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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番外五
许声看着金永曦枪口对准自己那一刻，心里明白自己终于可以解放了。
原本他不相信人死前的一刻会有走马灯。
但从他中弹倒下那一刻起，他的眼前忽然闪过好多好多画面。
许声看见20岁时他就进警察学堂里当学员。
学堂要训练27周才能离开，前往警署报道，但他在第2周的时候就被人叫走。
带走他的警察叫洪天明。
有时候许声回忆起与洪sir初遇的场景，会忘记很多细节，但唯独不会忘记对方的脸和声音。
也许是因为他反复回忆对方的模样，以至于死亡的那一刻，依然能记忆起他的脸。
“许声，你的资料我看过了，父母双亲都不在，从大陆过来投靠在港的细叔，但对方残疾，这些年你为了养活家庭，也做了很多偷鸡摸狗的事。”
洪天明看透一切的眼神投过来时，让年轻的许声忍不住低下头。
“你的身份很适合当卧底，我知道你很想努力改变生活，但是你细叔前阵子又查出胃癌，你需要很多钱……”
年轻许声猛地抬起头。
“如果等你老实走训练、入职、升迁的路线，你什么时候才能凑得上医药费。”
“许声，你的确很聪明，你进学堂不过是借走卧底这条路。”
年轻许声沉默不说话。
洪天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这人和其他警察不一样，我比较喜欢聪明人，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许声盯着他的神情。
洪天明笑而相对：“就是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当卧底，而不是选择做线人？”
许声最开始没有回复，但过了几秒，他低声说：“线人在执行任务时不能违法，违法了也要跟着坐牢，但卧底可以做出适当防御措施，还可以干净脱身。”
“细叔想我当个大律师，可我当不了，那当个警察也行吧。”
洪天明脸上的笑容更加深。
“这倒是真的。”
“我想看看你的能力，钱我可以提前预支给你。但有2年的观察期，给我接近到东和社的师爷鹤鸣群身边，表现可以我就给你正式安排成为我的卧底，录入档案。”
许声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训练卧底。
洪天明看见他的愕然，哈哈一笑。
“学堂教的东西我私底下也能教，甚至教得更多，而现在，我教你的第一课是，模糊身份。”
“当你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忠是奸时，别人就分析不了你的微表情。”
……
也许洪sir教的方法是对的，他不安排许声做多余的事，单纯地接近鹤鸣群，这让他的表现更加像一个社团人士。
没有一个人怀疑他。
他也觉得自己不就是个社团人士吗？打架催债样样在行。
直到有天，他亲眼看到有个妹妹仔跑到他负责的地下赌场，疯一般赌钱。
这个女孩从开头赢到将近结尾，但在最后一局，满盘皆输，甚至还赔上一节尾指。
看到赌桌上的血指，许声有些恍惚。
他阻止了底下的人，还让手下带这个女孩重新接驳回尾指。
事后，许声有想过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是那时候还有力气同情他人，可能是看到对方那点执着，也可能是想留一个聪明人放在身边，提醒自己的身份。
许声决定留下这个叫曾泱的女孩。
两年很快过去，洪sir再一次找上了许声，这一次他是来通知许声的档案已经录入。
以后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卧底，要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
“许声，这两年你没让我失望，很快接近了鹤鸣群，现在我也放心让你去完成其他任务。”
“但执行任务期间，一定要顺着你这两年来积累的经验，有时候骗到自己，才可以骗到其他人。”
“你的第一个任务，帮我查J集团和鹤鸣群的关系。”
……
许声没有让洪天明失望，每次任务他都尽可能地完成得很好。
直到洪sir开始让他查西竹社与东和社，与J集团同时进行的毒-p交易。
许声将交易地点发送给洪天明。
但这件事让鹤鸣群发现了。
东和社没有赴约，西竹社没有警惕过来交易地点，因此被警方拦截。
但原本正在安全押送犯罪人员的洪天明，被一辆骑着飞车摩托的蒙面人射枪杀死。
与此同时，街头上，身穿警服的警察突然爆头倒下的监控，不停在许声面前回放。
许声没有说话，但他身后的鹤鸣群来回踱步，视线时而落在监控片段上，时而落在许声身上。
“阿声，你看完什么感受？”
许声稳住呼吸，笑道：“不知道是哪个人干的，还真敢杀了那个死差佬……”
鹤鸣群笑了笑，吸了一口嘴里的雪茄，呼出一团浓烟。
“你啊。”
“啊？群爷你不要吓我了，我哪里有安排……”
“你安排的事情多得去，比如监控里出现的警察。”
许声立刻不说话，后背紧张到冒汗。
鹤鸣群笑了笑：“我们东和不去赴约地点，但西竹的人却被警察精准抓了，我帮你安排杀手杀死那个警察，西竹和J集团的人，也不好怀疑和追究我们的责任。”
“你这人啊，还是年轻，有些事情看不情，要知道无论是白纸上的一点黑，还是黑纸上的一点白，很多时候都是显眼的……”
鹤鸣群的手放在许声的肩上，力度慢慢加重。
“你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但是当我发现这个聪明人，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时，我就觉得好可惜。”
“这个差佬死了，我已经在道上放出消息是你买的杀手。”
“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想报仇也没必要，已经立威的你成了警察们的眼中钉，你还可以联络谁呢？”
鹤鸣群手上的力度放轻，轻轻地拍了拍。
“阿声，我知道你是识时务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许声看着监控画面中，洪sir倒地的一幕，他再一次恍惚。
是啊，他的身份早已经模糊，是忠是奸好像没意义了。
连唯一知道他身份的联络人都死去了，他的另一层身份再没存在的必要。
“我知道的，群爷。”
“多谢你给我重头来过的机会。”
……
走马灯闪过的速度很快，许声又看了许多他发现卧底，又杀死他们的片段。
他努力回想当时他是怎么发现那个人是卧底的。
对了，谨慎。
对方做事太谨慎了，当谨慎想过渡回自然的一瞬间，是会露出马脚的。
他当年被鹤鸣群发现，也是因为这样。
看着卧底被凌辱至死的画面，许声忽然觉得没意思，他拿起雪茄，靠在包厢外面的栏杆，吸了一口烟。
他认为自己应该救对方，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救得了吗？
到时候他也会被盯上。
许声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警察，这么做又何必呢？
对，何必呢？
所以他抛下烟蒂，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酒吧外，曾泱坐在车里等他了。
“声哥，怎么了吗？”
许声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阿Yang，做人是应该朝前看的，对不对？”
曾泱一愣，点了点头：“嗯。”
许声笑了笑，从此之后，他一直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只要朝前看，他才不会恐惧过去。
可来到生命的将要结束一刻，许声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哪怕他不停往前踏步，但原来他一直在这个世界绕圈。
从他看见洪sir一遍遍死在他眼前，他却决定遗忘真正的身份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踏入无间轮回。
走马灯的最后，许声“看”到他与洪天明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在一幢旧唐楼的楼顶见面，洪天明给许声安排最后一次任务。
对方保证完成了，他就可以退出，恢复警察身份。
说完正事，洪天明开玩笑说：“阿声，想好恢复身份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吗？”
许声摇摇头，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洪天明大笑：“那我建议你可以睡个好觉。”
……
许声好似看见洪sir还在他面前笑，他也跟着解脱般地笑了起来。
“洪sir，你们每一个人都说我聪明，但我真的好蠢……”
“如果还可以重头来过，这一次，我不想当警察，也不想当混混。”
“我只想安稳地度过每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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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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