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成神

　　幻界的天很高，笼罩着厚厚的紫云。

　　元乐亦回到刚才暖阳草落下的地方，沿着周围那些树和草屋飞来跳去，终于找到一根看起来像暖阳草之前落下的那种树根。

　　她拉了拉那根细细的棕根，很紧，另一端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中。

　　沿着树根往上飞，越靠近云层，露在云下的树根便越来越多，越来愈密。

　　进入云层后，交织的树根错乱盘结，到处都是死结，根与根交叉的缝隙，连头都难以伸过。

　　元乐亦不断地缩小身子，奈何那些树根就像蛛网捕苍蝇般，跟着她越变越小，势要把她围堵住。最终，在她变的如蝉般大小时，她也被包成了一个蝉蛹，只剩下两只大眼睛还能透过缝隙看得见。

　　缠在她身上的树根剧烈地晃动，像一道巨大的海浪往前翻涌，翻的她上下颠倒，浑身晕眩，满眼金星。

　　等到终于停下来，好不容易能看到一点光，一双扭曲阴森如蜘蛛般的眼睛又出现在眼前，吓得她打了个寒战，闭上了眼睛。

　　“你是刚才跟藿瀾一起来的小仙，鬼鬼祟祟爬我的发丝做什么？”

　　元乐亦吸了吸气，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暖阳幻草，身子不禁又抖了抖。

　　她的相貌十分丑陋恐怖，发丝又密又长，隐没在厚厚的紫云中，枯黄的面皮包着骨头，一双眼睛不仅不对称，还往内塌陷，充满了阴森的气息，仿佛从未见过光一样。

　　眼前的真的是暖阳幻草吗？元乐亦一时说不出话。就算她年纪甚大，也是株日日沐浴太阳灵气修炼而成的幻草，怎么会比鬼还像鬼？七界的自封第一美男倾天地真的和她有过一段情？倾天地就算不是第一美男也好歹是个美男，怎么会爱上她？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元乐亦吞吞吐吐，有些犹豫地开口，“暖阳女君，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藿瀾让你来的？”暖阳的眼皮塌了下去，似乎毫无兴趣，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不是。水神倾天地死了。”元乐亦直言道，想试试她和水神的关系，刻意重重地提了一下他的名字。

　　暖阳的眼皮猛地抬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十分谨慎地看向元乐亦。

　　“怎么死的？”暖阳走到元乐亦面前，审视着她的双眼，两人眼对眼，相隔不过半寸。

　　元乐亦心跳加速，脸上却没漏出破绽，依旧表现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尽量把细节抹去，以免漏出破绽，一边说还一边观察那双阴森的眼睛。

　　“被昆仑山的柏枝仙女所杀，两人都死在床上，细节我也不清楚。大家都在传说是柏枝仙女因为太爱水神，想独自占有他，所以才趁那个下手的。不然以水神的法力，怎么可能会死？”

　　“不错，以他的法力，除了他心爱的女人，没那么容易杀他。可是他心爱的女人那么多，居然死在温婉体贴的柏枝手里，倒是真没想到。不对，你为什么专门来告诉我？”

　　暖阳听说水神被柏枝仙女所杀后，阴森的眼中也藏不住兴奋，不过只是几秒，弯起的嘴角便又收了回去，一汪死水眼转了转阴森地看着元乐亦，心中有所狐疑。

　　元乐亦违心而巴结地笑了笑：“我叫元乐亦，是您的粉丝。我看了妙笔仙写的关于您的故事。您最爱帮助女人，尤其是那些受到压迫的女人，您以前曾解救很多被骗的仙女于水火之中，是七界最令人佩服的幻草。我从小就崇拜您。可惜水神那个花心大萝卜长得太帅，到处招惹桃花，辜负了您。我刚才在下面知道是您，所以特意上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好歹留一点泪吧！怎么说也是爱的死去活来的老相好呀！元乐亦表面一脸崇拜地说着，心里却只求她好歹哭一下。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倒不是因为辜负了我，他可配不上我。我最厌恶长的帅的男神仙，怎么会看上他？我只是看不惯他到处祸害女神仙，想毁了他的脸，只可惜打输了。这个妙什么仙居然把我写的迷恋他，真是败坏我的名声！”

　　她摸了摸自己那张干巴巴的脸，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恍惚了一阵，她扶了扶自己的长发，元乐亦随机啪一下掉在地上，浑身的树根都缩走了。

　　“你下去吧！你这小仙倒是懂事，跟我一样的性情，我就不为难你了。切记，不要被美男子迷惑，他们都坏的很，受伤的总是女人。”

　　元乐亦见她准备赶她走，立刻从云上爬起来跪下，哭的梨花带雨道：“女君，您不知道，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仙一直苦苦纠缠我。可您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仙子，所以他把这染色火传给了我仙友想逼我就范。我的那根绳子自幼就被那些男子骗，从小就可怜兮兮的，也跟我一样是个可怜的孩子，您可以帮他解一下毒吗？”

　　“可刚才藿瀾要他吃藿水花你不是还替他挡？若他苦苦纠缠你，刚才不就是你解脱的机会，你为何要帮他挡？我看那鱼样貌也不错，你真的对他一点心思也无？”暖阳狐疑道。

　　“女君有所不知，我是怕他死了，我身上的毒没法解。他不仅把那染色火传给了我那可怜的仙友，还在我身上下了一种苦毒，我也是趁他刚才毒发，才找到他身上的解药吃了跑过来的。我这眼泪都有一股苦味，不信你闻闻？我这毒还没解多久，刚才我的脸都歪了，你看看。他得不到我就要把我变成一个丑八怪。真的太狠了！您要帮帮我呀!我可是您的忠实粉丝！”

