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顾珵在林亓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人简直没有底线、没有尊严，无论怎么逗弄都不生气，反而时常将自己弄的没话说。

　　而且，他竟然比成谨还不会抓重点！！！

　　顾珵很想晃晃他的脑袋，看看里边盛的是不是都是水，再抓着他的耳朵喊：我在侮辱你啊！！！

　　但此刻，林亓就蹲在脚边，满眼都是自己，顾珵竟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

　　他只能面无表情的盯着林亓，冷声道：“不能。”

　　林亓的眼中瞬间没了光彩，他似乎失望极了，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垂下了脑袋。

　　顾珵抓着他的头发迫使那张脸重新扬起，充满审视的问道：“你很失望？”

　　林亓没说话，只是顺势跪下，身子贴着顾珵的双腿，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顾珵感受到了他炙热的体温。

　　抓着头发的手顿时像被烫了似的，顾珵猛地站了起来。

　　“你去外边守着，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他说完就匆匆离开，隔着层层帷帐，林亓觉得他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
　　次日，成谨起了个大早过来服侍顾珵起床，他正打着哈欠，忽然看到了伫立在门口的林亓，顿时垮了脸。

　　“大哥，你也太勤快了吧！”

　　成谨有一种要失业的恐慌感，并且怀疑林亓的月钱比自己高！

　　这会儿天色还早，他凑到林亓跟前，鬼鬼祟祟的，很小声的问道：“王爷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

　　林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成谨好奇极了，用更低的声音有理有据的猜测道：“是多到不能说的程度了吗？”

　　林亓觉得他有病。
　　回头看了眼屋内，静悄悄的，顾珵大概还没醒。

　　成谨不死心，还要再问，林亓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声道：“噤声。”

　　成谨疼的白眼都要翻出来了，林亓的手劲儿太大了，掐的他无法呼吸，只能胡乱点点头，张着嘴大口喘气。

　　林亓这才撤开了手。

　　成谨立马跳开三米远，抚着胸腔大口大口的呼吸，他想骂人，又不敢出声，气的咬牙切齿的。

　　林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要把王爷吵醒了。”

　　成谨瞪大了双眼看他，有些不敢置信，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你就差点掐死我？

　　林亓看懂了他眼中的疑惑，顿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成谨：“？？？”

　　又过了一刻钟，里面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亓轻轻推开门进去，看见顾珵正在穿衣服。

　　他走过去服侍，顾珵看了他一眼，问道：“成谨呢？”

　　林亓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低声回道：“走了。”

　　“走了？”顾珵疑惑的看着他，猜测道：“偷懒去了？”

　　林亓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顾珵的神色，难得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气走了也算走了……

　　顾珵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想了想昨夜发生的事，理解的说道：“算了，让他偷会懒吧。”

　　他说完就张开了胳膊，让林亓接着给他穿衣服。

　　林亓其实并不太擅长服侍人，他虽然幼时不得宠，一直在冷宫长大，可也还没到反过来伺候旁人的地步，此时给顾珵穿衣服，手上的动作虽然不算慌乱，但看着也有几分生疏。

　　顾珵看在眼里，难得没说什么。

　　等一切穿戴妥当，他才道：“走吧，去明月馆。”

　　林亓愣在了那里。

　　顾珵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便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林亓呆鹅似的站在原地，看上去很手足无措的样子。

　　顾珵笑了出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打趣道：“怎么了？没逛过青楼？”

　　林州城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明月馆的，城内最大的销金窟，林亓长得就不像缺钱的样子，顾珵想了想，自己否定了刚刚的猜想，转而问道：“还是说，那儿有你的老相好，当着我的面，你羞于见她？”

　　这自然不是，林亓猛地摇了摇头。

　　顾珵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他的样子，眼中的兴味正浓，林亓回过神，知道自己大概还没露馅，暂时放了心。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难言的感觉呢？林亓盯着顾珵的衣摆，很想伸手拽一拽，求他不要去，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他想了想，找借口道：“您还没用早膳。”

　　顾珵看着他，随口道：“去那儿吃。”

　　林亓没话说了。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顾珵去，可又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立场去阻止，只好没什么精神的点了点头。

　　他难得有这样挫败的表情，顾珵心里得意，自觉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问道：“既然没有耻于见人的老相好，那做什么不想去？”

