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良宵

作者:秦淮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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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一天前。

      梁见舒合上会议资料和文件夹,垂眸思考。良久,底下的管理层没人动作。
      她意识到,淡声说:“先到这里。”

      冬风一但刮起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夜灯遍地,繁忙的节奏终于被按下暂停的信号。

      “月华照在道路两旁尚未融化的积雪上,反射出刺骨的寒意,刀子一样锋利。”[2]

      昨天下班后赶凌晨的飞机到分公司所在地,今天的会议又从早开到晚。

      高工作强度之下,她脸上仍看不出疲惫,表情常年如一日,冷淡,镇定,像被输入后稳度运行的程序。
      目光平定,身姿端挺笔直,鞋跟不急不徐地踏出声音。

      这趟下榻在自家酒店,酒店装修以沉稳和典雅为主,没有金碧辉煌的堆砌,豪奢都在细微处。
      身处其间,梁见舒敛藏的矜贵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酒店经理面露难色地迎上来,跟着她与几个员工进到电梯。

      元青看架势就替老板心累,先开口问:“什么事情?”

      时间有限,经理不敢含糊:“梁总房里有人,戴董打电话安排的,说是您家人。”

      元青顿时哑然,将目光转向梁见舒。

      梁见舒像早知道这件事,波澜不惊:“知道了。”

      今天分公司的会议由她主持,发言过多,声音听上去微有些哑。
      所幸没有发怒的迹象,元青松了口气。

      梁见舒摸了下左手中指上的宝石戒指。
      昨天婶婶打电话,说怕她身边没人照顾,安排了一个远房亲戚来。

      梁见舒虽然明确拒绝,但人到了也在意料之中,婶婶做事自来不考虑晚辈怎么想。

      元青公事公办地问:“梁总,怎么处理?”

      “留着。”总不能连夜将人赶出酒店。

      放在从前,她不是做不出这种事,但今年婶婶病情反复,不能受刺激。

      套房按梁见舒的喜好装潢,与她在夏城的住处一个风格。

      房里的人不敢越界,没进卧室,在客厅规规矩矩地等。
      见门打开,站起身,温柔地打声招呼:“梁总。”

      元青跟着看过去,果然是她猜的那位。
      高挑,时尚,御姐的身材加上一张甜妹脸,是近两年大火的模特。

      梁见舒一直没说话。
      元青扭头,见梁总微垂着眼,循着看去,发现她在关注于小姐的鞋。

      尖头的红色丝绒高跟鞋,张扬个性,又不失妩媚。

      梁见舒忽地收回视线,漠然地看她一眼。

      元青识趣地退开:“梁总早点休息,有事喊我。”

      再瞥向那人,这回梁见舒看的是脸,记起她的名字:“于禾。”

      元青的关门声很轻,没打扰到她们谈话。

      上次碰面还是除夕拜年,一年没见,于禾欢喜地朝她笑:“我在这里拍摄,工作今天结束。听说梁总也来出差,表姨让我来找你玩。”

      两人是亲戚关系,于禾理应喊梁见舒一声表姐,但十来岁的差距在导致于禾每次看到梁见舒都莫名紧张,喊不出亲近的称谓。

      不知哪年开始,这股紧张转化成了不清不白的情愫。
      她不敢透露,只能喊一声梁总掩饰。

      这两年表姨有意撮合她们,但梁见舒无意敷衍,她也忙于工作,见面极少。

      屋里温度高,梁见舒脱下大衣,于禾作势要接过帮忙挂起来。

      “谢谢。”
      梁见舒没把衣服给她,走到挂衣区,“我在锦城待不了两天,事情多,没空陪你。”
      “让人给你另外准备房间,想住几天随你。”

      她声音冷,话还算客气,却不是跟人商量的口吻。

      那抹红色让她心神不宁,周身的疲惫都被调动出来,很不想再张口。

      她看向于禾,眉眼微沉,缓声问:“听明白了吗?”

