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迷恋

　　姜宁通过了申请，他想，他也该主动打个招呼。
　　叫盛学长的话，对方多半不记得他了，直呼其名不礼貌，叫盛先生又好像太生疏，思来想去，他发了一句“盛总好”。

　　没想到对面很快回复了：“你好。”

　　姜宁努力找了个话题：“您问谁要的我的联系方式？”

　　“陆凡。”

　　姜宁了然，他试着站在盛凌霄的立场去理解加他动机：“以后这种天气，我不去店里或者晚点到的话，我会和您说的。”

　　“嗯。”盛凌霄道，“没带伞的话，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那怎么好意思哦，姜宁回他：“不用麻烦，我等雨停了再去就好。”
　　这么说好像不对，他今天就没等雨停，于是又解释一句：“今天我担心你来了扑空。”
　　发完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对，好像是特意为了盛凌霄才冒着雨过去的，又补充一句：“我看了天气预报，说要一直下雨，我想着上班也得过去，所以就淋雨过来了。”

　　另一头，盛凌霄声音有点低哑：“所以我去接你最好。”

　　姜宁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想着以后大概不会再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接受了这份好意：“好吧。”

　　盛学长竟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想。

　　关掉和盛凌霄聊天的界面，他终于看到了陆凡的信息。

　　原来是陆总想介绍他们认识，分别给他俩都推了微信。
　　姜宁看出了陆凡想要牵红线的意思，有些脸热。
　　他想，不管盛凌霄是不是在追他，至少他们对彼此都是有好感的，或许真的可以进一步了解一下。

　　对着自家老板，他老老实实汇报情况：“盛总已经加我了，感谢陆总引荐。”

　　陆凡刚准备吃饭，手机突然蹦出一条消息，定睛一看：？？？
　　你小子，非要背着我勾搭是吧？

　　陆凡把对话截了个图丢给盛凌霄，质问：“说好的不加呢？”
　　盛凌霄过了一会回了他：“我孤僻闷骚？”
　　陆凡：……

　　下午的拍摄任务相对轻松一些，有了上午的事情，姜宁不再把手机丢到一边。
　　五点的时候，手机响起几声，有人发微信过来了。

　　姜宁心念一动，打开微信，是平时负责守店的小云。
　　小云刚大学毕业，眼里还透着清澈的愚蠢，平日里把他这个老板当成朋友相处，少不得插科打诨，上班摸鱼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和他分享，美其名曰“为老板提供情绪价值”。
　　小云很激动，又发了几条过来，姜宁点开看她的消息。

　　小云：“嗷嗷！老板，店里来了个大帅哥！”
　　小云：【图片】
　　小云：“是不是很帅！要不要我帮你去要个微信？如果他喜欢妹子，我自己上，如果他喜欢男的，我就推给你~”
　　小云：“他刚才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小云：“该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吧？是个混血帅哥！”

　　照片只拍了个背影，但天天早餐都对着盛凌霄的背影，姜宁怎么会认不出来，而且来找他的混血帅哥，那只能是盛凌霄了。
　　这个时间点去店里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他想了想，给盛凌霄发微信：“找我什么事吗？”
　　盛凌霄：“没事，去你店里坐坐。”

　　姜宁心念一动，看了眼还没拍完的任务，大概盘算了一下。
　　他回复小云：“我大概还有半小时过去，不用告诉他，别让人家等。”

　　姜宁放下手机，拍拍手，看向正在休息的模特：“不好意思，我待会有事要提前走，我们继续好吗？”

　　姜宁很敬业，鲜少迟到早退，难得他提出要提前下班，大家都非常配合工作。

　　二十多分钟小时后，姜宁收工，走之前没忘记带上那把伞。
　　正好可以还给盛凌霄。

　　他问小云：“他还在吗？我下班了。”
　　小云：“一直坐着呢，老板你别急慢点来，我想再多看几眼帅哥，嘎嘎嘎！”
　　姜宁莫名松了口气。

　　远远地，姜宁就看见了端坐在店里的男人。
　　盛凌霄如往常等待早餐时一样，正垂着头看手上的平板，面无表情的样子很认真。但好像突然感应到什么，突然抬起头。
　　姜宁冲他笑了笑，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盛凌霄缺乏表情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姜宁发现他好像笑得更频繁了些。