　　林亓抬头看他，张了张嘴，说：“脏。”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个字，顾珵忽然想起上次，他也是这样，嫌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不给碰。

　　“你有洁癖？”顾珵问道，他沉思了片刻，说：“罢了，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你既然嫌那里脏，就不要去了，我去叫成谨。”

　　林亓立马摇了摇头，说：“想去。”

　　顾珵不明白了，“不是你嫌脏吗？怎么又想去？”

　　林亓看着他，张嘴张了半天，也没狡辩出一句话，索性放弃挣扎，祈求道：“我想去。”

　　顾珵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故意问道：“真的想去？”

　　“想。”林亓点了点头。

　　顾珵看着他，为难人道：“可我突然不想带你了怎么办？”他挑起林亓的下巴，很轻浮的说：“你长成这个样子，要是去了，明月馆的姑娘都围着你，我去找谁喊冤去？”

　　林亓张了张嘴，想说那就不要去了，可他也知道自己越阻止越会适得其反，况且顾珵现在看上去兴致正浓，只好顺着他道：“我找个面具，将脸挡上。”

　　顾珵摇了摇头，说：“欲语含羞半遮面，只怕到时围着你的人更多。”

　　林亓祈求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珵目的达到，难得心情极好，说：“这样吧，你去找根链子，拴在脖子上，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本王养的狗，自然就没人搭理你了。”

　　他说完就目光沉沉的盯着林亓，想要看看这个人能不能答应自己这样无理的要求。

　　谁料林亓竟然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说：“好。”

　　顾珵顿了下，脸上的笑意没了，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明月馆人多眼杂，今日一过，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本王的狗，林亓，你不介意？”

　　林亓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介意。”

　　顾珵顿时恼了，他随手抓起刚换下来的腰带，面无表情的顺着林亓的脖子绕了一圈，手上用力一勒，林亓被拉了一个趔趄，呼吸顿时受阻，憋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脖子上的腰带勒的人呼吸困难，林亓却挣也没挣，任那要命的东西缠在自己身上。

　　顾珵的声音好似恶魔，“你瞧，当狗就是这样，连呼吸都无法自己做主，本王只要再使一分力，你的脖子可就断了。”

　　林亓呼吸受阻，脑中缺氧，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他此刻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仍尽力克制着自己，温顺的说道：“好。”

　　他真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顾珵手中。

　　顾珵静静的盯着他，眼中尽是疯狂，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叫嚣着。

　　杀了他！

　　杀了他一劳永逸！

　　他来历不明，功夫又好，此刻就是杀了他最好的时机，顾珵，你还在等什么？

　　顾珵手上逐渐用力，林亓已经彻底看不清东西了，他不怕死，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多陪顾珵几天，不过这样也好，能死在顾珵手里，林亓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忽然，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

　　顾珵撤了力。

　　“咳咳咳……”

　　林亓摔在了地上，胸腔中乍然进气，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咳的撕心裂肺。

　　脖子上的腰带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一道扎眼的红痕。

　　是顾珵刚刚勒的。

　　林亓努力克制着本能，重新将腰带缠在了自己脖颈上，然后伸手将那头递给了顾珵。

　　他又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别人。

　　顾珵晦涩不明的看着他，心如乱麻，脑中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一个说‘他自己找死，你何必不成全他？’，另一个说‘他好像真的想当你的狗！’

　　林亓的咳嗽声停了，但短暂的窒息使他的心跳的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抬眼看向顾珵，在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睛里看到了挣扎。

　　林亓压抑着呼吸，轻声开口道：“如果您不忍，我可以自己动手。”

　　他说着就要自己用力拉开那截要命的东西，顾珵猛地回神，使劲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用上了十足的力气，林亓被迫往后仰倒在地，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嗓子眼里涌上一股血腥气，他使劲咽了回去，脖子上的腰带再次滑落在地，露出那道碍眼的红痕。

　　顾珵皱眉看着，嫌弃道：“丑死了。”

　　林亓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脖颈，不想让顾珵看到。

　　顾珵蹲下身子，将他的手扯开，冷声道：“谁准你挡的？”

　　他身子本就不好，此番动作下来整个人便有些撑不住，脸色看上去比林亓还要苍白。

　　林亓担心的看着他，突然，哇的一声，顾珵猛地吐出来一口血。

　　刺目的鲜血洒在林亓的衣摆上，顾珵脑中嗡的一声，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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