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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成为新罗的王
德曼和毗昙说起的廉宗,此时正和春秋交谈。
他瞥着春秋的神色,试探着说:“陛下的胸怀可真是与众不同啊,就这么放过了美室的手下……如果是我,总会疑心重重,没办法做出这种决断啊……”
春秋说:“士兵和财产全部没收,短时间内,似乎不可能东山再起。”
“是啊,”廉宗点点头:“只是,居然把司量部这样的直属部门交给他们,还让毗昙来做他们的首领……陛下的魄力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春秋笑而不语。
“哎。”廉宗摇摇头:“没想到,毗昙居然是美室的儿子。您当初不是想把他转化成您的人吗?”
“是啊,确实可惜了。”春秋微笑叹息。
当初毗昙对廉宗放言,说要把他转化成德曼公主的人,如今不知算不算成功。但他想要把毗昙转化成自己的人,却是再不可能了。那么,便只能换种方式了。
毗昙虽然有趣,但又足够可怕。如果不能驯服,那么,就必须杀掉。
廉宗对他的情绪有所察觉,又重重叹息一声:“如此一来,只有公子您有些遗憾啊。母亲的怨恨也是,您的位置也是……”
害死他母亲的人,威胁他地位的人,如今都与他同朝为官呢。
春秋笑得灿烂:“我嘛,现在才正式开始啊。”
无论是美室的手下,还是毗昙。
春秋与廉宗谈论美室的手下和毗昙,美室的手下也谈论毗昙。
与司量部令会面,得到了毗昙的警告,紧接着几人便又聚集到一起,开自己的关门会议。夏宗仍为毗昙的发言忿忿不平,美生在旁边安慰。
薛原则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思忖半晌,感叹着说:“陛下削弱贵族的决心不小啊。”
身为美室的谋士,薛原的话语在众人当中很有分量。即便因为瞧不上他的身份,夏宗往日里没少和他作对,但听到这话,还是不自觉地问:“薛原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薛原语气沉重:“真兴大王在位的时候,就已经设立了监察官员,但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为什么?”
美生眼睛转了转。
夏宗等不及了:“为什么啊?”
“因为王权衰弱啊。”薛原道:“贵族势大,王权衰弱,根本无力支持监察。”
美生吸了口气:“但如今……”
“是啊。”薛原点头:“如今玺主已去,贵族势力大受打击,陛下趁机设立司量部,又命我等担此责任,是想要借我们之手打击贵族……这是让我们自断臂膀啊。”
美生面色凝重,尚未发言,夏宗先叫嚷起来,瞪着眼睛喊:“那我们就这么听女王的?”
美生瞥他一眼:“不听又如何?我们自身难保啊。况且,”他遗憾地摇头:“毗昙,毗昙可是站在陛下那边啊。”
夏宗要哭了:“兵没了,钱没了,地也没了……哎哟,我们怎么就落到今天这地步呢!”
美生摇着白羽扇,没好气道:“以后我们还会更惨。现在是陛下需要我们控制局势,等陛下完全掌控了朝堂,我们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啊!娘啊……”夏宗大哭。
久不发言的薛原忽然说:“如今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毗昙。”
“毗昙?”夏宗的哭声立刻止住了,抬起头来瞪着眼睛:“毗昙那个小子?”
没人搭理他。美生苦笑:“是啊,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扩大毗昙的势力——这可正中陛下下怀啊。”
薛原冷静道:“我们必须想办法让毗昙站在我们这边。”
听美生和薛原都这么说,夏宗不禁皱起脸:“哎哟,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
美生摇头叹息:“毗昙……难啊。”
薛原缓慢开口:“毗昙虽然是真骨,但他可是玺主和真智王的儿子啊——春秋公不也只是真骨吗?”
“你的意思是……”美生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虽然按照新罗的传统,只有最高等级的贵族——名为圣骨贵族——可以继承王位,但如今圣骨男嗣已经断绝,理应由第二等贵族——真骨来继承。真骨贵族虽然数量颇多,但毗昙和春秋却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圣骨后裔。
毗昙的父亲是废主真智王,春秋的父亲则是废主真智王的另一位儿子。虽然,真智王被废,身份由圣骨降为真骨,但至少曾是圣骨。
何况,春秋的母亲天明公主是圣骨,而毗昙的母亲美室虽然是真骨,但,她可是美室啊!论号召力,天明如何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夏宗恍然大悟:“那我们就要让毗昙……”
“不行,不行啊。”美生突然摇头,否定道:“陛下登基之前,真骨男子还有机会,但如今陛下登基了,那么,圣骨女子可不止陛下一位啊……”
“哎呀。”夏宗不耐烦地说:“那不就还剩一位圣骨公主吗?说不定怎么着就没了嘛!”
另外几人齐刷刷看向他。
夏宗有点蒙:“怎么了,干什么都看我?”
美室与薛原的儿子,宝宗,忍不住开口:“哥,你忘了当初天明公主升遐的事情了?”
就因为害死了圣骨公主,他们面临了多大的危机!
“不,还是有可能的。”美生反应过来,邪性地笑了:“天明公主是死在我们手上,但是……眼下这位公主,她可是在唐朝……人嘛,谁还没有个三长两短呢?”
