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戏子的故事(演艺圈)

作者:狸不可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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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


      一顿午饭下来,楚眠双多了几个亲哥亲姐,不是一个户口本的那种。饭后聊了几句,正说到开机以来NG最多的一场戏。

      “昨天下午,那个尹可你知道吧?就你没来之前演黄九郎的,还舞蹈专业呢,拍个跳舞的戏连卡了二十多条。后来导演都烦了,直接给他过,他反倒蹬鼻子上脸了。一会儿说这里没拍好,一会儿说那里拍丑了。要我说,这不都得怪他自己?剧本里都说了是什么印·度的舞,他非要改成拉丁舞,舞种都换了看着能不别扭嘛……”

      楚眠双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一提到这位,大伙猛地谈兴大增,他还没来得及搭腔,话头就被七嘴八舌抢了去。

      “别说昨天了。就平时,他不也是NG七八条打底?真希望他这次是真走了,说话算话别回来裹乱。”
      “我感觉徐编剧也看他不爽,不然怎么好几场戏都给他删了。”
      “哪儿跟哪儿啊,你说上回的亲密戏?那不他自己要删的吗?说什么男朋友会不高兴的。再说了,他进组二十来天哪天不飞页,他自己跟组编剧加的戏还少了?”
      “男朋友?你嘴瓢啦,还是真的是?”
      “大惊小怪。这个圈子里双性恋海了去了,不乱搞已经算珍稀保护动物……”

      就在话题从八卦走向十八禁的时候,午休结束了。楚眠双顺着导演喊人的吆喝声回到摄影棚前,差点迎面撞上陶文镜。小姑娘白净的脸颊上睡出半拉红红的印子,眼神也钝钝的。跌跌撞撞站稳,看清是谁,马上清醒了:“楚、小楚哥!你——睡得好吗!”
      只是这话问出口,又好像还不够清醒。

      “他没签公司,哪来的保姆车睡午觉。”
      一道声音含着讥诮,从楚眠双背后响起。是毛彦戈。
      楚眠双转身一看:嚯,这一个更是头脸红得像关公,豆大的汗珠子淌过三角肌往衣领里掉。看他肩膀上搭了块白毛巾,怕不是趁着午休时间千里走麦城去了。

      陶文镜也被传染得满头大汗,一时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囫囵话来。

      刘导放下喇叭招呼他们仨:“来来来,讲戏了讲戏了,下午的戏你们三个都有份儿。我们看27幕……”

      三人遂掏出剧本,安生听导演说戏。各自的化妆师跟过来,争分夺秒地描补妆容、调整行头。

      这一场也是对话戏,就接着上一场,不过这次轮到黄九郎被胡三娘说服。剧本上只有寥寥数语:

      第27幕 | 城郊,学舍,何生居室 | 日 | 外景转内
      ⊿学舍外,傍晚时的原野空境。
      ⊿黄九郎经过学舍时,顺道登门拜访。何子萧一见是他来了,立刻匍匐跪地。黄九郎惊异道。
      九郎:何兄,你我两世相交,有什么所求尽管说就是了。便是赴汤蹈火,小弟又岂敢推辞,兄长何必行此大礼?
      ⊿何子萧将先前设想的计策和盘托出(具体台词略,嵌蒙太奇)。
      何生: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了。此番若得贤弟相助,子萧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黄九郎面露难色。何子萧见状接着哀求道。
      何生:贤弟,我何子萧一家的生死荣辱,可就系于你的一念之间了。
      ⊿见黄九郎不语,胡三娘催道。
      三娘:我失身于郎君,是谁促成的?若是郎君不幸早夭,届时独留我一人可怎么办?哥哥先时逼小妹嫁人,如今又要逼小妹守寡么?
      ⊿黄九郎不得已,只好点头答应。

      楚眠双沉吟半晌,用记号笔划掉自己的戏份。剩下的戏里,毛彦戈问题不大,只要搞定了陶文镜……他凝神细思,计上心头。
      抓住导演手沾唾沫翻书页的空档,楚眠双故技重施,凑到陶文镜耳边幽幽地说:“我中午跟毛彦戈加好友了。”然后跟上午一样迅速抽身,不给对方反问的机会。

      陶文镜忽然闻此噩耗,惊得两眼发直,立刻扭过头想问清楚,可看左边,左边楚眠双听得投入;看前面,前面刘导讲得投入,只好偃旗息鼓,歇了追问的心思。

      仔细想想,上午她已经搞砸过一次了。片场毕竟是工作场合,大家聚在一起不是来玩过家家的,轻率地说些幼稚的话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不能再以学生心态工作了,首要的不是什么交朋友,而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只有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才能得到认可!否则就算一时加了好友,也只是列表里的一个数字而已!
      不过同事之间加通讯录总是要的吧……要不等今天收工问问看电话号码?
      话又说回来,小楚哥和毛彦戈是怎么加上好友的?为什么不过来问她?因为都是男生更有共同语言吗?可是她也不想被抛下……

