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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师父走后的第三天上午,我离开客栈去药铺拿药,路上顺便买了些零嘴,回来时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惨叫,一个人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从客栈的楼上被扔到大街。
我心里一紧,丢下手里的东西拿着剑飞身上了二楼,但是眼前的一幕让我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剑!
郁兰子疏······是他······他在杀人!
他的脸色还苍白着,可是眼睛红的吓人,我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只是发出暴怒的吼声,仿佛不认识我一样,手里握着我给他的仙子剑,亮白的剑刃竟然朝着我刺来!
我提剑去挡,看着他血红的眼睛,心里难受的紧。我不想伤他,只是与他缠斗,好在他重伤未愈,没一会儿就显出疲态,我趁机用法阵困住了他。
楼下的人见打斗停了,有几个胆子大的跑上来,让我杀了这个“妖孽”。
妖孽?
我看着被困在法阵中的郁兰子疏,心里忽然痛了一下。
我捆住他离开了那家客栈,路上他神志恢复了清明,轻轻地喊我“阿沈”。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一定不知道,没人会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我另找了一家客栈落脚,郁兰子疏苍白着脸把仙子剑递给我,“我来还你剑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剑,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猝不及防,他说,“用这把剑,杀了我。”
我抬头,看着他镇定的眼睛,发觉他是认真的。
郁兰子疏苦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会发狂,会杀人。”
他朝我一笑,走到窗户前。楼下有一家卖油糕的,不大的铺子弄的整洁干净,摊主对着来往的人吆喝的起劲。
郁兰子疏的声音平静的近乎可怕,“小时候父亲总给我买各种吃的,带着我到街上玩儿。我喜欢这样平凡热闹的生活,可是我不可能拥有了。父母亲死后我还短暂地幻想过我一个人也可以过上安宁的生活,可是不能,郁兰萝华永远在追杀我,我只能远离人群,像老鼠一样躲在到处是妖兽的危险的山上,就这样躲了好多年。遇见你,我本以为我可以开始另一种生活······”
“不······你可以的!你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
郁兰子疏摇摇头,“郁兰萝华在我心间种了一颗缠神草的种子,随着这粒种子发芽长大,我会发狂,最后彻底失去神志,成为缠神草的养料。”他看着我,“阿沈,动手杀了我吧,我不想杀人,更不想让你看到我那种样子。”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可是我们都做不到。”
“你说是什么?”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楼下卖油糕的摊贩,很感兴趣似的。
我当然不可能杀他,我们就在客栈里住了下来,慢慢地养伤。中间他发过一次狂,红着眼睛把房间砸了个粉碎。我赔了银子,离开这座城市带他又去了另一家客栈。
“美人儿,你不要这样。”他看着我笑,“你是沈道尊的大弟子,前途无量,这么不要命地陪我流亡,我会误会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乖乖地闭嘴了。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我问郁兰子疏,他笑笑说,“等死吧。郁兰萝华给我种了缠神草,不会再派人来杀我了,我死前能够安安宁宁的,还有你陪着,足矣。”
“你是不是找打?”
我不知道郁兰子在魔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变的消沉了,他不再想报仇的事,只是吃吃喝喝,陪我上街玩儿,修炼上不肯再下功夫。
想了很久之后,我决定暂时回到桐香殿。走之前我给郁兰子疏的房间下了一层禁制,以防他发狂时伤害到别人。
师父不在桐香殿,我问了师弟们,没有人知道缠神草的解法,我又来到七圣山的书楼,在那里面我看遍了所有关于魔族医药类的书,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而当我看到那个方法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郁兰子疏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我回到了郁兰子疏身边,如果他注定要死,至少我还可以陪他走完人世间的路,让他不那么孤单。
缠神草从发芽到完全侵占人的躯体神思,需要一年的时间。在八月初,我想了很久,还是给师父写了信,请求他原谅我不能按时回到桐香殿。
师父回信说“无妨”,随信寄来的还有七圣山上的一些果脯。
随着时间的流逝,郁兰子疏不再像我们刚认识时打趣我调笑我,他依然爱笑,只是很少再见他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眼里笼罩上了另一层悲哀的东西。
我知道他是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有一天夜里,我睡不着,打开窗子看天上圆圆的月亮,竟然听见隔壁郁兰子疏的房间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风轻轻的,到我耳朵里那些话已经吹的散乱,什么也听不清。
吹着轻柔的夜风,我在窗前无言地站着,没一会儿,那低低的谈话声消失了,郁兰子疏打开了窗户。
听见动静,我伸出头,“嘿,你没睡啊!”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嗯,你怎么也没睡?”