      于禾本想说服梁见舒让自己留下来,但那眼神让她一凛。
      她能感觉到自己出现在这让梁见舒非常不快,梁见舒连跟自己说话都嫌麻烦。

      “明白了。”她只能说。

      梁见舒不喜人近身,这么多年都是孤家寡人。
      于禾只知她性情冷淡,但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今晚算见识到了,套房里几间卧室,助理却不能同住,而自己也得出去。

      她知道这趟白来了,像以前无数次的刻意遇见一样,梁见舒一概不买账。

      “晚安。”梁见舒客气地点头,算是给足婶婶面子。

      于禾见她进房间,失望难忍。
      作为模特,她对自己的脸和身材都很自信,她以为在异地,梁见舒能放开些。没想到她投怀送抱到这个份上,对方还装得道高僧。

      元青出去后,没等梁见舒吩咐,就帮于禾安排了房间。
      忙完之后才放心洗漱。

      戴董,也就是梁总的婶婶,把事做得不像话。人上了年纪,思想就迂腐得没边。

      以前梁总一心扑在工作上,戴董还夸赞,从不催感情的事。
      近两年由于身体状况不好,格外重视梁总的私人感情,常给她安排相亲。

      梁总这个季度忙,心情也不好,连推了几次相亲。

      她老人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想到了亲戚头上,远房也不行啊,还把人冒然送到房里。
      不尊重于小姐,更不尊重梁总。

      梁总要是吃这一套就不是梁见舒了。

      元青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能让梁总心甘情愿成家。
      多少会耽误时间和精力,而梁总是个工作狂,几乎没有任何私生活,嫌商业联姻麻烦,一直不肯配合戴董。

      可这么着僵持下去,总有人要妥协。

      躺下之后,一条讯息进来,元青本不打算看,打工人的责任感驱使,她还是点开了。
      之前调查凌挽苏的人给她更新了情况,[已跟女友分手,单身。]

      梁总最近没提这位凌小姐,好像完全抛掷脑后。
      但她不做无用的事,既然调查就有她的打算,谨慎起见,元青还是转发过去。

      [梁总:知道了。]

      回完消息,梁见舒穿着睡袍坐在床头,吹干后的黑发披在肩上,面色幽冷。

      房里点了盘宁神的香,没用,聊胜于无。
      她定了隔日的闹钟,明知该睡了,却不想关灯。

      睡觉这项活动对她而言是刑罚。

      先是黑暗里长久的清醒,眼睛酸涩但全无困意,不知何时才能抓到一根绳梯,顺利落地。
      然后被扔进梦里。

      一块块碎片式的故事,或好或坏,直到将她惊醒,让她在惶惑中熬到天明。

      看见于禾那双红色的鞋,她感到一阵不舒服,从胃部蔓延开,让她想把会后简单吃的晚餐都吐出去。

      那红色太暗太浓了,像粘稠的血液。

      她预感到梦里会有些什么东西来折磨她,无非是各类相关的抽象事物。

      乏味又嚣张。

      她觉得腻。

      她由那红色想到一个人,心念一动,将鬓发掖到耳后,抱着平板敲下几个关键词,搜出一树花店。

      简单阅览几条讯息,看见了他拍视角下的凌挽苏。

      背景是店内一角,一小片红玫瑰海,她偏穿件素色的长裙,手里拿着正在修剪的黄色玫瑰,言笑晏晏地望向镜头。

      明媚中带几分内敛的柔意。

      那篇分享口吻夸张,说花店老板比花还要美,人又温柔,简直是仙女下凡。
      “好喜欢她啊,想赖在店里不走了!”
      “想天天来买花!”
      “想来兼职!”

      其中出现了无数个“啊”,看得梁见舒眼睛生疼,大不理解这种喷薄的情感。

      温柔?
      想到凌挽苏那晚的醉态,她不置可否。

      她不喜欢红色,敏感到但凡看见这个色系,或多或少有抵触情绪。
      但每当凌挽苏与红色一同出现,她愿意多看两眼,不觉难受,比如这张照片。

      哪怕梦里与凌挽苏相似的那张面孔,穿上红裙后没少惊到她。
      但她不会感到反胃和恐惧。

      为什么?