　　走进店里，姜宁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姑娘，面容稚嫩青涩，眼神一个劲地往盛凌霄的方向瞟，兴奋地窃窃私语。
　　姜宁觉得她们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两人明显更兴奋了。

　　“盛总，您这么早下班吗？”姜宁自然地坐在他对面。

　　“我的时间比较自由。”盛凌霄没有多说，轻轻地戚了一下眉，“别叫我‘盛总’，也不要用‘您’。”

　　姜宁其实也觉得别扭，但他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竟没有好好交谈过。

　　直呼其名，好像哪里怪怪的，叫“凌霄”又过分亲昵了。
　　有一个称呼倒是合适，但卡在喉咙里，突然叫出来好像有些冒昧。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正在姜宁纠结的时候，小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姜宁于是站起身去接。

　　但下了大半天雨，桌边的地方似乎之前放过雨伞，留下一滩水迹。
　　姜宁起得急了些，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去。
　　“啊！”姜宁的膝盖重重地撞向桌腿。
　　盛凌霄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身。

　　盛凌霄只觉得手下很软，是有韧性的软，隔着衣料带着一点温热。
　　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姜宁的眸子，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因为惊慌睁得大大的，剔透的瞳孔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水汽，眼尾洇上淡红，像一只受惊的猫。
　　盛凌霄才发现姜宁身上有一种很清新的甜味，像是夏季的下过雨的草地，潮湿地包裹住他。

　　“咚，咚，咚”。
　　盛凌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快。

　　姜宁慌张尴尬地站直身体，却扯到了腿上：“嘶……”
　　“撞到了哪？”盛凌霄松开他，低头去看他的腿。

　　“怎么了？”小云惊慌地从操作台后跑过来，“老板，你要不要紧？”

　　“没事，就是撞到了桌子。”痛意消下去，姜宁低头看着被裤腿遮住的地方，“好在没端着咖啡。”
　　“确实，幸好幸好！”小云六神无主。

　　“你继续干活吧，不用管我。”姜宁走了两步，感觉问题不大，去前台把咖啡端了过来，放在盛凌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谢谢你。”

　　盛凌霄沉默一秒：“你不用总是这么客气。”
　　那双深邃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姜宁怔住了。
　　他想起自己在微博回复网友的话，他把盛凌霄称为“朋友”。
　　但他真的把盛凌霄当成朋友吗？
　　好像还没有，他这个人确实慢热，对陌生人防备心比较重。

　　姜宁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没错，我们是朋友。”

　　盛凌霄看了眼放在他手边的伞：“所以伞不要还我了。”

　　姜宁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无奈点头：“好吧。”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个清亮的女声小声地在他们身侧响起，姜宁扭头看，是一个小姑娘。

　　“我、我这里有创可贴，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小姑娘脸涨得通红，手里紧紧捏着几个创可贴，轻轻地指了一下他的大腿，“这里，好像有点渗血。”

　　姜宁低头一看，果然渗出了一点点血迹，刚才撞到膝盖的时候，大腿在桌角划了一下。
　　桌子是开店新买的，桌角比较尖利，正好姜宁穿了条轻薄透气的白色运动长裤，渗出的红点有些醒目。
　　姜宁没想到竟然破皮了，但这个位置，贴创可贴好像不太方便。

　　姜宁温和地笑了：“不用了，谢谢你。”

　　“不、不用谢！”女孩子脸更红了，“你就是这里老板呀，我怎么之前来没见过你？”

　　“我偶尔下班会过来。”姜宁耐心地解释，看着女孩身上的校服，神情有些怀念，“你是盛希中学的学生吗？我也是那里毕业的。”
　　盛凌霄淡声接道：“我也是。”

　　“你们都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吗？”女孩惊喜地叫道，局促少了一半，“学长们好！”

　　“嗯，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大学。”姜宁笑着说，“今天给你免单。”

