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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缠
下午的时候天色阴沉了下来，起风了，灰蒙蒙的云海在绿意盎然的山间翻涌，山雨欲来。
零星的农人急匆匆地往回赶，整个剧组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样的天气正适合拍反派那位恶毒黑心莲白月光最后的绝美退场。
苏屿吊着威亚下来，不复往日纤尘不染的衣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眉间还有忧色，面上却是带了笑的。
“阿离，我带你走。”
小反派已经哭花了一张包子脸，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那片透着血腥气的衣角：“师兄、师兄，好多血……”
那浸透的血在他的瞳孔映出一汪血红来，小反派一仰头眼泪就大颗地掉下来，他动作急切地近乎贪婪地抱住了那人的腰：“师兄，你用阿离的妖丹好不好。”
这么多人想要呢，师兄得了，那些伤口是不是就会好了。
“胡闹。”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制住了他，小反派怔怔地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指尖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鳞片，指甲那么尖利，他喃喃着：“那样你也是妖了……只有我们两个，去哪里都好。”
“阿离你听好了，不能让任何人碰你的妖丹。”
那些正道修士已经赶来了，小反派赤红着双目看着他的师兄倒在血泊里，他口角都是血，却还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云层起了个闷雷，天也终于落下雨来。
“师兄！师兄！！”
传送法阵透出烫人的金光，那染血的白衣成为一席灰白之间唯一的颜色，刻进他的骨血里。
拍完后苏屿缓了缓刚要起来，一抬头却见小孩顶着一张哭花的包子脸蹲在他面前，两个黑眼睛里摇摇晃晃地含着泪，雨过天青色的发带随着黑发飘动着。
苏屿也蹲着给他擦了擦哭花的小脸：“怎么不去躲雨？”
邓为祁不说话了，狗狗眼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皱了皱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屿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哄了好一会儿小孩还是哭，雨下的更大，苏屿怕邓为祁给淋坏了，只好背着他先回了最近的凉亭。
“小夏哥哥要走了吗？”
苏屿嗯了一声，后面已经没他的戏了：“雨停了就走。”
小童星抬起头看他，两只眼睛乌沉沉的存着水光，“我过两天还有最后一场，拍完舅舅就来接我了。”
没等苏屿回答，小童星的助理打着伞冲进了凉亭：“哎呦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童星没吭声，助理帮他把头套取了下来，从包里拿出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又往他手里塞了个保温壶。
“姜茶，喝点儿。”
邓为祁的助理还在嘱咐着，苏屿看着外面丝毫不见停歇的大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神不宁。
……
到了晚上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苏屿站在老旧的绿漆木窗前看外边，正想着明天再离开，忽然看见雨幕里走来一个打着黑伞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的黑，几乎要与阴沉的天色融为一体。
苏屿的心跳跟着快了起来，男人走近了他才看清那人的样貌，他的骨相和轮廓没有周夜锋利，面庞是年轻俊朗的，有点儿像年轻些的周夜。
现在的陆博生看着狼狈极了，他的裤腿上都是泥水，一只手无力地垂着，血水顺着小臂淌下来，在地上绽开一点一点的血花。
苏屿吓了一跳，连忙开门把人放了进来。
见他手臂上还流着血，苏屿着急忙慌地去找他的医药箱，里面装的大多是感冒药和晕车药，纱布就一卷，又给场务打了电话要。
“怎么弄成这样？”
苏屿看他像是骨折也没敢动，只把周围简单清理了下，纱布都敷到流血的创面上。
“雨太大了，”陆博生盯着他专注的侧脸，手好像没那么疼了，“路上碰到了山体滑坡。”
“舅舅！”
小童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他急匆匆地跑过来，趴在陆博生腿上看那堆染血的纱布。
“舅舅你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陆博生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外甥的脑袋，“我没事。”
“那就好，”小童星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责备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博生敷衍地应了一声，见助理急吼吼地跟了进来，忙让人把小孩子弄走。
“小夏哥哥，”小童星被年轻的男助理一把抱起来，恨恨地挣扎着，“我还没和小夏哥哥说话呢。”
苏屿有些忍俊不禁：“你要说什么？”
邓为祁顿了顿，乌沉沉的狗狗眼亮晶晶的，“哥哥可不可以多待几天再走？”
“看天吧，雨小一点我再走。”
邓为祁被助理抱走了，他不死心地扒着门框却被助理一根根掰开手指，心里不服气，嘴里就呜呜地叫着哥哥。
陆博生感叹一声：“看来你和小祁相处的很不错。”
苏屿露出一个笑来：“挺好的。”
陆博生叹了口气：“小鬼难缠。”
“有句话他倒也没说错，”苏屿拿着助理送来的新纱布在陆博生的手臂上松松地绕了几圈，“他不是过两天还有戏，你接他也不用那么急，晚几天就不会碰到山体滑坡了……”
“你今天杀青啊。”
晚几天就见不到你了。
苏屿没回过味来，他忽然想到刚才周夜走到时候，天好像就快下雨了。
想到这里苏屿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抿着唇给周夜打电话，又去问陆博生，“山体滑坡严重吗？”
“挺严重的，刚我还看见新闻上报道了，”陆博生顿了顿，“怎么了？”
苏屿：233!
