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道长也不能杀兔兔

　　卫济舟轻咳，没有回答施苒苒的话，只是将烤鱼递到她手中，随后神色如常地坐回对面。

　　看着外酥里嫩的烤鱼，施苒苒咬下焦黄的表皮，白嫩的肉质被稀疏的鱼刺码得齐齐整整，绵软的口感顺着舌尖传递到整个口腔。

　　“好吃，”她没忍住又尝一口，“卫济舟你真是好人！”

　　卫济舟用净尘术擦拭着指节残留的腥味，垂眸淡淡道：“昨日剩下的，再不吃坏了。”

　　吃到一半卡住的施苒苒：……

　　见少女瞪圆双眼，双颊鼓起，半天只说出一个“你”字，他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似笑非笑道。

　　“诓你的。”

　　施苒苒这才安心下来，大口大口吃着鱼肉，时而手舞足蹈说些卫济舟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后者没有心思去听她的胡言乱语，而是站起身来，在露宿周围施加一层结界，确保夜间不会被妖物或野兽侵袭。

　　吃完烤鱼，施苒苒享受地躺在地上，望着被浓密树叶遮蔽的夜色，眼皮愈发沉重。

　　兔子比凡人警觉。

　　半梦半醒间，耳边忽地传来布料拖动的声音。施苒苒猛然张眼，循着发出动静的方向看去。

　　卫济舟不明所以，仍然擦拭着剑锋，见她有所动作，抬眼望去，顷刻眉头蹙起。

　　过了好一会儿，低矮的灌木传来窸窸窣窣声响。

　　一位头发凌乱，辨别不出长相的男子衣衫褴褛，从灌木中钻出来，爬到两人面前，却因外界的屏障无法入内。

　　“仙人，仙人救救我们！”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不断。

　　男子正是络腮胡子，说完这句话，他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卫济舟面色阴沉，拂袖解除屏障，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先是扒开他的眼口，随后点了几处穴位。

　　淡金色的光芒从男子白玉般的指腹倾泻而出，顺着方才的穴道游走。

　　施苒苒托腮在旁边看着，没过多久，就见络腮胡子剧烈咳嗽起来，接着他睁开双眼，迷糊地看着周围。

　　络腮胡子爬起来，目光触及卫济舟，竟直接跪下，眼见着要磕头，卫济舟拦下：“说。”

　　他这才想起正事，瞳孔骤缩，似乎想起极可怕的事情，身子抖如筛糠：“妖怪！那方姑娘是妖怪！求仙人救命！”

　　“带路。”卫济舟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站起身来，递个眼神给施苒苒，示意她跟上。

　　施苒苒不情不愿掸了掸身上的灰，后脚跟过去。

　　这些人方才还冤枉他们，有什么可救的？

　　这个卫济舟可真是假好心。

　　三人走在小路上，有了卫济舟，络腮胡子似是找到主心骨，一路上断断续续，好歹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了。

　　原来，那狐狸精怕夜长梦多，打算今夜动手。等两人走后，她假意答谢众人，在水中动手脚迷晕众人。

　　幸好卫济舟提前料到这一点，在各位的身上施加符咒，这才幸免于难。等他们醒来时，原本的方姑娘变成一条面目可憎的狐狸精。

　　回想起卫济舟的话，众人如梦初醒，知晓冤枉两人，不曾想狐狸精见事情败露，大开杀戒。他们纷纷逃窜，其中有几个受伤，虽不至于丧命，情况却也不乐观。

　　听到这里，施苒苒看着身旁的卫济舟：“你什么时候给他们施法？我都没有注意到。”

　　卫济舟懒得回答，施苒苒耸了耸肩。

　　眼前的景象逐渐熟悉，直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火光。

　　干柴散落一地，篝火处化为灰烬，几个帐篷塌陷下来，地面上随处可见撕碎的布料，由此可见当时的惨状。

　　此地安静空旷，狐狸精定然不在这儿。

　　不过卫济舟自有办法，他阖上双眼，长睫乖顺垂落，等再次睁开时，如琥珀的褐瞳散发淡淡的金色光芒。

　　施苒苒见识过他的能力，并不惊讶。

　　卫济舟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西南方向，足尖轻点，只见白衣闪过，人不见踪迹。

　　施苒苒看向神志不清的络腮胡子，显然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干脆利落道：“你在此处，我跟上去瞧瞧。”

　　说完追随卫济舟的身影离去。

　　*

　　月明星稀，夜色沉沉压下，树影婆娑如鬼魅，偶尔能听到野兽的哀嚎。

　　狐狸精眼见着瘫软在地的尖嘴猴腮，歪头狞笑：“公子何故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女子长相妖媚，眼尾上挑，然而遍布半张脸的绒毛给她明艳张扬的脸平添一丝恐怖。

　　尖嘴猴腮双腿发软，见退无可退，哆哆嗦嗦道：“女菩萨，女菩萨你行行好，莫要杀我……”

　　眼前红光一闪，狐狸精嗤笑，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锋利的指甲只要再深入便能刺进皮肤。

　　她的双眼泛着诡谲的红光，强行逼迫尖嘴猴腮直视自己，正要吸食-精气，忽地蹙起眉头，低声咒骂道：“该死的道士，次次坏我好事！”