“我睡不着,你呢?”
“我在等美人儿呢。瞧,这不就等到了吗?”
“你就会贫,看我明天把你的饭全吃掉让你饿肚子!”
我俩把头伸出窗外说笑,过了一会儿,下面的房间窗户也打开了,一眼瞧见我们我们,语气很不好,“大半夜这是干嘛呢?谈情说爱进屋谈啊!羞也不羞!”
我满面羞红,立马关上了窗子。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干嘛?”我问。
“听从那个大叔的建议,进屋里找你谈情说爱。”
我没有开门,隔着门对他说道,“别胡说了,快睡觉吧。”
郁兰子疏没有走,有些撒娇地说道,“你开门嘛,有东西给你。”
我开了门,有些狐疑,“给我什么?”
“喏。”郁兰子疏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是一把漂亮的匕首。
“这······是你母亲送你的那把?”
他点头。
我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去,“你快拿走,我不要你的东西!”
“我母亲说这是给未来儿媳妇的,你不要我可给别人了啊!我看隔壁酒楼里的小苏掌柜就很不错。”
“你······你!”我怒瞪着他,“别做梦了!人家年轻漂亮又有家财万贯,才看不上你的匕首!”
郁兰子疏眼睛亮晶晶的,“她看不看的上我都不给她,这是专留给某一个人的,她这次不要,我下次再送就是了。”他拿着匕首在我眼前晃悠,“不若这次收下了,也省的我次次麻烦。还是说,那个人就想让我次次来哄她呢?”
我转过脸去不说话,他拉过的手硬是把匕首塞进我手里,然后转头就跑了,走到门边又回头,“夜深了,快睡觉吧!明天起晚了可就买不到粘豆包了。”
郁兰子疏走了,我拿着匕首久久的出神,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夜里做了一夜的噩梦,直到醒了心还惴惴不安地悬着。
我洗漱好,门外侍从捧着豆花和粘豆包,满脸笑地送到房里。
“隔壁公子呢?”我问他。
“出门遛弯去了,说一会儿回来。”
“知道了,多谢。”
我的心这才放下来,把早饭吃完,郁兰子疏才回来。可不知怎么的,我头很晕,郁兰子疏的身影在我眼里变成了好几个。
是早饭······
我看向郁兰子疏,他扶着我,“阿沈,等我,月余我就去接你。”
他说什么?
不······
不!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我的羽花小筑,身边放着郁兰子疏送给我的那把匕首。窗外阳光灿烂,我起来,看到师父站在池边喂鱼。
我走过去,问,“他走了?”
“走很久了。”
师父把鱼食撒下去,在池子里激出一片片细小涟漪,但鱼大概是吃的饱了,只廖廖几条游过来吃了几口,又摆着尾巴走开。
我蹲下来,看着那些鱼在池子里游来游去。郁兰子疏在这的时候,经常打它们的主意,我看的紧,才没让他得手。
“师父,他有没有说是干什么去了?”
“说了,但我不能告诉你。”
“他会活着回来吗?”
师父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师父不屑于说谎,这点我是知道的,他的这个特点在某些时刻会显得有些残忍。
我俩在鱼池边静默无言,我忽然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和师父没有那么多话说了。
也许是在他执掌桐香殿之后总也见不到他,也许是我遇见郁兰子疏之后,那些心里没处说的话忽然就有了归处,于是在师父面前就显得无言了。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向我袭来,郁兰子疏不知做什么去了,师父也离我愈来愈远,我在人才济济的修道圣门,不远处师弟们练剑的声音也传到我耳朵里,可是我却忽然好似回到了那年大雪时分,一个人在茫茫雪地里走着,天太冷了,四周没有一个人。
“师父,我有点儿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为什么喜欢他?”师父的声音毫无波澜。
“喜欢?我喜欢他吗?”我仰起脸,看着师父清冷的眼眸。
原来我竟是喜欢郁兰子疏吗?
我无父无母,从未见过什么是喜欢,后来跟着师父修行,身边皆是修道之人,更别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但是,师父怎么会知道?
我看他,他的面容依旧冷淡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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