　　元乐亦一把泪一把鼻涕的抹着，哭的越发伤心，泪流的太多，她还两手抹了一脸泪凑到暖阳脸前给她闻。

　　“原来如此！”暖阳嫌弃地推开她的手，空气里好像是有那么一丝苦苦的味道。

　　“你的仙友是男是女？带我去看看，若真是可怜的女仙，我便帮她一回。”

　　“我知道大仙的规矩，怎敢让您救男仙。我向来结交的都是不沉迷男色的女仙子。”

　　元乐亦答道，哭的越发伤心，簌簌而落的眼泪根本来不及抹干。

　　“那便带我去看看。反正他中了藿水花，活不了，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这种色相，死了对女仙子来说是皆大欢喜的事，你就别哭了。你先下去，我会跟在你后面过去。”

　　“是。”元乐亦使劲抹了抹泪，抑制住自己的哭腔。还好她有准备，不然这暖阳幻草如此谨慎，过去看一眼她可就露馅了。她急急转身，随意挑了根树根腾飞直下。

　　沿着原来的路急驰而去，大老远便看到藿钰扶着沉天香一路匆匆而来，两人神色慌张，不时往后看，似乎在躲避追捕。眼看就要到了流萤被关押的草屋，元乐亦放慢脚步捂着鼻子，躲到一边想等两人先走开。

　　没想他们路过草屋时，屋顶冒出一道蓝光，流萤疯魔似地从上方窜了出来，见东西就拍，胡乱地鞭笞，守卫的两个幻君听到巨响，刚从睡梦中反应过来，就被卷起甩入云霄。

　　见流萤失去心智，元乐亦暗叫不妙，只得提前行动。

　　“暖阳女君，您到了吗？”元乐亦提高嗓门问道。

　　藿钰和沉天香见流萤像发疯一样乱窜，原本打算绕道，但听见元乐亦的喊声，两人又停了下来，好像又不急于上路。

　　元乐亦觉得古怪，但此刻无心细想，刚看到暖阳幻草的细根降落，便急急忙忙哭起来。

　　她的哭声起势缓慢，却行云流水，伴着她的哭声，整个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雨水如透明的明黄珍珠，落地不化，闪闪发光铺了一地。

　　“我的眼睛，你竟敢骗我。”雨的另一头，暖阳捂着泪流满面的双眼，跪在云中，愤怒地咆哮道，那叫声吓的落地的泪珠都弹了起来。

　　元乐亦变出十个分身，飞速捡起落下的暖阳泪，装了一口袋，放进自己袖中，面不改色地说道：

　　“女君，做神不能这么厌男，天下渣男虽多，也不能一杆子袖手所有男仙。我的朋友也是个被女人骗的可怜孩子，他不应该为那些蛊惑女仙的渣神害死。”

　　元乐亦扔了一粒暖阳泪珠进流萤嘴里，将他收回手上，继续说道：“女君如此固执，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要眼泪，我只是刚才在哭给您看的时候，用我的泪给您种了颗傀儡之心，您现在是我的傀儡了，我做什么您就要做什么。不过，我确实也是非常敬佩女君您的“女风亮节”，所以我不会操纵您，您想回去休息休息眼睛便先走吧！我只是想救我朋友，不会为难您。”

　　“元乐亦，我记住你了！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会来找你的，你等着！”

　　暖阳愤愤不平的声音消失在空中，降落的树根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我没看见你们，你们也没看见我。”元乐亦对着藿钰道，好歹是幻界的二公子，她可不想现在就把他得罪了。

　　“真是可惜，你很厉害，可惜现在进了我们幻界，便永远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元乐亦不解道，看他神情古怪，双眼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不像随意说说。

　　“你不是会傀儡术吗？你感觉不到吗？”

　　“什么？”

　　元乐亦大感不妙，只听一声命令：“跪下！”

　　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但是她的意识却并没有被操控。

　　藿钰拍了拍沉天香的手背，放开她的手，走向元乐亦，弯下身，单手抬起她的左手，看着她的手背道：“要进我们幻界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通过我弟弟记步草的结界，也就是被种下记步印。这个印子只要在，我们藿水族任意的幻草都可以随意操纵你们的身体。第二便是喝下我们藿水族的血，喝下后可以随意出入幻界，但是喝了谁的血，那个人便能操纵你的身体，杀你便易如反掌。你要选一还是二？”

　　元乐亦使劲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嘴唇像是被封住了，根本张不开，嘴里憋满了气。

　　藿钰看了她一眼，“允许你说话。”

　　“我不明白，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对此对我？”元乐亦呼了一口气道，脸鼓的红红的。

　　“你该感谢我才是。没有我，你便永远也无法离开幻界。”

　　藿钰的眼神有些古怪，元乐亦听的糊涂，不解地看向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为何要离开？”

　　藿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要你变成她的样子。你只要答应，我便给你我的血，你之后可以无视记步印自由离开幻界。否则你便再也出不去了，我哥已经命令记步关闭了幻界出口，没有记步解印，喝我的血是你唯一的办法。”

　　“可是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是天帝派来补地的，你哥又不可能杀我，我为何要喝你的血出去？”

　　元乐亦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

　　藿钰有些不耐烦，威胁道：“选择已经给了你，你不想离开永生永世呆在这里也行。只是我可以控制你的身体去捡几片消仙草吃吃，把你身上的神力都消了，等你没了神力，我用变身术把你变成她的样子，反正我可以操控你的身体？这样虽然会辛苦点，但是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毕竟......”

　　话未说完，元乐亦便连连点头，虽然头没有点下去，但话却是实实在在说出了口：“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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