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个月亮

　　“你个小贱人！说！群里的事怎么不多说点？！”
　　“真是给你脸了，还敢忤逆华姐！”
　　“让你在群里说的话你怎么不说？啊？”

　　橙黄的灯光忽闪忽闪的从厕所里渗出来，夹杂着几个女生狠厉的声音和踢打的声音。
　　孟可站在厕所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这里面明显就是有人在打架，采薇那么开朗，按理说她应该不在里面的。

　　她的想法还没落地，厕所里突然传出来熟悉的声音。

　　“孟可是我朋友，我不能伤害她！”

　　是徐采薇的声音！

　　孟可想都不想的就冲了进去，闯入她眼睛里的是一两三个女生，她们脸上涂了雀白的粉，浓厚的眼影和要飞到太阳穴的眼线搭着黏糊糊的眼睫毛，还有如出一辙的大红嘴唇，在四下漆黑，唯有这一个昏黄的灯的情况下看去竟有些分不清是人是鬼。

　　她的目光绕过这些从鬼域里爬出来的人，直勾勾的锁在了蹲在墙角抱头挨打的那个人。

　　“采薇！”孟可喊了一声。
　　还没等到徐采薇扭头看她，孟可就被两个女生堵在墙角：“呦～让我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大红人孟可嘛。”
　　“你们干什么！”孟可不等那两人反应推开她们，拉住徐采薇就要往外跑，但是作恶者怎么可能让她们跑出去。

　　“刚好说到你呢，你就来了。”为首的那个女生拉住孟可的衣领把她摔倒地上，“怎么刚来就要走啊？不多玩一会儿吗？你的好朋友徐采薇跟我们玩的可是很开心的。”
　　“你们这样是校园霸凌！”孟可吼道。
　　“有证据吗？”为首的女生说：“你得有证据才能去告发我吧。”
　　“采薇就是证据！”孟可说。
　　“那你看徐采薇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告发我呢。”为首的女生说着瞥了徐采薇一眼。
　　“采薇。”孟可低头看向依旧缩在角落里的徐采薇，问道：“我们一起去告发她，她不会一直在这里嚣张的！”
　　孟可看着徐采薇，就等她说句“好”，狠狠地打对方的脸了。
　　可是她等了又等，等来的是徐采薇依旧低着头的一言不发。
　　为首的女生嗤笑道：“嘁～看吧，她不会跟你去的。毕竟能为了自己让好朋友以身犯险的事儿她都能做的出来，她自己就是施暴者，怎么敢去举报别人。”
　　“你别在这儿挑拨我们的关系，采薇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孟可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为首的女生笑得前俯后仰，“真是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别人数钱呢！”
　　孟可直勾勾看着对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问你的好朋友吧，问问她是怎么帮我把你骗到网吧的。”为首的女生看着孟可边说边往外走：“走了，给她们留点糊弄对方的空间。”

　　站在黑夜里的恶鬼把昏黄中的黑雾带出去，橙黄的光下只留下阴霾的残骸。

　　孟可对徐采薇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徐采薇这才抬起头，她眼眶通红的看着孟可，轻轻抓住孟可伸过来的手，慢慢站起来。

　　孟可把徐采薇拉起来，往外面走：“走吧，我哥他们应该等着急了？”
　　“可可……”徐采薇看着孟可踩着她的影子慢慢走出去，灯光下她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和自己面对面。
　　“快走了。”孟可见徐采薇迟迟没有跟出来，回头拉了她一把，“厕所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孟可拉着徐采薇缓缓走过来时的那条走廊，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天空暗的更厉害了，隐约可以看到有几颗星星在发光。
　　仅剩的几个值日生好像也回家了，这条走廊上的灯全关掉了，只留下被云层紧紧裹住的希望留下的淡淡的光。

　　六班教室的灯还开着，打远望去就可以看到他们班门口的走廊上有两个人影往这里看过来。

　　孟可拉着徐采薇刚到教室门口就被刘楠拦住了，“怎么去这么久？”
　　孟可看看徐采薇，笑了笑：“有点事情耽搁了。”
　　“我被人找麻烦，可可来救我的”

