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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钱案
太阳东升,安慈宫的琉璃瓦被照得亮晶晶的,远看竟比金子还要耀眼。身穿浅绿色锦衣的周焕背手站在檐下远眺,像矗立于高山之上的青松。
“殿下,太后娘娘有请。”妩媚且端庄的女官朝周焕行礼,美丽的眼睛全是爱慕。
周焕略微颔首,接着步入安慈宫。跟庄严辉煌的外殿相比,安慈宫殿内则显得朴素淡雅很多,甚至没什么贵重的装饰。宫女们正在专注手头上的事情,见到周焕恭敬行礼,规矩极好。正厅里,身穿绛紫色常服的太后正在波动佛珠念经,前方的白鹤展翅金炉袅袅升烟。
“儿臣参见母后。”周焕行礼。
“起来吧。”宋太后睁开凤目,原本艳丽冷艳的脸上赫然多了一份威严,“今儿个怎么记起来向你母后请安了?”
服侍的女官给周焕奉上热茶,茶水碧绿清透,飘着淡淡香气。
周焕略微低头,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是态度仍是冷漠:“儿臣忙着公务未能多陪伴母后,请母后降罪。”
宋太后看着自己的独子,幽幽叹气:“算了,你眼里只有你的皇兄,根本没有哀家。”
宋太后权力在握,把控着大端王朝上上下下,却唯独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周焕束手无策。当初夺嫡之时,她与宋家想要蚕食周家王朝,于是把年幼的周焕送到大楚当质子,以此换取五万兵马。却没想到当时的永玄帝竟然得到了十二世家大族中武家的全部支持,宋氏一族夺权失败,而周焕也被囚禁在大楚,最后还是永玄帝前去营救。
也因为这件事情,周焕对永玄帝格外依赖,在他心里深入敌营救出自己的皇兄要比十月怀胎的生母更亲近,母子关系也开始变淡了。
“近日可好?”
“一切安好。”
“公务很繁忙吗?”
“对。”
“天气逐渐寒凉,莫要忘记添衣。”
“多谢母后挂念,若是没事儿臣先行告退。”
桌上的茶还没凉,人就走了。
“太后娘娘······”女官上前安抚,蹲下来替宋太后捏腿。
“罢了罢了,他心里早就没有哀家这个娘了。”宋太后自嘲,威严的面容逐渐垮了下来,“如若不是因为陛下的意思,说不定今天他都不会来看哀家。”
“太后娘娘,殿下还小,不知道您的良苦用心。假以时日,他会明白的。”女官抬头,容貌俏丽如三月桃花。
“哼。”
一声冷哼,不知是怨恨还是无奈。
离开安慈宫后,周焕快步往宫外赶。鬼钱案尚未侦破,现如今朝都谣言四起,说是鬼怪作祟专偷黄金,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萧路给他们下达死命令,必须要在三日内侦破此案。今日若不是皇兄派人前来叮嘱他入宫探望太后,周焕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毕竟他的母后也从不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为了快点出宫,周焕挑了一条近路,中间需要穿过御花园。此时的御花园草长莺飞,万花争艳,美景无数。身穿水红色宫装的少女带着面巾扑腾于花丛中,宫女则在一旁侍候。周焕见状掉头就走,却被少女扑了个满怀。
“我抓到你了!”少女摘下面罩,入眼的是周焕冷漠的俊脸。
“紫穗见过长宁王殿下。”少女面露惊恐,立刻跪地行礼。
周焕不认识这位女子,但看她穿着打扮估计是某位郡主,摆摆手就要离开。但一转头,就看到站在身后的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容颜极美,气质高贵纯洁,如空谷幽兰。她的眼眸格外漂亮,状若桃花,却清澈无暇。
“令羽见过七皇叔。”紫衣少女低头行礼。
“······是你啊。”周焕表情淡淡的,但语气却难得温和起来,也没有了之前的不耐烦。
紫衣少女是当今大公主周令羽,比周焕年长三岁。
年少时的永玄帝风流多情,拥有妃嫔无数,后宫的皇子公主众多。周令羽虽然是大公主,但她的母妃谢氏福薄命浅,在永玄帝继位后不久便香消玉殒。失去母妃庇护的周令羽日子是可想而知的艰难,在偌大的后宫中,只能像颗小草一样坚韧地活着。
可谢妃曾对周焕有恩,再加上他跟周令羽从小一块长大,胜似姐弟。故此他褪去面对外人时的冷漠,改为温和神色。
周焕:“近日可好?”
周令羽垂眸,墨色发丝落在脸侧,像是柔软的杨柳枝:“回皇叔的话,一切安好。”
有外人在场,他们以礼相待。若是私下,周令羽都是直呼周焕本名。
“那就行,”周焕了然,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立刻压低声音:“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并没有忘记,只是最近有些忙,等有空了我会向皇兄上书替你选块好封地的。”
按照大端王朝的祖制,年满十八的公主和弱冠后的皇子都可以外封为王,远离朝都的是是非非。只是近些年来永玄帝痴迷于炼丹成佛,宋太后忙着跟朝臣争权夺利,周令羽的外封之事被耽搁了下来。周焕记着谢妃的恩情,愿意替周令羽去向皇兄开口。
“多谢七皇叔!”周令羽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立刻璀璨起来,跟谢妃有七八分相似的容颜俏丽无双,如雪川上的金光。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周焕握拳轻咳,然后离开。
等到对方走远后,一直跪在地上紫穗才敢起身,拍着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怎么长宁王会出现在御花园里?”