薛原总结道:“如此的话,贵族们或许对玺主的遗愿不感兴趣,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总会做些什么的。”
国丧逐渐接近尾声,即位仪式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完成即位前的各项部署,德曼静静地等待着尘埃落定的那天。
国丧的最后一天,为真平王主持丧事的王后来到德曼的房间,微笑着说:“就在明天了。”
德曼紧绷地说:“是。”
王后含着泪说:“天明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提到天明,德曼目光黯然。
“我也是,”王后欣慰地说:“有生之年能等到你登基再离开,真是万幸啊。”
德曼讶异抬头:“什么离开啊?”
“就这么让你父亲孤零零地走,我于心不忍啊。我打算出家,做个不归之人。”王后怅然地说。
德曼嘴唇翕动:“母亲。”
“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人能够照顾你了。你要自己守护神国、百姓,和你爱的人。”王后含着眼泪微笑着,像是安慰又像是心疼:“为你而战、心疼你的人,再也没有了。”
德曼笔直地坐在那里。
“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不相信任何人。能做到吗?”王后轻声问:“忍受无尽的孤独和寂寞,你能做到吗?”
德曼的嘴角在发抖:“……是。母亲。我能做到。”她克制着颤抖,坚定地说:“我会做到的。”
像美室曾经做到的那样:“利用上天,却不敬畏上天;知道世间的无情,却不向它低头;驾驭众人,却不依赖于人。”
从今以后,她便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不相信任何人。再不能依赖于人。
德曼。她对自己说:这回,你是踏上了孤寂之路啊。
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路走来,她难道不是在不停地失去吗?
世间总是公平的,她成为了公主,却失去了姐姐。成为了女王,却失去了娘。
手中握着曾给予她力量的梳子和画像,这两个代表着她姐姐和娘的物件。如今,她们都不在了。
昭火,她的娘啊。因为“御出双生,圣骨男尽”的预言,为了防止美室借口废后、威胁王权,亲生父母把她抛弃了。是昭火,总是摔跤的笨拙宫女,接过了抚养她的重担,为了保护她,被大火熏伤肺部,拖着病弱的身体,用十五年时间将她养大。
面对再次追踪而来的杀手,逃亡中她身陷流沙,却担心延误女儿逃命的时机,果断割断绳索,呼吸不畅的她将自己埋进了窒息的黄沙。
那时候,娘死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泪水在沙漠中风干,由此踏上了返回新罗的道路。她要找回自己的身世,查清娘的死因。
背负着娘死前那句“活下去”的叮嘱,她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历经千难万险活下来,打破“圣骨男尽”的预言,成为公主。这时候,娘又活着回到了她的面前。
她是多么高兴啊,那是失而复得的母亲,是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失去的母亲啊!
可是这样的娘,重获女儿的昭火,却在美室发动政变后,在又一次追杀中,为了引开追兵,毅然扮成女儿的模样,再度为女儿而死。这一次,她再不会回来了。
她死在黎明的前夜。原本,再过不久,她将看到女儿德曼登基为王。而如今,她留下的只有一幅小像。
还有天明,她的同胞姐姐。十六岁初到新罗,她们在命运的指引下相逢,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却走到了一起。
她嘲讽天明“想要活命,却从不努力”,激起天明和美室对峙的勇气。因了这勇气,在孤独的王宫里,天明、她还有庾信,她们三个挽在一起,手搭着手,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
直到有一天她找回了身世。被抛弃的事实、历经艰难活下去却发现自己不该活着的痛苦,令她选择逃避。知道真相的陛下再度抛弃她,爱着她的母亲却懦弱而无能为力,只有天明,只有天明对她伸出援手,一路追随保护,对她说:“把抛弃你的陛下、不能守护你的母后,都忘掉吧,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女人活下去。德曼,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曾经并肩战斗的三个人,多年的情谊,倘若就此割舍,竟然也好像圆满了。可偏偏,天明死了。为了掩护她离开,她们曾交换服装,杀手因此错认目标,毒箭射中了天明。而她为了取回解毒的药材,错过了天明的最后一面。
死前,她甚至没有叫过一声“姐姐”。而天明却将那曾经为她理发的梳子交给庾信。同样交付的,还有让妹妹作为普通人获得幸福的梦想。
但那只是梦想。她的幸福早在那一刻结束。她掰断那把梳子,宣布告别曾经的一切。怀着复仇之心,她决定杀死美室,颠覆新罗。她要成为新罗的王。
而现在,美室已经死去,剩下的只有新罗。
她最亲近的人都已离开。她将成为新罗的王。
德曼将梳子和画像放回柜中。
是的。她失去了姐姐和娘。但是,她亦将成王。
她将埋葬所有仇恨,用希望抚平伤痕,带领弱小之新罗,踏上网罗四方之路,成就三国一统的梦想。
从今以后,我爱过的、爱着我的,我恨过的、恨着我的,都将只是我的臣民。
这就是我的王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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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宗】美室和薛原的儿子。
美室三子(按先后):和丈夫生夏宗;和真智王生毗昙;和薛原生宝宗(按剧里意思,美室还有其他孩子,但未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