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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墨显安排的人叫徐三通,是牙行的主人,三十岁左右,长相普通,没什么记忆点,但笑起来讨喜,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墨显前两日只告诉他出远门时救了个小哥儿,是黑户,想娶回家,给人安个户籍。
这事儿也不稀奇,隔三岔五便有人求过来,他都是照单全收。天底下哪家牙行不偷摸赚点黑钱?就连县衙对此都是默许的态度。
墨显又有恩于他,徐三通钱都没要,当场便应了下来。
“这位小公子便是墨兄弟的夫郎吧?我已提前备好文书,只需签字画押即可。”徐三通笑眯眯地把文书递过去,也没考虑南梧不识字的可能。他那张脸很有欺骗性,看着像官宦人家的落难小公子,知书达理,学识渊博。
南梧看着完全陌生的文字,窘迫地搓搓手指,然后理直气壮地把问题全丢给墨显:“我们家都是墨大哥做主,还是等会儿让他看吧。”
徐三通一愣,他走南闯北十来年,别的不说,看人的本事还是很准的,墨显就是看着厉害,但不像能做主的那个,光听这位小哥儿骄纵的语气也不像。
“嘿,也行。”反正是他们两口子的家事。
徐三通收起文书,把给南梧编的身份说明,又让他复述一遍,如果有人问起,就这么说。
马车驶入牙行大门。
徐三通的牙行经营的不错,在附近小有名气,相邻几个镇的大户也常来桃花镇买卖家丁。
他下车后吩咐牙行的伙计把这次带回来的人都送去关奴隶的屋子里,南梧由他亲自带路。
墨显提前嘱托过,要找个干净些,不吓人的地方。
徐三通不负所托,南梧进门后,发现这里除了有些阴凉外,没其它怪味道,脚底的干草都是新的,标准的像个样板牢房。里面已经关了几个人,虽神色张皇,但身上都是干净的。
南梧进去后就蹲到角落,他穿的虽然看上去烂,但并不单薄,可还是感觉凉飕飕的,天一冷,他就想睡觉。
刚打完哈欠,身边就凑上来一个生着小圆脸、年纪相仿的小哥儿:“你是怎么被卖进来的?”
南梧看过去,照着徐三通编好的稿子念:“家乡发大水,我们村子在江边,让水冲了,整个村子只剩下我一个,就连县衙都被水泡了,我逃荒到半路碰见牙人,就把自己卖掉换口饭吃。”
“可是隔壁丹州丼县?百年难遇的桃花汛。”
南梧忙点点头。
那小哥儿打量一番他姣好的面容,叹了口气:“那你来的不是时候。”
正在揪着干草玩的南梧一脸困惑看向他:“为何这么说?”
圆脸小哥儿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又叹息一声:“我们桃花镇有个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二十好几没讨到媳妇儿。我听说这人前些天来牙行,想买个夫郎,但没挑到满意的,只怕这几天还要过来。你这般标志,只怕要被买走,到时可得小心,我瞧那人面相,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这么一说,南梧很难猜不出说的是谁,不禁生气地蹙起眉毛。
墨显现在跟他一个阵营,护短的南梧不允许有除他之外的人对墨显说三道四,这是在挑战他的绝对所有权。
而且说墨显克妻,跟咒他死有什么区别?他有那么短命吗?
南梧端起南少的架子,矜傲地翘着下巴:“你不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吗?还有克父克母那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只有道听途说的人才会信。再者,他二十好几没成亲,无妻无子,他克谁了?”
圆脸哥儿被他的长篇大论唬住,想说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但对上那双纯稚的眼睛,又说不出话来。
南梧给人的气质太过天真无邪,是被家里所有人宠着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间险恶。
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傻人有傻福,愿上天保佑你。”
南梧当即炸了,他从小成绩不好,最讨厌别人说傻、笨、不聪明这种字眼,蹭一下站起来:“你说谁傻?”
