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山羊

　　乔朗考完试，他们像那些大学生情侣一样玩了小半个月。不过，虽说裴倾玉已经在这个城市快两年了，但她熟悉的地方只有点心店，常去的酒吧，她倒不是路痴，是没有时间出来玩。虽然裴倾玉拍着胸脯打包票，能带着乔朗玩遍各大景点，乔朗被忽悠的连连点头。第一次出去，裴倾玉随便选了一路公交，乱倒车，俩人最后差点在郊区冻一夜。乔朗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商人的口若悬河，这女人完全不靠谱！
　　乔朗只好主动担任起了策划日程，他没谈过恋爱，怎么谈恋爱都是听室友说的，要看电影，吃饭，逛街，买礼物。只不过裴倾玉看电影睡觉，吃饭嘴刁，也不让乔朗花钱买礼物。真看中了什么，她扫支付宝比谁都快。她也不喜欢逛街，基本都网购，物欲比较低，什么东西够用就行。她对于这种活动已经免疫了，但她没说，不想扫了乔朗的兴。
　　裴倾玉理解初恋的男孩觉得干什么都有意思，但她必须承认，她不是初恋，而且全国的商场都一个样，现在的商业爱情片也一个样。她拿到票的时候，想了一下，还是闭嘴了。
　　算了，这票还送俩哈根达斯呢。
　　乔朗根据网上看的评价才买了这个电影，都说很好哭的爱情片。哭的时候，可以把女朋友搂怀里，嗯，很浪漫。
　　乔朗终于等到了电影的高潮，周围有女生开始拿纸巾了，乔朗转头看了看裴倾玉。
　　抱着爆米花桶的裴倾玉，正在拿勺子扣哈根达斯的盒子，专注的低着头。
　　直到厅里的灯都亮起来，大家都收拾东西往出走，乔朗也没机会搂一下哭的梨花带雨的女朋友。他有些无奈的跟上裴倾玉，追问了一下
　　“最后女主角一个人走了，画面还挺好看的。”
　　“啊，还行吧，我觉得她走的挺没必要的，这些都是导演赚眼泪的技巧。”
　　“哦，也……”
　　“想吃点什么？我看网上这家川菜做的不错。”
　　“都可以。”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两个人走在路上，裴倾玉买了一个烤红薯。她包着塑料袋抱在手里，贴着大衣，捂了一会“真冷啊，咱打车回吧。”
　　裴倾玉在车上啃了一口烤红薯跟乔朗说“我跟你说，这边的地瓜不好吃，太水了，还太甜了，不够面。我们那边的才好吃，是黄心的，好久没吃到了。还好我姥姥那天打视频说她买了一箱，等我回去吃。哦对了，过几天你也要回家了吧。我看你都不想家，我大一上学的时候，认床，军训又累，我不会叠豆腐块，被罚写检查，我现在也不明白会叠豆腐块有什么用。就很想家，在家一个月也不会叠一次。有时候打打视频就哭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当时买了一箱白酒，睡不着就喝点。哦！我最高兴的就是当时我选上了礼仪队，真没想到我这个长相能当上礼仪队，他们是瞎吗？而且还不用训练。”
　　乔朗接过她不吃的烤地瓜，看她得瑟的表情很有趣：“你确实不难看啊。”乔朗就静静的听她说自己的事，脑海里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份鲜活的画面，乔朗牵着裴倾玉的手，打量她的侧脸，普通的街灯暖黄色的光洒在她脸上，乔朗突然低语了一句。
　　“什么？又说鸟语？”
　　裴倾玉转头看他，她感觉自己听过这句话，在晚安前的那句应该就是，然后她就想起了一直要问他的事“乔朗，你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突然要上学，还有寄给我那颗很贵的珊瑚珠。”
　　如果裴倾玉不问，他不会说，但问了，他就不会撒谎“原因其实挺简单的，当时家里觉得我这个年纪，不上学的话，可以结婚了，阿爸阿妈也没有指定要我娶谁，但我不想结婚，不是因为不想结婚去上的学，看他们的半辈子，觉得如果就这样结婚，后面的生活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我想是不是，我还有别的可能。但如果不走出来，我可能没有机会知道那么多知识。其实也是有一点，因为你吧，你让我看到了更绚丽的外面，我家境在那片还算可以，我上大学不是为了生计，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试试不一样的人生。”
