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

　　“我是不是喝多了？”王紫自嘲拍了拍脸颊，觉得说太多了不想继续，停下来低头玩杯子。
　　“没有，酒精含量2.6，一杯最多微醺。”恭祝打消她顾虑，顿了下又说，“送你回去吧……”王紫苦笑，果然已婚女人没有市场。
　　“我做了一件后悔的事。”王紫忽然抬头明眸愈发晶莹。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找人出来不吐不快了，总要把话说干净了才行。
　　“不会是跟我来这吧？”
　　“我辞职了，麦当劳遇你前一刻。”
　　“工作不舒心吗？看你每天很敬业。”
　　王紫也怀念每天早晨，边吃汉堡喝咖啡边看样刊的充实感。本以为不至于留恋，没想遗憾如此强烈。
　　“当时有我的道理，可是后来情况……”她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组织语言，“为了看似合理的原因离开，发现和想象不一样，有没有可能被谅解？”
　　他不逼问原因：“往前走就好。”
　　“可是，我想往回走。”
　　“不容易吧？看你自己怎么想，也看你遇到怎样一位领导，觉得面子重要，还是人更重要。”
　　“这个我不确定。”她认为话题进入死局，手里捏着社长的“免死金牌”，还不是一样犹豫？“说说你吧，在麦当劳什么角色？”速速转向对方。
　　“允许我也保留一个秘密！”
　　“好吧……”她坦诚可以坦诚的部分，没道理要求别人什么都说。
　　酒吧背景音乐，一款舒缓治愈的爵士，曲调慢慢悠悠晃荡，两个人心中激起淡淡涟漪。
　　“很晚了，要不你住这里吧？”恭祝再次征求意见。她心头一惊，该来的终归要来。看王紫一脸疑惑，他忙解释：“楼下有长租行政套间，可以暂住一晚。放心，你一个人！”
　　“好吧，房费微信转给你。”王紫遮掩猥琐猜想痛快答应了。这夜，她没地方去。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离家出走，更不能暴露秘密小宅。
　　进来时注意到，楼内到处有监控。比起喝了酒的人开车送回家，住下来可能更安全。
　　酒劲烧心，坐卧不安……
　　翻来覆去睡不着。忘记问的细节太多比如他多大？目光炯炯喷出灼热的火，说起话却是异乎寻常的沉稳，感觉年龄界限模糊。20岁外表，30岁心理，说的就他这种。
　　不像牛锦麟，始终大七岁的感觉，生理如此，心理如此，跨不过去的一道坎。一直猜不透，一直伸手够，说实话有点累。现在有一个契机，正好离他远一点，竟然意料之外的轻松。
　　11月初，提前供暖的地方不多，这间房里暖气开的很足。王紫拉开一道窗缝，透口气聆听外面的雨滴声。一种凌乱，压不住另一种凌乱。

　　现实躲不过去。早上睁开眼，第一通电话就是老公，王紫没接。再看手机屏幕，20多个未接。
　　凌晨三点一直打到七点。
　　今天不是周末，牛锦麟不上班，原定直接出差。睁开眼家里没人，第一个任务疯狂找王紫。从来都是他不回，王紫在家里等。现在反过来，肯定受不了。
　　“我给爸妈打电话说你在瞿冰那。”
　　“我没她电话，你怎么不接？”
　　“昨晚你住哪了？”
　　“回个电话呗，我喝断片了……”
　　几排微信气势汹汹甩过来。
　　幸好昨天留个心眼。坐小卖部门口等恭祝的时候，王紫给爸妈打了电话，谎说老公加班联系不上，如果牛锦麟问到他们，就说自己在瞿冰那。
　　“冰冰这周生日让我帮着准备。”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王紫想了想终于拨过来。
　　“怎么不打招呼就走？”
　　“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你说那些微信啊？”
　　“不然呢？”
　　“乔莎。以前跟你说过，你没注意。”
　　千岁？乔莎！
　　QS。缺死，真会用拼音。
　　老公倒打一耙，态度异常坦然。王紫反而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了。
　　“微信轰炸那些话，跟你昨晚的表现全吻合，你让我怎么想？”
　　“乔莎人品你不知道，见了谁都巴结往上贴，也不管人家什么状态。”
　　“巴结领导我理解。你不是她下属吗？”
　　“将来，可说不好！”语气莫名得意，“你今天回不回来？”老公继续追问。
　　“她搞连环趴闹到周日晚上，我们自己看着安排吧！”说完直接挂掉。
　　以前的王紫，没敢这么大主意。加个班稍微回家晚一点，都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再到老公质问的地步，习惯性自责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王紫的话，半真半假。假在瞿冰不过生日，真的是她俩确实待一起。
　　前面跟恭祝说的话，后脚她又跟瞿冰说了一遍：“我想走回头路。”
　　“都不知道前面那步什么时候走的，现在你忽然说想走回头路，迟了吧，小姐姐！辞职之前有没有动脑子？”
　　“我不是想要孩子吗？谁知道发生这种事。”
　　“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古训全忘啦？亏你个高材生，道理要别人给你讲？基本的风险意识没有！”
　　“这样过日子累不累啊……”
　　“你家牛锦麟是省油的灯吗？也就你个小傻妞，把他当靠山，当参天大树。要我看啊，山雨欲来风满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的就是他。”
　　当年打过牛锦麟的主意没得逞，最过分的一次，瞿冰跟别人议论：“王紫这个傻丫头，怎么找到那么精明干练的老公？”还被她听见了。殊不知，男人不希望，女人和他们一样精。
　　原来瞿冰说这种“行情看跌”的话，她总觉得酸葡萄心理。现在听起来，还怪有先见之明呢。
　　王紫从小到大跟瞿冰关系最铁，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代沟小。学生时代王紫连续跳级，班里年纪最小的女生，至少也比她大两岁。学习成绩优异，不妨碍别人认为她“傻”。
　　连续两天，听见两个女人喊自己小傻妞。一个是情敌，一个是闺蜜，什么世道啊？聪明人的逻辑真强盗！她不觉想起恭祝，“芭比和女王”的辩证。细琢磨，竟有一些道理。
　　“好啦好啦，够烦的了别泄私愤了。他刚解释过，说是一场误会。”王紫不想和她讨论了。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不知道该不该信……我就觉得吧，辞职有点后悔……”经过非常一夜，王紫觉得，信谁不如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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