      楚眠双余光瞄到右手边的女孩子一下目露哀怨、一下又满面愁云,心道我计成矣。想了想,又随口提点了毛彦戈一句:“别忘了,要‘慢’。”

      毛彦戈维持面向导演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哪怕是坐着,他只靠上半身也高出楚眠双半截。楚眠双懒得仰头去看他表情,心想反正待会儿戏里头说也一样,就坐回去,继续转动记号笔出神。

      刘导见楚眠双百无聊赖地玩着笔,一向认真的陶文镜也毫无表情管理地神游天外,毛彦戈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可手头的剧本半天不翻一页,不由糟心地叹了口气。剧情也不讲了,直接让三人对完台词走戏去,心里暗道:好戏孬戏的,别到时候词儿都背不全。

      毛、陶、楚三人找了个墙根,干巴巴对完台词,就排成一行进了摄影棚。摄影指导看出三人都心不在焉的,嘴角一耷:就这状态,今天指不定又要加班了。
      走戏么,也没有场记来喊action,楚眠双按照自己的节奏,没等另外两人站定,不打招呼就入戏了。

      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简陋的摄影棚,看不到摄像机的无机质的凝视,看不到所有闲杂人等。他的耳朵也再听不到搬动器械的声音、交谈的人声。在他眼中,只有一片荒野。笼罩在泛黄的夕阳下,是见惯的风景。吹着暖呼呼的风,风卷来草花有些刺鼻的涩味。身上原本的皮毛褪得光溜溜,只有凡人的布衣空荡荡挂在身上,让他有些缺乏安全感地扣着肩膀。

      黄九郎轻巧地蹑足,走在这条踏过无数遍的小径上,要去看望母亲。化作人形很久了,他依然改不掉前脚掌着地的狐狸习性。母亲说他是不愿改,但怎么会呢?他从来向往人间的繁华热闹,但凡能学的,无论是礼义廉耻还是忠孝仁悌,他都尽力学了,只为了能更像一个人。不过母亲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哪怕他现在还不明白。

      他抽了抽鼻子——是三妹的气味。是了,三妹和何兄的窝就在这里。上次喊姨母过来,也不知三妹消气没有。她打小就难哄。
      黄九郎循着气味加快脚步,很快锁定了一个砖瓦垒的石头堆。他绕到洞口,谨慎地钻进去——石头堆看起来经不起撞击,不如狐狸洞夯实。他每次进去总担心这个叫“房屋”的石头堆一个不小心就塌了。

      他的脚步声很轻,走得很近了才被三妹和何兄发现。何兄好像看见他了,他没忍住还是绷紧身体,勾过头垂下了眼——何兄说,这在凡人看来是害羞的样子。但在狐狸眼里,对视相当于挑衅,也就是发起攻击的前兆,这让他实在没法违背本能和一个高大的雄性对上眼神。

      但他突然听到噗通一声,是肉骨头用力磕在石头上的声音。黄九郎反射性一个激灵,然后偏头用余光打量那边的情形。第一眼差点以为那是他击败的猎物在示弱,但很快反应过来是何兄跪下了:对人来说,下跪,是一种很有损雄性尊严的求助方式。尤其是对于何兄这样的读书人,跪着求人更是一种最高级别的诚意。“男儿膝下有黄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是雄性不能下跪,除非拿一百只最嫩的小母鸡来换。
      那何兄向他下跪,是要跟他换什么呢?黄九郎很是纳闷:这世上怎么还会有比一百只小母鸡、不,黄金更珍贵的东西?他知道何兄生平一大爱好是交·配,而且还喜欢有违“伦常”地和雄性·交·配,不过这个毛病三娘应该已经帮他改正了才是……

      “何兄?你我两世相交,有什么所求尽管说就是了,”黄九郎靠近了些,不敢直视何生,只是斜着眼透过睫毛缝儿小心地觑他,心脏仍砰砰地跳着——吓的,带动睫毛也跟着颤个不停,一把细细的嗓子也是颤微微的。天然上挑的眼尾此时幼犬一般耷着,眼里是纯粹的困惑,“便是赴汤蹈火,小弟又岂敢推辞,兄长何必行此大礼?”
      因为怕犬牙咬到脆弱的人类舌头,他咬字便总是软绵绵的,不咬到实处,确实像短舌头的人类幼崽。嘴上却堂皇地念着什么“赴汤蹈火”,真有一种儿戏般的可掬。

      他站在原地,向三娘处一张望,见她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好蹭过去,欲将长在地上的何生连根拔起。因不习惯碍事的广袖,袖子几次抽打到何生脸上,头发也乱了,姿态甚是狼狈。

      何生黑着脸,一手捉住他的袍角,正要说些什么,天外却突然响彻一道巨声:

      “——停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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