　　裴倾玉是很支持这种想法的，而且很羡慕，她调侃道：“有山头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用为生计发愁。珊瑚珠你还没说。”
　　乔朗有些回避这个话题：“就是送给你的。”
　　裴倾玉哪是那么好打发的：“我看过，你也有一个，款式是一样的，你平时很少带，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一对的，你很难不让我想歪。”
　　乔朗没办法，只能鼓起勇气说实话：“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是一对，不过我给了你，就只是给你了，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我还不用有负担，我负担大得很，你老婆以后跟我要怎么办？”
　　乔朗不可思议的看向她：“我怎么会有别的老婆？”
　　裴倾玉也看着他：“不可能吗？你才多大，很多事情，很多喜欢，都只是一个时段的，就像可能你喜欢吃什么，过几年就不喜欢了，很多电影拍爱情，可谁知道完美结局之后，他们会不会是现实中，分手，离婚的那一部分？很多喜欢，爱，都只是人在贪欲下的自圆其说得美化。”
　　裴倾玉又连忙补充“当然我不是说你，乔朗，我在说的是我自己。我也谈了好几个男朋友，说实在的，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我分不清是不是一时上头，我一直也不想伤害你。但很抱歉，我没忍住。你看，你很美好，我会忍不住接近你，哪怕我自己知道，我可能伤害你，我是个很自私的享乐主义。我会被你吸引，因为你的纯粹，你的眼睛没有世俗的东西。或许，你更适合一个同样什么都不懂的人。”
　　乔朗沉默，裴倾玉也沉默，那天之后他俩就陷入了一种僵局，过了几天乔朗要回家，裴倾玉想让他把耳环带回去，乔朗好像有点生气，一言不发就走了，裴倾玉只好给他寄了回去。她也难受，她哪次分手都可难过了，但也就难过几天。她想，乔朗总会遇到合适他的人，全中国十几亿人，总会遇到的。
　　从那之后乔朗没在来过，裴倾玉回家看到那些杜鹃却总是想起那个夜晚，明明他们的肌肤之亲只停留在手牵手，明明只亲了一次，这在她漫长的情史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为什么这么难忘？
　　裴倾玉手指贴着嘴唇摩挲，她应该扔了这几盆破花，加起来几百块的东西。她有很多理由扔了，连一条劝自己留下的借口都找不到。
　　日子还在继续，在异乡打拼的日子是缺少归属感的，但归宿感在哪儿呢？创业的奔忙让她紧张的神经无暇顾及这种细小的情绪，逐渐平静的生活反而让她心慌。
　　即使她的事业算平稳，也挺过了最难的时候，反而裴倾玉越来越力不从心，她这个喜新厌旧的毛病又犯了。白子鹤提醒她，摊子不要摆那么大，事情不能全亲历亲为。一开始裴倾玉不以为然，她老师亲自打电话给过这类建议。这份行业她已经做到没什么挑战了，所以她确实觉得累，下半年，她就调整了营业思路，不去锋芒毕露，收拢了产品范围，专心做店里前两年数据最好的方向。有了闲暇时间，偶尔弹弹琴，读读书，准备什么时候换个业创一创。总干一行，一点都不刺激。
　　还有，她学会了养花，别的不会，但杜鹃会了，她说服不了自己扔掉。反正乔朗也不会再回来，不丢人。
　　闲下来的时候裴倾玉喜欢看电影，也不是为了什么，算放松，有时候她一边给自己做做饭，一边瞄上一眼，纯当背景音乐。她本来只准备匆匆路过客厅，却被台词吸引了“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韩寒给出的翻译是“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裴倾玉打鸡蛋的筷子停了下来，乔朗在脑海中闪过，彩虹吗？是彩虹也被她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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