233:窝在！
苏屿：周夜没事儿吧。
233：好着呢，死不了。
苏屿去看那篇山体滑坡的报道，秀气的眉越皱越紧，他脸都白了，盯着陆博生不答反问。
“陆导，你车还能开吗？”
“能的，就车头砸坏了点儿，”陆博生冷不丁听见这声生分的陆导心里一噎，见他那样急也跟着皱眉，“怎么了？”
“周夜可能出事了，”苏屿接过陆博生的车钥匙就往外冲，“我得去看看。”
“等一下！”
陆博生站了起来，手臂上传来的隐痛让他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他知道青年不会愿意干等着救援，便也没打算劝：“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手骨折了，在这儿等医生吧。”
青年说完就跑了出去，那么单薄的一个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雨里，他连伞都没打，那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在身后被风扬起来。
陆博生看着那道身影跑远了，有那么一瞬他居然有点羡慕周夜。
他想，应该没有哪一个人会像夏星河对待周夜一样对待自己。
233：小夜夜没事呀！
苏屿：是我以为他有事呢。
苏屿一边打周夜电话一边踩着油门往唯一出山的路上开，雨还是不见小，因为地形原因随时可能遇上新的山体滑坡，他的心跳的很快，跟着电话等待接听的声音一下一下。
倒不是有多担心周夜，毕竟主角光环加主神碎片呵呵。
关键是这一趟放在以后，保守估计至少能刷上的三十点完成度，叫他心如擂鼓浑身颤栗。
周夜没接电话。
看上去那次山体滑坡蛮严重的，陆博生的车连挡风玻璃都被砸碎了，雨丝从缝隙里跳进来落到真皮座椅上，也落到他滚烫的皮肤上。
不知开了多久，远光灯照亮了远处黑黢黢的一堆泥石，有辆黑色的车被堆在底下，堪堪露出个大灯被砸碎的车屁股。
苏屿只觉得连呼吸都被人攥紧了，眼眶泛起酸涩，他赶了这么久的路，可现在就这么一段距离，他却不敢去了。
“喂？”
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终于被人接起，脆生生的声音来自陌生的男孩儿。
“周哥在洗澡呢，你有什么事？”
苏屿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那边的男孩儿等了一会没听见回答，骂了句有病就撂了电话。
湿透的衣服冰冰凉凉地贴着皮肤，苏屿缓了缓，决定下车看看前面那辆被压住的车，也许里面有人需要帮助也不一定。
提起精神要开门的时候苏屿忽然听见一阵沉闷的响动，地面在晃动，他看见碎石裹挟着泥土滑了下来，被连根拔起的树木被裹在里面往下淌。
在自然面前人类是那样渺小，只需要一块碎石、一根尖利的树枝、一抔滚落的土，就能要人命。
233：啊啊啊你在干嘛呢?
苏屿：疼痛屏蔽。
233：……好的！
手机又响了，苏屿看着来电显示面无表情地划向了接通。
免提将周夜的声音放大了，这个有恃无恐的男人，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这个说了喜欢又将那些好全部收回的男人，此刻的话听来竟带着解释的意味。
“小星星，刚才那个是……”
他的语气里透着拘谨和小心，仿佛他又是那个被他宠的无法无天，敏感又爱拈酸吃醋的夏星河了。
已经晚了，还解释什么呢，他是不是找了别人已经不重要了。
要倒掉可乐的人不会在意它到底有没有气，是不是还冰着。
他不要周夜了。
苏屿笑了一声：“周夜你他妈去死吧。”
一串窒息的闷响掩盖了他的声音，有什么重物砸在铝合金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夏星河！”
电话被切断了，周夜一下子慌了神，“夏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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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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