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日记

　　那天开始，莫名烦躁，找不到原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期间妈妈打开几次电话，告知生活状况，我语气不好，但是在理清有些事控制不了的话，我们就顾好眼前。
　　直至前晚，通宵失眠。
　　没想昨天傍晚，妈妈打来电话，奶奶去世了。

　　就这几天，她忽然不进米水，拉进医院紧急输液也输不进血管，没有病症，没有说一句话，就很快地离开。是她自己的身体，主动跟我们告了别。

　　妈不让我给我爸打电话，说他交代了不要告诉我。我初觉可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接受生死。她还是交代我，知道就知道，不给他打，也别去。
　　我不解问为什么。
　　她说，他会哭。

　　泣不成声，讲不清楚事情，所有情况都是靠猜他断断续续的描述。
　　……

　　确实，被封控的封控，住院的住院，就是这等大事，整个一个大家庭最后的维系，人都到不齐。是生活被世界改变了，还是生活改变了世界？奶奶知道属于她的世界结束了，就没有不舍。只留下我们，她不担心，也从未担心过。

　　我想写她的故事，整个大家庭，没有几个人了解和在乎。她的儿女们，带恨带远离，只有我和表弟，童年被寄养在她那时听她讲过一点，以及一起偷偷翻出过她的收藏，我也不确定表弟还记得清楚。她很少讲自己，不仅仅是自己，很少跟我们沟通，更没有聊过心事，只为吃饭之类的琐事嘟囔两句。存储的她一直的样子，都是坐在麻将桌前，不停地抽着烟，算着牌，赢些小钱。她一定很聪明。

　　为情所困的一生，只有麻将给了她最后的精神寄托。我只是跟她不亲密，却能够理解她。虽然这个大家庭里，恨她责怪她的晚辈比比皆是。她能照顾好自己，不依靠任何人，从乱世活到安世，应该已经尽了全力了吧。

　　我爸是离奇的心肠软，奶奶有多硬核，他就有多软糯，没有基因传承。
　　倒是我传承了我爸的一部分吧，所以我知道妈妈不让我直面接触这些，也是怕我哭。

　　她最怕我哭了。

　　我也怕。
　　所以我选择听她的安排，我们都哭哭啼啼的，她又会压力巨大，头痛欲裂。那画面出现过多次了。

　　我也知道，我爸是能够坦然接受平淡接受分离的。
　　只是需要时间告别。
　　等他情绪稳定了，我会去告诉他，他妈妈的故事，我知道而他没机会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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