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悚小说里谈恋爱

　　‘完了完了完了……’
　　周湛听着萧臣夜冷声问他，是否预知到校内出现“黑雾触手”时，脑子空空，满心惶恐。

　　他确信萧臣夜见到的是贯穿原文小说中的终极反派“黑雾怪物”。

　　长达百万字的惊悚男频小说中，“黑雾怪物”的杀戮游戏奠定了萧臣夜义无反顾重拾玄道的基础，此后多次事件中亦存有它的身影出没。

　　直至最终篇，萧臣夜终于有了足以对抗“黑雾怪物”的能力，费尽千辛万苦，将之封印。

　　剧情笔记本揣在兜里，周湛借口要去上厕所。
　　萧臣夜面色沉凝，目视他钻进教学楼厕所隔间。

　　周湛门板一拉，迅速翻出相关剧情。

　　他一目十行，嘴上喃喃：“怪物和萧臣夜第一次正面对抗——”
　　“操操操，明明是过两年才会发生的事。”
　　“他妈的，剧情怎么变成这个吊样。”

　　周湛汗如雨下。
　　他把笔记本翻得哗啦啦响。

　　“阮栀没死，剧情就他妈开始崩——”
　　“我操，”周湛低声骂着，“这下还不如她死了。”

　　他翻看时，忽略了厕所光滑瓷砖上残余的水渍，隐隐约约倒映出一道锐利锋芒。

　　周湛在厕所里呆的时间不长。
　　他出来时，勉强收拾好情绪，萧臣夜等得不耐烦，冷淡看他。

　　周湛被他瞧得心里打战。
　　他干巴巴开口：“我，咳咳，我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

　　萧臣夜等待他的回复。
　　周湛将自己了解到的与“黑雾怪物”有关的细节一一吐出：“它诞生于黑暗，诡异强大。喜好鲜血，热爱恐惧。”

　　“依附于任何可以投射出倒映的物品，随心所欲，来去自由，难以捕捉。”

　　“它非常、非常强大。”

　　“白月光阮栀”正是原文剧情中，“黑雾怪物”苏醒后进行杀戮游戏的第一个祭品。

　　周湛并不知道它选择杀死阮栀的动机。

　　原文剧情里，作者只在几章作者有话说中提到这个怪物的本性：

　　“它没有道德观、羞耻感，以自我为中心”。
　　是个常人无法理解的“非人性怪物”。

　　萧臣夜静静听着，他手腕上的灼热犹存，红绳颤动，令他想到昨天在阶梯大教室里与阮栀说话时见到的那个“触手”。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旋后，正视面前的矮小青年，不再执着于多年来“不沾玄术”“不入玄道”的想法，平静道：“继续说，你还预知到了什么。”

　　周湛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情波动。
　　兀自说着自己所了解的内容，撇头，看到萧臣夜拿着手机发消息。

　　他心急如焚，想看萧臣夜给谁发消息，猥琐地探身去瞧。
　　萧臣夜不动声色地蹙眉，将手机熄屏。

　　周湛惋惜。
　　他厚着脸皮道：“你们要是有什么计划，一定要和我说。”
　　“说不定我能提供点帮助呢。”

　　事到如今，剧情崩坏。
　　周湛不敢说自己了解到的剧情对主角团有正面加成，好在，原文剧情中部分案件并未有“黑雾怪物”参与加入的，他有百分之八十的信心打包票此类怪诞事件会发生。

　　只要发生，他的“预知能力”依旧能助他成为主角团的智囊。

　　萧臣夜没说可以不可以。
　　他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片刻后，在周湛紧张到胃痛时，回：“到时候看看。”

　　他有自己的考量：没有求生手段的普通人，哪怕是具有预知能力，也不该贸然加入他们的行动。

　　思及此，萧臣夜垂下眼帘，想到昨天在阶梯大教室的后续。

　　阮栀学姐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
　　他试图递出手腕红绳，暂保她的人身安全。

　　她定定看他，选择婉拒。
　　并直言不讳：“学弟，我们的关系不到这程度。”

　　美丽女孩的目光落在他手中佩戴多年的红绳上，眉头细微地皱着。

　　她未能窥见正常世界不该有的阴冷诡谲，因而无法理解他前后举动，只会觉得他得了癔症般发疯。

　　萧臣夜更是无法开口解释。
　　在她的视线盲区，那条笼罩在黑雾中的触手仍正大光明、得意洋洋地蜷动舒展。

　　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警告：一旦他开始解释，只会让阮栀对他“脑子有问题”深信不疑。