　　“免单就不用了，请问……”女孩磕磕巴巴地问道，姜宁甚至怀疑她在发抖，“能要一下学长们的联系方式吗？”

　　姜宁看着女孩干净生涩的眼睛，她只是鼓起勇气想和他们认识一下，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笑着说：“好呀，不过别问我题，学长已经毕业十几年了。”
　　盛凌霄也同意了。

　　“学长们看上去那么年轻，已经毕业十几年了吗？！”
　　“我们就是想看看帅哥的朋友圈长啥样。”女孩冲同伴招手，两个姑娘马上拿着手机扫了他们的二维码。

　　“谢谢学长！我会经常给你们点赞的，要多发朋友圈哦~”女孩笑眯眯地，心满意足地离去。
　　“我们也谢谢你们。”姜宁看着她们明媚兴奋的笑脸，也被她们简单的快乐感染。

　　年轻真好，有着无限的活力和勇气。
　　他曾经也年轻过，虽然做不到搭讪要联系方式，但至少比现在勇敢。
　　但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慢热，不再冲动不再勇敢，总是和人保持着礼貌疏远的社交距离。

　　姜宁突然生出点勇气，扭过头看向盛凌霄：“学长，你对我有印象吗？我比你低两届。”
　　其实，我当年有点喜欢你，但没有勇气来要你的联系方式。

　　盛凌霄错愕地看着他，眸光闪了闪，虚握在咖啡杯上的手收紧，喉结上下滑动。

　　“哈哈，不记得也很正常啦，我当时没有学长那么出名。”姜宁有些尴尬地自己找台阶下。

　　“有印象。”盛凌霄却终于开口了，嗓音带着缱绻的磁性。

　　姜宁瞪大眼睛，意外中夹着惊喜：“真的？”
　　“那你对我是什么印象？”

　　盛凌霄的目光缓缓描摹过他的五官，低头喝了口咖啡：“很特别。”

　　特别……倒是一个很特别的形容词。
　　姜宁茫然地想。

　　“所以你第一天来就认出我了吗？”
　　“嗯。”

　　“所以，你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认出我了？”
　　盛凌霄沉吟了一会，低低地应了：“嗯。”

　　姜宁弯起眼角，盛凌霄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终于有了解释，当年那份懵懂的感情也有了交代，果然是钱瑞鹏想错了。
　　他忽视内心角落里淡淡的失落，笑道：“我也是，盛学长。”

　　“抱歉，我比较慢热，之前不好意思打扰学长，所以就一直没说。”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坦诚道。
　　盛凌霄：“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在店里一起吃了晚饭，校友相认后，两人真正熟稔起来，不知不觉竟聊了不少。

　　当晚，盛凌霄难得地做了梦。

　　梦里容貌青涩的少年长大了，个子更加高挑挺拔，短发长长，披散在颈侧，上挑的丹凤眼顾盼神飞，眼尾带着湿濡的粉色，有些娇气地给他看自己受伤的腿。

　　那片柔软的雪白里烙着青紫，异常醒目，却像是一株妖异的梅，在他眼下盛放。

　　“好疼呀。”那人嗓音柔软沙哑，在他耳边低低地唤着，“真的好疼呀。”
　　那人踉跄着朝他伸手，却是站不稳的样子。

　　他终于伸出手接住他。
　　那柔韧的细腰，带着温热，仿佛会吸附他的手掌，他僵着不敢动。

　　“我伤的是腿啊，你看看我的腿。”那人还不放过他，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学长，你忘了我吗？我是姜宁呀，我的腿受伤了。”
　　他忍了又忍，额头渗出汗珠，颈侧暴起青筋。

　　“学长？学长，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记得我只是因为我漂亮吗？你没有说实话。”
　　“学长，你明明就认出我了，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
　　“为什么我的腿受伤了你都不管我？”
　　那人越说越委屈。

　　“咚，咚，咚”。
　　是他沉重却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他粗重地吐出一口气，终于伸手，捉住那条可怜的伤腿，拉开了那扇隐秘但让他无比渴望的门。
　　熟悉又陌生，他的潘多拉魔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