“下午上学吗？”解决了午饭问题，顾明悦进入下一个议题。

　　方寻无语，“我不都说了，我妈给我请假了，我爸让我多陪陪你。”

　　顾明悦拧眉，不赞同道，“马上就要中考了，惯子如溺子.....”

　　得，这还管到方寻爸妈身上来了。

　　“下午来我家补习。”顾明悦想出一个两全之法，既不耽误方寻的学习，又完成了方爸爸下达的“陪自己”的任务。

　　“我下午有事！”方寻没好气道。

　　顾明悦：“方叔叔不是让你陪我？”

　　方寻：“你看起来并不需要人陪的样子。”

　　顾明悦：“需要。”

　　方寻：......这家伙知不知自己很狗？

　　“我下午有事。”方寻拧眉，不耐烦道，“你回去吧，我自己随便吃点，然后去办事。”

　　方寻既不想去学习，也不想完成自家老爸交办的任务。

　　顾明悦：“我会打电话。”

　　“哈？”方寻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

　　顾明悦挑眉，这家伙戴着墨镜、口罩遮挡得严严实实，可是光是露在外头的眉毛都透着帅气。

　　“我说，我会告状，给你爸妈打电话。”

　　“狗东西。”方寻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就是随着年岁渐长，自己和顾明悦越来越玩不来的原因之一，这家伙除了河蚌嘴，还有牛脾气，倔得很，什么都要上纲上线。

　　“不行，我真有事！”方寻想要早点找到水鬼。

　　“我陪你。”顾明悦铁了心得不让方寻单独行动，突然眉角一耷，“你从小就经常这样，突然说有事，然后就跑掉。”声音里透着委屈。

　　方寻无奈，“我是真有事！”

　　被顾明悦这么一说，方寻也想起小时候的事来。因着自己能看到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是担心那些鬼东西会影响到顾明悦，方寻会跑开去引走那些鬼东西。有时候那些非人的存在会来找自己帮忙，方寻不想暴露了自己，就只能找个借口溜走。

　　这些场景落在顾明悦的眼里，就成了方寻总是无缘无故玩儿到一半就放人鸽子跑了。

　　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我是真有事。”方寻只能苍白无力的解释，说不出个三四五六来，更显得像是敷衍的借口。

　　正说着话，方寻的裤兜里传来嗡嗡振响。掏出来一看，又是满屏的群消息。

　　[我擦！有人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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