他话音刚落,厚重的木门就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影子堵在门口,几乎遮住全部阳光,他进门后,脸上堆笑的徐三通也跟着进来。
“墨老弟,刚来了个水灵的,我一猜你肯定喜欢,正想让人去通知你,不想你一大早就来了,缘分呐。”
听到声音,原本坐在南梧身边一脸可惜的圆脸小哥儿迅速跑远。
南梧不满的情绪还没收回,正是看谁都不顺眼的时候,抬头对上墨显一脸冷漠的表情,眼皮一翻,留了双大白眼。
墨显眸中含笑,上下打量一番气成河豚的哥儿:“瞧着机灵,就他。”
徐三通使眼色,让伙计把人放出来。
南梧顶着圆脸小哥儿同情的视线被拽着往外走,跨过门槛时被一只修长结实的胳膊一把捞起,看在身后人眼里便是他反抗被强行掳走。
双脚碰到地时,手被捏了一下,他看过去只见到墨显冷硬的侧脸。
徐三通带两人进了待客的堂屋,把文书拿出来,一脸调侃:“墨老弟,没想到你才是做主的那个,平日里没看出来啊,我刚把文书给弟夫签,他还不乐意,非要你同意才肯签。”
墨显和南梧对视一眼,收到满满的警告。
他没敢应和,只接过文书扫了一遍,签上名字。等两人按完手印,徐三通又在见证人那一栏写了自己的姓名。
文书上南梧的名字叫林春芽,他这次去丼县的路上救了个叫林春芽的哥儿,全村除了他都被水冲走,杳无音讯。
本来说要典身,结果送去医馆的路上就癫痫猝死,只能找个地埋了。想到墨显求他办的事,便给把林春芽的身份给了南梧。
“之后去官府登记入册时,可改回原来的名字。”
南梧听后不由得庆幸自己被抓到宫里时灵机一动,用了私生子弟弟的名字,不然现在还得换个新的。
一番折腾下来,天也大亮,墨显估摸着有卯时五刻,便问南梧:“饿了没?”
南梧蔫蔫儿地摇头:“不饿,就是困。”
少年伤还没好就跟着他到处跑,不得安眠,墨显心疼地揽着人靠在肩膀上安抚:“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徐三通看着墨显对南梧那宝贝劲儿,不由呵呵笑着调侃二人:“墨老弟何时办酒席?定要请我去喝杯喜酒。”
墨显父母早逝,得了个克父克母的名声,后又被传克妻,直到二十三都没能成家,如今也算苦尽甘来。
“快了,届时徐兄必坐主桌。”
两人寒暄几句,墨显便收好卖身契,拥着南梧出了牙行大门。
街边已经有人在叫卖,看到墨显的身影后明显安静片刻,在人转身后纷纷窃窃私语。
“那不是永康村的猎户吗?这是在牙行买了个媳妇儿?”
“看身形是个哥儿,听说丹州发洪灾,淹了不少地方,丼县连衙门都被水泡了,那徐牙子昨日便是去的丼县,我见拉了满满一车人回来呢。”
卖菜的于强听了后揣着手凑过去问:“姚大哥,你不是说那墨家大郎克妻吗?那娇滴滴的哥儿嫁进墨家岂不是要红颜薄命?可惜可惜啊!”
另一边卖烧饼的婶子听罢嗤笑一声:“可拉倒吧,我看你就是见人猎户有本事娶漂亮夫郎嫉妒,竟说些没根据的酸话。”
“嘿,刘二芳,你不信怎么不把你家姑娘嫁到墨家去?哼,装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呢?”
“他不克妻我就要把姑娘嫁过去了?你儿子名声倒是好,怎么谈了好几门亲事全黄了?”
于强恼羞成怒,一张脸红了又白,最后没什么气势地嚷嚷:“我儿子啥样关你屁事,反正比你那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强。”
刘二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跟你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说不通,赶紧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墨显听力灵敏,那些小贩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带着南梧返回到刘二芳的摊位:“酒楼开门还有些时辰,先吃些烧饼垫垫肚子。”
南梧嗅到香味,也觉得饿了,虽然没吃过路边摊,但见摊位干干净净,摊主也收拾的利索,便没反对。
刘二芳忙介绍:“猪肉馅儿六文,韭菜鸡蛋馅儿三文,白糖馅儿两文,烧饼一文一个。”
南梧耳朵里只能听到最贵的,当即便道:“要猪肉馅儿的。”
刘二芳觑了眼墨显的脸色,见他没露出不悦的神情,就知道这买卖算是成了。
烧饼虽然吃着香,但容易噎到,墨显看那豆腐汤奶白,料也足,便问:“喝不喝豆腐汤?”