“可能是想走近路出宫吧。”周令羽毫不在意,她还沉浸在能外封的喜悦中。
多少年了,她在寂寞无情的后宫中忍辱偷生十余载。期间被父皇无视,被嫔妃嗤笑,被手足厌恶,被宫人怠慢。没有母亲养护的小鸟总是会最先在暴雨中失去生命,但幸运的是,她全都忍了下来。
活着,一定要活着离开皇宫,离开这金子鸟笼,这是母妃给予她的厚望。
“令羽,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紫穗察觉到周令羽的情绪波动,立刻上前拥抱对方。
温暖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周令羽睫毛轻颤,低头轻嗅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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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焕离开皇宫后便直接往察罪司赶,结果在门口遇见了崔子鹭。
“哎呀呀,这不是长宁王殿下吗?臣崔子鹭见过长宁王殿下。”崔子鹭笑得没脸没皮,懒洋洋冲周焕行礼。
周焕莫名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然后眼神睥睨,果真瞧见崔子鹭脖子上的红痕,眼周的淤青和下巴新冒的胡渣。
“出入烟花之地,而且彻夜不归。如若因此耽误案情,你这少司当不久了。”周焕冷哼,拂袖而去。
“······诶,我彻夜不归正是为了查案好不好。”崔子鹭连忙跟上,不出意外看到周焕的黑脸,遂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又黑脸了,戏院的艺人都没你变脸快。”
“长宁王,我们共事也有三两天了,我可从来没见你笑过呀。”
“老实说,你会笑吗?”
“你不会也是黑着一张脸去见陛下的吧?”
“虽说你黑着脸也很帅,但这可不讨小坤泽的欢心。”
“长宁王,长宁王,走错了,首司大人在这边!”
一个急刹,周焕停下飞一般的步伐。他没好气地瞪着嬉皮笑脸的崔子鹭,然后调头进入察罪司的偏堂。
身穿玄色长袍的萧路坐在主位,一脸郁色地摸着拇指上的扳指。而其余少司则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坐吧。”萧路声音沙哑,没抬眼看后来的崔子鹭跟周焕。
萧路:“对于鬼钱案,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独崔子鹭在一个劲儿地倒茶喝。
“子鹭,看你这样子,昨晚难道没休息好?”萧路沉声问。
“回禀首司大人,下官整晚都在忙着查案。”崔子鹭抹了抹嘴角,胸有成竹。
周焕闻言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握拳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哦,那你说说查到了什么。”萧路锐利的眼眸扫视着崔子鹭,饶有趣味道。
“回禀首司大人,根据昨日的调查,我们已经能够确认盗取黄金的大概率就是那支替钱庄维修地下金库的修缮队伍。他们借着维修金库外部的借口挖了一条隧道用作运输,然后用一种极为巧妙的工艺从外部割开了稳固的金库,以此实施盗窃。但是我们也仔细检查了金库内部,发现盗口在内部根本无法察觉。这使我想起了一个流传于江湖上的神秘组织······”
上次检查外部隧道的时候,周焕就察觉出地下金库外围不平整。整个金库就像个密不透风的小房子,但是有一个地方非常薄。周焕觉得可疑,随即用力一推,竟然推出了一扇通往金库内部的门。
很显然,那只修缮队就是利用这扇门来实施盗取黄金的计划。
“什么组织?”话痨卫博詹忍不住问道。
崔子鹭挑眉:“盗墓贼。”
在漠北军营时,崔子鹭就经常听当地招纳的将领士卒讲述北狄盗墓贼的故事。北狄是游牧民族,虽然也有都城,但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在草原上迁徙度日。他们人死后直接就地埋葬,用一种特制的黏土堆出一个土包,就像是马蜂窝一样。那土包坚不可摧,一旦遭遇外力破坏全部塌陷,然后压碎里面的陪葬品,北狄人用这种方式来防止盗墓贼盗墓。但是有些盗墓贼却会一种极其怪异的切割技艺,能在不破坏土包承重结构的基础上切割出一个口子,并且还能完整复原。
“而这个地下金库很像北狄人的土包。”崔子鹭说完又坐了下来,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
“所以那支查不到任何信息的修缮队中有盗墓贼?”萧崇摸着下巴,倒是能理解崔子鹭的话语。
“说不定那支修缮队伍根本就是胡乱拼凑出来的,所以我们才在市易务找不到任何备案信息。”徐飞沉接话。
“或许应该是这样······”卫博詹细长眼角上挑,像只足智多谋的白面狐狸:“有一群人想要盗取黄金,他们瞄准了能外拓隧道的三家钱庄,于是凑在一起组成修缮队伍开始实行计划。”
“可如果只是窃取黄金的话,为什么还要把鬼钱塞进去呢,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大块头舒元洲挠挠头,努力思考的模样无比憨厚。
崔子鹭摆摆手:“非也非也,不塞鬼钱,就难以形成现在的风言风语。依我看,这三家钱庄的失窃案只不过是一环,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
鲜少开口参与讨论的周焕突然说话,他抱着胳膊,袖上是龙飞凤舞的五爪金蟒。整个人面冷如玉,凤眸半阖,矜贵中带着骄纵,直接把矛头对准崔子鹭:“所以说,这一切跟你夜宿烟花之地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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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鬼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