　　于是，萧臣夜闭口不言。
　　他决定等到更合适时，再向阮学姐解释这一切。

　　在此之前，萧臣夜需要保护她，不让她被任何鬼怪纠缠。

　　……

　　文之昭和原涛发来消息，说是港岛市娄家确实有阴魂作怪。

　　“这件事由其他玄士负责。”文之昭说。

　　“暂时还轮不到我们去插手，”原涛在三人小群里懒洋洋地道，“我说实话，那个周湛看着贼眉鼠眼，指不定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

　　萧臣夜不置可否。
　　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光亮的钢化膜未染尘埃，四周光线明亮，自然折射出影子。

　　青年想到周湛说的与“黑雾怪物”有关的话。
　　他一时怔怔，浑身冰寒。

　　现代社会，科技发展，可以印出身影的实物数不胜数，根本无法逃避。
　　一如周湛胆战心惊所言，“它非常强大，凭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对付它。”

　　蓦然之间，周湛胆小如鼠，环顾四周，低声道：“我觉得，真要对付它，起码得养精蓄锐、苟到最后。”

　　萧臣夜当时回了他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要对付它？”
　　“它和我无冤无仇，”顿了顿，英俊青年忽视那天在阮学姐背后具有挑衅示意的触手，面无表情，“我不去惹它，它没必要和我争锋相对。”

　　干瘪矮小青年愣了，无言以对。
　　萧臣夜看出他的心虚。

　　好半天，周湛艰涩说：“呵呵。我觉得吧，既然那个黑雾怪物是出现在……阮栀身边，你喜欢阮栀，自然会想要保护她。”

　　他说得并非假话。

　　恰好猜中萧臣夜缠绵悱恻的倾慕之情，以及，那颗想要“英雄救美”的少年热心。

　　萧臣夜再没话说。

　　=

　　阮栀并非毫无察觉。

　　离开阶梯大教室，她站定在灼热烈日下，莫名感觉周身暖意覆盖过室内的清凉。

　　学校并不吝啬于开启空调，阶梯大教室里前后两台中央空调，左右几台风扇，以供教师学生们使用。

　　榕树叶片簌簌响动。
　　她走在树影下，皱着眉，戴上耳机，拨通方禅音的电话。

　　方禅音重返临安寺，寮房内外竹叶浮动，发出轻擦声响，如同禅歌。

　　一番讲述，轻描淡写说着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

　　方禅音：“……”

　　她沉默一会，开始反感挚友口中的“怪异学弟”：“离他远点。”

　　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
　　阮栀表示赞同。

　　她抱怨着：“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超级奇怪。”

　　阮栀瞳孔明亮，树影摇动，光斑闪烁，握在手上的手机屏幕印出蓝天白云，她继续说：“让我想到中学追我的几个怪人，故意装酷，说自己是什么玄学世家继承人……”

　　“哈，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神秘身份这套。”
　　“我还是党员呢！”

　　方禅音笑了。
　　她温柔地说了些生活琐事，阮栀脸上终于多了笑容。

　　手机屏幕倒映出上方的蓝天白云、婆娑绿树。

　　以及，极短暂一瞬，蜷缩张扬的漆黑触手。

　　美丽人类在对话尾声，认真回答好友：“择偶对象？我还年轻，不着急。”

　　“如果真要谈恋爱——”

　　“对方起码要学历相当、样貌漂亮，”阮栀说着闺蜜间才会说的虎狼之词，“身材要好，各项能力都过关。如果很差劲，我何必扶贫？”

　　“我又不是找不到最好的。”

　　漆黑触手静悄悄地竖起耳朵。
　　它全部听到了。

　　·

　　苍白青年隐没在幽幽深黯中。
　　他的触手兴高采烈地返回汇报消息。

　　【样貌漂亮】【身材要好】

　　他对镜自望，觉得这两条算是吻合。

　　【能力出众】。
　　其中自然包括与身材、力量挂钩的那一条。

　　他沉思片刻，耳廓浮起淡红，触手们羞答答地蜷在一团，思极深处，悄然勃发。

　　只有这一条。

　　【学历相当】。

　　苍白青年在深幽漆黑之处缓慢地呼吸，愁容满面。

　　他的触手抓到一本从人类书店偷来的英汉词典。

　　书页已经被翻得有点潮湿，他啪地打开，从上至下，生疏笨拙地开口念：

　　“Abandon……”

　　放弃；中止。

　　苍白青年垂着浓睫，瞳孔扩大。

　　他的声线泛着潮意，犹如濡润，青苔般阴暗晦涩。

　　“……不会放弃。”

　　他看向下一个单词，努力记下：

　　“aboar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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