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水天上来

　　“叮——”

　　一声清脆的铃响打破了僵局，我终于得以喘了口气，刚硬撑着支起身子，却又猛然失去力气，再一次要倒地，还好一个人影闪现，接住了我。

　　司淮一步冲了过来，将我拥在怀里。
　　他抱着我，他的身子还有些颤抖，却那样坚定地将我护在怀中，为我隔离了一切，让我终于得以喘息。
　　我在他怀中蹭了蹭，贪恋他这样温暖的怀抱，恍若隔世，仿佛是当初那样的偏爱。

　　“哥哥！”
　　妙妙惊喜地叫出了声，她都又哭成了泪人。

　　司淮朝她点了点头：“没事，我在。”

　　可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带着虚弱，我不解地望向了他，他目光恰巧落向了我。
　　像是隔了万年的对视，他唇角微微一笑，掩饰着他眼角的疲惫，眼底深处却只有我的身影。

　　我很清楚他送我来玉盏时，并没有这样的疲态。
　　他又经历了什么？
　　我蹙眉不解，他大手却包裹着我的后脑勺，顺着我的头发轻抚，像是宽慰着我。
　　与送我来时不同，与之前的他都不同。

　　他好像，
　　有些放肆的……温柔？

　　“司淮！！！”
　　天君震怒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九重天。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被天君的声音吓到，脖子一缩，躲在司淮怀里，望着他们，更加不解。

　　“墨小鸠，你知道吗……
　　跳进轮回池的时候，你阿娘告诉我……
　　让我到了九重天不要再纠缠于你，
　　你猜，
　　我如何回应的？”

　　司淮的声音颤抖，没有理会天君的怒气，只是期待地望着我，眼波似水，温柔至极。
　　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比起刚才更加不稳，身子也开始有些抖动，可是他抱着我的手，却依旧无比的用力，像是怕我跑掉了一般。

　　呃……
　　可是他突然提什么忘川的事情啊！目前的形势是叙旧的时候吗？！
　　他也不看看在哪里！
　　天君老头胡子都快立起来了……你跟我说这些！
　　这跟现在有关系吗！

　　“我管你……唔……”

　　我抬起头正想骂他，却被他用唇堵住了嘴。

　　他与我唇齿相依，我却瞪大了双眼。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他他他他……疯了不成？

　　我震惊地脑子放空，可司淮却像是在惩罚我的不用心一般，更加卖力。
　　他不停碾转，我们舌尖相触，我躲闪，他追逐。
　　我呼吸急促，想要挣脱，却被他一把按住，他甚至掌住了我的后脑勺，让我避无可避，我也渐渐沉沦。
　　逐渐沉迷其中，我却突然感知到似乎还有一股灵力渡进了我的身体。

　　良久，
　　司淮终于放开了我，他好看的脸上少见的挂上了笑意，他杏眼微眯，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我回的是——不，可，能。”
　　墨小鸠，我是要和你纠缠不清

　　他的眼睛里的情欲浓烈，像是能把我吞噬一般，他今时与往日十分的不同，眼底满是□□，能将一切烧为灰烬，是想要把这些年所压抑的情感全都释放出来。

　　等等？压抑？司淮？
　　可是如今他看着的模样，像极了另一个“人”。
　　像……安卿之！

　　他……也没忘？

　　我有些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

　　还没有等我没回过神，额间便开始渐渐显现了一道金色的印记。
　　我抚着额头，疑惑地望着司淮，皱起眉头他却笑得更加灿烂。

　　他今日，好像很爱笑。
　　还是，他本来就爱笑？

　　突然，我周身流光溢彩，在我神光之外更多了一层不属于我的神迹。

　　“司淮！原来……原来你刚才急忙要接任神职，受九道天雷，就是为了请得这道神谕吗？！你可知！”
　　天君像是终于理清了脉络，心口钝痛。

　　伊祁在一旁死死捏住了裙角，为什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墨小鸠到底有什么魔力？值得小殿下用神谕来换她？！
　　绿昂一种小仙娥更是惊呆在了原地，再次看向我，目光里多了些羡慕忌妒恨。

　　我却没空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是愣愣地呆在原地。
　　九道天雷……

　　九道天雷？！他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司淮……

　　所以，他才如此虚弱吗？
　　才从忘川回来，他便去受了九道天雷吗？他真的受得住吗？
　　他……
　　为什么？
　　我不敢细想，只能躲在他怀里，望着他的脸，却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等等，那我额间这道是……

　　“如今，我已领天君之位，墨小鸠，便是天妃！”
　　司淮扶着我起身，朝着众人是宣布，也是警告。

　　原来如此！
　　我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好耶！”妙妙在一旁朝着司淮竖起大拇指。

　　“好什么好！胡来！”天君吹胡子瞪眼着，却又无可奈何。

　　暮炽却有些失神，望着我歉疚更多了抹失落。
　　我余光扫过他的神情，不太明了，却也来不及细想。

　　众仙家们都被司淮这一出弄得不知所措，纷纷望向了天君。
　　可天君已经气得不知如何开口，扶额，眉头紧蹙。

　　神谕既出，便已无回旋之地。

　　上神晋为神君后，会论神职，接任神职后可历天雷后，求得一道神谕。
　　便是，每位神祇，毕生唯一一次能为自己所求之事。
　　所以司淮，所求，是我？

　　天君叹了口气。

　　他早该想到的，司淮今日这样不按常理，匆忙地来请任神职，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来，他从回到九重天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错愕地望着司淮，眼眶泪水打转，久久无法回神。
　　我颤抖着抬手扶上了他胸口的位置，望着他开口道：“司淮，你对我有情，所以当初，为何闭门不见？”