南梧嗅了嗅,肚子里的馋虫闻到味儿彻底醒了,虽然这豆腐汤不及他高薪聘请的厨师做得精致,但也香气扑鼻,他吞了吞口水,朝着墨显点点头。
“老板,五个肉饼,再来两碗豆腐汤,不要香菜。”
一大早迎来个开门红,刘二芳眉开眼笑:“哎,好嘞,二位旁边坐,桌椅都是提前擦过的。”
她招呼两人坐下,净了手去摊烧饼。
南梧好奇心重,伸着脖子看,那软白的面团在老板手中变成又大又圆的肉饼,撒上白芝麻,放炉子里一烤,表皮金黄酥脆,刚出炉就端到桌上,咬一口满嘴流油。
“斯哈~好吃!”南梧两手捧着饼,细嫩的指尖烫出血色,淡粉的唇瓣被热气熏的通红,舌尖更是艳丽,宛若牡丹花般盛放,唇口生香。
墨显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闷了口豆腐汤,略烫的温度灼痛喉咙,压下他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从南梧对面的凳子移到侧边,歪了歪宽阔的肩背,隔开那些探究的视线,把南梧嫌烫扔回碟子里的烧饼用筷子夹成小块,再放回他面前。
有了墨·管家·显的服务,南少恢复从容不迫,小口小口品尝着古代街头的烟火气息。
他早饭吃的不多,大半个烧饼下肚,又喝了些汤,便有点饱了,但今天胃口不错,他把外面那层香香脆脆的酥皮和肉挑着吃掉,剩下的饼皮都堆到一边,墨显见状夹到自己碗里,又挑出些肉和酥皮放到他碟中。
两人吃完早饭,墨显去付钱,五个烧饼共三十文,加上两碗豆腐汤三十二文。
刘二芳笑着接过:“墨大郎下次再带小哥儿过来。”
两人走远了,于强才酸溜溜地嘟囔:“三十二文钱够买三斤猪肉了,娶这种败家夫郎回去,迟早在大街上喝西北风。”
刘二芳喜滋滋地把钱收好,豪不留情戳他伤口:“呵呵,一年到头吃不上荤腥的人,倒还关心起别人的小日子了。”
于强刚要还嘴,又有人来买烧饼,刘二芳直接把他撇到一边,招呼起客人。
南梧从满地黄土的村子里出来,走在镇子的青石板路上,不由感叹两者差距之大,短短几里路,像跨越了一个阶层。
但这会儿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眼见墨显带着他往出镇子的方向走,他连忙晃了晃被捉着的手腕,生怕他忘了般提醒:“墨大哥,镯子。”
“记着呢,我们先去取钱。”
墨显带南梧进了镇上的医馆,郎中正在抓药,看他进来后两手叉腰,花白的眉毛倒竖,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他身旁的南梧,虽然外貌与两日前略有不同,但他早有预料,知道墨显不会老老实实听话,一眼就认出南梧便是他那天偷来的哥儿。
送走买药的客人,他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人面前,指着墨显两手飞快结印。
郎中:你怎么还没把人送走?
墨显移开视线,对一脸懵的南梧解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郎中,那天下山后是他给你包扎的胳膊,两家有世交,你跟着我喊世伯便成。”
南梧了然,对郎中无比真诚地说了句:“世伯,谢谢您。”又指了指头顶夸赞:“还有这个假发套,谢谢您愿意借我用。”
郎中:?
那不是墨显做任务的道具吗?怎么成他的了?
郎中怒目看向面无表情的墨显,结果对方那张厚脸皮上没有一点心虚,还拉过身旁的哥儿介绍:“这是南梧,我们过些日子成亲,提前来说一声。”
郎中满脸震惊,把一看就跟墨显这个粗人不该有交集的小白兔拉到一旁,边比划边急得啊啊叫:你是不是被逼的?
南梧哪能看懂,回头求助墨显,男人勾唇,一字一句道:“他说恭喜。”
郎中:!
“他是……这个意思?”南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不懂古代的手语,但单从面部表情来看,这位郎中应该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之情吧?
“我二十三才成亲,他激动是正常的。”
南梧半信半疑,但自信墨显不会骗他,只有他骗墨显的份儿,便对郎中说了句:“谢谢世伯。”
郎中嘴都气歪了,看墨显的眼神满满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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