　　两个声音重叠，章屿和刘楠对视一眼，“怎么回事？”

　　徐采薇还是低着头，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些人说的那么不堪，她突然抬起了头。

　　“还记得可可被人带到宾馆的事儿吗？那天可可是去了一个黑网吧才出事儿的。你们肯定很奇怪为什么可可会去那个黑网吧，她连普通的网吧都没去过，怎么可能知道黑网吧啊。”说到这儿，徐采薇突然又泄气了，她低着头不去看面前的人，继续自己的自白：“其实那天是我让可可去的黑网吧。我跟她讲的是那天我没空，让她替我去给我的暗恋对象送生日礼物，可是我根本没有暗恋对象，我也不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是因为我才导致可可陷入危险之中。”

　　章屿越听越来气，他打断徐采薇的话，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孟可对你不好吗？”
　　“好。”徐采薇说：“就是因为她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要说出来，每天都被良心谴责的滋味太难受了。”
　　“采薇。”孟可说：“刚才那几个人找你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吗？她说你帮她把我骗到网吧？是她要害我？”
　　“我不知道。”徐采薇依旧低着头：“她们没有跟我说把你带到网吧会有人把你带到宾馆，我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帮她们的！”
　　“可是你现在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后果了。”刘楠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徐采薇紧张的抠着自己的衣角，她小声说：“我也不想的，可是她们逼我，她们总是逼我！”
　　“孟可。”徐采薇缓了一下继续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妈妈有精神病。”
　　孟可没有出声，轻轻摇了摇头，然而徐采薇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理她，自顾自的说着：“她们跟我同一个初中，本来我过的挺好的，但是不知道是谁把我妈妈有精神病的事情说出去了，然后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们指着我骂小精神病，骂我手脚不干净，他们在我的作业上乱画，故意把我的书扔在地上，我原本以为这些事到了高中就不会再发生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远离他们，我原本以为只要毕业了，就没人管我是谁了。可是她们又出现了，她们让我把孟可引到那个黑网吧，如果我不答应，她们就把我所有的事情都爆出去。我不敢想再次被人骂小神经病的滋味，我太害怕了，对不起啊可可，我不知道她们会做什么，我以为她们最多就是把你困在那里，所以我跟在你后面，后来我才发现事情不对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

　　“你其实完全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孟可看着逐渐崩溃的徐采薇，扭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你不跟我说我就不会知道是你，你还可以继续跟着我们玩，也没有人知道你以前的种种，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徐采薇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因为刚才，你百分百信任我。”

　　话音落下，孟可看向徐采薇，脑子里有一根紧绷弦突然松了下来，四个人谁都没有讲话，耳畔飘过风卷过柳叶轻轻摇晃的声音。

　　“行了，天也不早了，该回家了。”刘楠首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嗯。”孟可那些转身看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徐采薇，转身准备下楼。
　　“还有一件事。”徐采薇突然叫住孟可：“我进了那个群，就是那个造谣可可的群，是路华把我拉进去的，就是刚才厕所里最前面那个女的。她让我诋毁可可，估计是想看我没朋友，我这么懦弱，也活该没朋友。”
　　孟可回头看她：“那你发了吗？”
　　“什么？”徐采薇有点诧异。
　　“诋毁我的话，你发了吗？”孟可又问。
　　徐采薇连忙摇头：“没有！”
　　“那不就好了。网吧那件事你也不知道后续是这样的，诋毁我的话你又没有发。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玩了？”孟可徐采薇面前，拉了拉她紧紧攥着衣角的手。
　　“不！我想的！”徐采薇看着孟可拉着她的手眼睛里闪过一些晦涩难懂的情绪，她渐渐松开被攥得皱的不行的衣角，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章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教室里的，随着走廊上的灯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刚才的话和少年人的难懂的心事一并淹没在一瞬间破碎的灯光里。

　　章屿关掉走廊上最后一个灯，从教室出来牵上了孟可另一个手：“走了，回家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出校门，晚风吹动路灯下他们的影子，伴着慢慢发光的星辰把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长长的影子后面是一片漆黑，漆黑的夜色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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