      梁见舒思索了会,最后得出肤浅的结论,脸尚可。

      关灯,入睡。

      -

      空旷的空间看不出在何地点,她穿着一条垂地的红裙,捧着大束红色玫瑰花出现。

      梁见舒迟疑后压不下心动,缓缓接过。不出意外,那些玫瑰在被她拥入怀中后迅速枯萎。
      她眼睁睁看着鲜花在几秒钟内衰败,像死去了多日,发出腐朽的腥味。

      仓皇无助,想寻求送花者的安慰,却发现那袭红裙早就走远了,将她扔在原地。

      离去的双脚光着,脚步挪动,红色的液体拖曳了一路。
      腕上,掌心,指尖,一滴滴落地。

      她受伤了。

      梁见舒扔掉手里的死物,急忙想上去拉她,迈开大步后,忽然睁开眼睛。

      留着的一盏灯足以照明半室,不知在灯下孤坐了多久,她将一通骚扰电话打出去。

      -

      听了顾甄的话,凌挽苏深以为然,回到花店干活。

      没多久,不速之客来了。

      骆萧萧没上进心,回夏城后在家里的公司里找了个闲职,正事不干,光拿薪水。对此,她引以为傲,还劝凌挽苏不用太拼,说她爸妈挣的够花了。
      所以即便现在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也能说来就来。

      花艺师岚岚让凌挽苏躲起来,但花艺师唐盈则忧心地劝凌挽苏:“苏姐,有什么事,你跟萧萧姐好好说。不然她站在外面冻着了,你又心疼。”
      她以为小情侣在闹别扭。

      也对,骆萧萧在门口站得跟吉祥物一样,属实晦气。
      为了杜绝往后的骚扰,凌挽苏答应与她吃午饭,把话说清楚。

      到了餐馆,骆萧萧点完单就步入主题:“我知道我混蛋,做得不对。我是真心喜欢你,跟那些人只是闹着玩,谁都没当真。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那样做,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有可能会喜欢?难道你喜欢被绿?”凌挽苏刺她一句。

      骆萧萧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辩解。
      “我们认识几年,有婚约,又谈了大半年恋爱,但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你别看我大大咧咧,其实我心思敏感,容易钻牛角尖。”
      “我以为只要对你好,你就会喜欢我,结果真心没有回报,你越来越嫌弃我,甚至不如刚在一起时有耐心。我心灰意冷,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办。不舍得跟你吵架,只能自己忍着。”
      “那些人有意勾引,拖我下水。每次我在你这受委屈,喝多了酒,就容易被哄骗。”

      说好不再因为骆萧萧浪费情绪,凌挽苏仍被这番辩词惊到了。指甲将手掐着,努力平复心情:“原来还是我的问题了。”

      骆萧萧的人设:敏感脆弱,真心付出,体贴隐忍,容易被骗。

      她对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凌挽苏在心里骂了句“有病”。

      骆萧萧没否认,“不怪你,感情的事不是一个人的错。我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
      “让我陪伴你,照顾你,好不好?”

      “不好。”
      恋爱时骆萧萧对她还算体贴,但此刻她听不下去,打断骆萧萧的自我感动。
      “我有洁癖,现在看见你,就能想到你跟别人热吻互摸的样子,不想让自己难受。”

      骆萧萧的脸色先红后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艰难地说:“你骂我脏?”

      凌挽苏不忍心将话说重,“你是女孩子,我们做过朋友,我不会用那些词形容你。但我没办法接受背叛和欺骗,我要用很长的时间走出你画下的阴影,那是我的修行,我认。至于你,出轨就像赌博,不可能说戒就戒,我不认为你会为我改变,也不需要。”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骆萧萧眼睛发红,险些哭出来。还想再辩,但不知该怎么遣词造句,说了句“对不起”,起身匆匆离开。

      回店的路上,凌挽苏思考着一件事,她真的需要亲密关系吗?
      或者,亲密关系能让现阶段的她过得更好吗?

      从前二十几年她过得美满充实,这半年尝试恋爱却常陷入苦恼。

      随时会被背叛,有几率拥有无尽的糟糕情绪和荒唐事情。
      麻烦甚至还没彻底解决。

      回到花店,她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看进去,圣诞打样的花束是她费了心血设计出来的,红色玫瑰艳而不俗。

      她看罢,心念微动,又将那个电话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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