　　我想知道，司淮，过去种种到底是为什么？
　　他与我当初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时至今日，他竟然说，我是他的天妃……

　　他竟然用天君之位，用他的神谕，换我，成为他的天妃。
　　我抓着他的领口，手止不住的颤抖，嘴里发不出声响，泪珠滚落。
　　为什么？
　　司淮，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低头望我，温柔至极，感知到我的情绪，抬手握住了我发抖的手，他手掌的温度传到了我渐冷的肌肤，渐渐温暖着我，安抚着我。

　　天君看着我们，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哎，司淮……天君之职不是拿给你胡作非为的！”

　　“呵，如今，我是天君，她是天妃，我只护她。”司淮站直了身子，将我护地很深。

　　听到这句话，我身子不禁一颤，刚止住的泪水又不管不顾地落下来。

　　时隔这样久，他的偏爱，竟然还是会让我心头一颤，一瞬间就天塌地陷。

　　“司淮……”
　　看着他俊朗的脸庞，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熟悉，心动，我不自觉就开了口。

　　“别叫我司淮了，绒宝。”司淮低下头，静静望着我，满眼深情。
　　“什……什么？”
　　我被他一声绒宝叫醒，睁大了双眸。

　　他唇角弯了弯，眼底的痛却刺伤了我。
　　“忘了吗？黄泉之上，你说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继续道：
　　“司淮，是九重天的司淮，而我，只是你的安卿之。”

　　我怔住，可是……

　　……

　　——黄泉之上

　　“别再往前了！
　　天君殿下，你已经踏过南天门了，
　　怎么？
　　沾染凡尘太久，
　　如今，
　　您连九重天不认识了吗？”

　　墨小鸠转头这一刹那，素白的衣裙轻摆，发丝飞舞，夕阳撒在她身上，莹莹点点，镀上一层金边，耀眼不已。

　　司淮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眼里已然蓄满悔恨，微微蹙眉。
　　他清楚，自己已经抓不住她了。

　　墨小鸠站在那里如同神女，声音在空旷的天上回荡，话语间满是清冷，眉眼间尽是惘然。

　　“小殿下可是忘了？
　　忘了我就在此处，跪在你的衣袍边，苦苦哀求，
　　你大手一挥，将我拒之门外。
　　忘了赐我的那句，天宫从不徇私枉法！？
　　可我记得！
　　我记得……
　　就那样的情况下我仍然不识好歹，对殿下抱有幻想……
　　我记得自己追啊追，从这里一路追到了殿下门外……
　　我记得自己在殿下门外磕得头破血流！
　　可，
　　天君殿下，
　　您当初可曾回了一次头啊？
　　您可曾对我有一丝不忍心？
　　您自然是没有的……
　　毕竟，
　　高高在上的小天君，怎会对我有恻隐之心呢？
　　我跪在你门外求啊求，这诺大的九重天竟然没有一人应我，他们就站在远处，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他们看着我在你殿外磕得头破血流！
　　他们看着我匍匐在地，将骄傲揉进了尘埃里！
　　最后……
　　呵呵，就在这旁处的天刑台上我差点就被剔骨夺魄，是我用尽了一切代价让你我同入轮回池……
　　殿下，忘了吗？
　　可我没忘！
　　呵，没想到人间一趟，我的下场也不复如是，
　　如今，倒也罢了，
　　天君殿下啊，
　　终究，你欠我的，反正，也还不清了。”

　　墨小鸠声色俱厉，说着说着眼眶渐渐湿润，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可笑声却愈发放肆。

　　“小鸠！我……”

　　司淮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的景色却依旧开始模糊不清。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可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意识渐渐迷离……

　　他拼命想抓住眼前的人，可是不管他再用力，伸出的手也不过是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腿仿佛也被禁锢住，根本没法往前一步，他感觉自己已经在慢慢被黄泉吞噬。

　　墨小鸠就站在他面前，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静静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他们这样近，却又这样远，
　　近到只有这一步的距离，远得也就不过这一步的距离。

　　“看到殿下如今情根深种，倒也不枉我们人间走这一遭……
　　只是今日之后，你我都会将前缘忘尽。
　　你是天君殿下，
　　而我便是永坠忘川边的孟婆……
　　我们，永生，不复相见。
　　司淮，你就该尝尽人间冷暖，识得爱恨嗔痴，恢复情根之后再去做回你那高高在上的天君。
　　此后，
　　天君，便只是九重天上的天君。”

　　我看着司淮倒在我眼前，蓄势待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立马滚滚落下。
　　我咬牙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到他面前的动作，一点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我颤抖着快要倒下，却死死捏着裙边没让自己被痛苦席卷。

　　我泣不成声。

　　司淮，
　　我将你还给九重天了，
　　你便只是九重天的天君了，
　　司淮，
　　成神了，
　　以后，可就别再那么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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