　　下一刻，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天而降，紧随其后是一抹翠绿，两人并肩而立，画面格外养眼。

　　狐狸精背对他们，见两人来了，转过身子笑语盈盈道：“小女子不过是想修炼，道长何故赶尽杀绝？”

　　说完她拎着尖嘴猴腮，挡在自己面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若是卫济舟敢动手，她不介意此人命丧黄泉。

　　施苒苒早就看不惯狐狸精这副作态：“还和她废话什么，直接动手啊！”

　　见卫济舟毫无忌惮朝自己靠近，狐狸精完美的伪装也出现一丝裂痕，连连后退，掐人的力道加深：“道长难道也不顾此人的死活了吗？”

　　尖嘴猴腮脸色发紫，双眼翻白，嘴里直呼“救我”。

　　“你大可以杀了他。”卫济舟神情淡定，这句话反而让狐狸精慌了神。

　　电光石火之间，卫济舟趁她不留神之际迅速击向她的手指。只听狐狸精吃痛一声，忍不住松手，尖嘴猴腮也顺利得救，只可惜此人胆小，直接昏死过去。

　　没了顾忌，卫济舟长剑出鞘，耳边响起利落的破空声，剑光划过狐狸精的脸庞，若不是后者反应及时，此刻怕已经是一具尸体。

　　狐狸精知晓自己没有胜算，打算三十六计走位上，却不料卫济舟先一步知晓她的意图，在周围竖上坚不可摧的屏障。

　　“妖丹留下，我放你走。”卫济舟没有直接杀死狐狸精，而是给她转圜的余地。

　　妖丹对妖怪开智化形至关重要，狐狸精万不可能交给他，因而啐了口，转过身来瞪着他，大有殊死一搏的意思。

　　“想得美！今日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下水！”见卫济舟布下天罗地网，狐狸精手屈成爪，尖锐的指甲泛着寒芒袭向他。

　　卫济舟侧过腰身，眼见其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外，正要提剑去挑，狐狸精似有所觉，弯腰在地上滚了两圈，趁对面没反应过来，又立马起身，伸腿直扫男子下盘。

　　金光却在这时直击她的面门，额头传来灼热的触感，狐狸精痛苦呻-吟着，空气中响起肉被烤熟的滋滋声。

　　狐狸精强忍着痛揭下符纸，余光扫到人事不省的尖嘴猴腮，霎时露出奸诈的笑。

　　卫济舟蹙眉，转身对不想插手的施苒苒道：“护好他！”

　　知道卫济舟不可能会败给一个狐狸精，施苒苒百无聊赖坐在旁边，突然被点到，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然而在听清卫济舟说什么时，她眸光掠过倒地的尖嘴猴腮，没有动作。

　　那人方才还冤枉自己，她才不要去救呢。

　　狐狸精轻而易举捉住尖嘴猴腮，桀桀一笑。

　　她的脑门被符咒烧出一个洞，鲜血顺着眼珠流到嘴里，看起来骇人可怖。

　　“道长要杀我，那我便杀了这个人！”说完指甲猛然刺入尖嘴猴腮的脖颈，霎时鲜血迸溅，染红她的半边衣衫。

　　卫济舟眉眼凌然，再也不顾其他，凭空燃烧一张黄色符纸。

　　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狐狸精被迷了眼，却仍旧死死抱住怀中的人：“我死……也不让你……好过！”

　　红光飞快在狐狸精面前凝聚，幻化成数条长鞭，如吐着信子的毒蛇朝卫济舟游弋而来。

　　似藤枝的锁链包围着卫济舟，他也提起长剑，左手指腹在剑刃上划过，留下淡金色的光芒。霎时，无数柄长剑的虚影对准狐狸精，向她刺去。

　　狐狸精连忙离开，卫济舟轻轻眯起双眼，扯住其中一条锁链缠在腕上，硬生生将她拉过来，给了致命一击。

　　时间仿佛凝固般，狐狸精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死去。

　　卫济舟白玉般的脸上喷溅着血迹，他却毫不在意，手直接没入狐狸精的腹部，再次抽出时，手中拿着一颗艳红的妖丹。

　　他连眼神都吝啬，指腹用力，轻而易举将其捏碎。

　　施苒苒静静看着浑身被血洗的卫济舟，平日里如误入凡尘的神祇，清冷到遗世独立，这一刻白衣洇着大片殷红，宛若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做完这一切，卫济舟随手将狐狸精扔到地上，静静擦拭着锋利的剑刃，直到其恢复往日的光彩，才缓缓走到尖嘴猴腮身旁。

　　男子喉咙被鲜血堵住，发出意味不明的“嗬嗬”声，卫济舟双指并拢，在他被剜得血肉外翻的脖颈处注入灵力。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本该无力回天的伤口快速愈合。与此同时，卫济舟的面色也迅速惨白下来。

　　见状，施苒苒吓坏了，若卫济舟身死，自己也不能独活。

　　思及此，她连忙走到他身旁，抬手想要给卫济舟渡入灵气，却被对方干脆地打掉。

　　“你干……”施苒苒手背瞬间泛红，她揉了揉，正欲发火，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止住了。

　　卫济舟褐色如琥珀的眸子盯着她，如寒冬凌冽的霜雪，在寂寂长夜簌簌而落。

　　而他的眼中，还留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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