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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
“枳枳,你怎么趴到床底下去了。”李石梦含着牙刷满嘴泡沫,说得含糊不清,“在找东西吗?要我帮你吗?”
“不用。”池枳探进半个身子,声音从狭小的空间传出,又惊又喜道,“找到了!”
池枳将一个纸箱子拉出来,拿起混杂在其中的铁盒。铁盒上铺满了层层灰尘,找到钥匙,开锁,她翻找了许久提起了一个很小的塑封口袋。
完好无损塑封在里面的是一颗黄褐色的种子。
当时山把这玩意儿丢给她的时候,池枳都懵了,结果她上网查,更懵了。
山茶花的种子从播种到开花大概需要4-6年,再见,她果断将这颗种子装进了塑封袋里。
她可没这耐心。
想到这儿池枳不免笑了笑,干脆盘腿坐下,把箱子里的所有旧物清理出来,再一个一个规矩地放回去。
基本都是她在白山岛买的纪念品。
眨眼已过二十多分钟,她把最后一摞抱起,一串深蓝色的东西从缝隙里滑下,在碰撞中发出叮咛之声。
池枳视线停留在上面,半晌后,将其拾起轻轻放置在了最上层,合上纸箱,重新推回床底,起身,上了床。
暂时的小插曲不影响观影感受的连续性。
完成定情,最后的时光当然得放肆,镜头一转,主人公坐上了年代久远的黄包车,开始在城里绕行。
导演拍摄了大量空镜,借主人公的视角让观众一览旧时景象。
池枳看着摇摇晃晃的黄包车,不知道主人公会不会晕车。反正她记忆最深的一次晕车体验,是摩托车带给她的。
……
一大清早,山是被池枳的叫声惊醒的。
“啊啊啊!我考上了——”
池枳站在民宿楼下的信箱前,看着手里一张薄薄的纸,有点不敢相信。
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她都不知道。
“啊,琴柏大学啊。”慵懒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池枳扭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山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双手一压,把录取通知书盖在胸前,先一步警告:“不许嘲笑别人的梦想。”
池枳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动作很奇怪。
她站在信箱前,山一手撑着墙,弓着背俯身来看她手里的东西,下巴贴耳。
而她又回看上去,从背后看向像是在……拥抱。
池枳立马头一低,背一转,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和他面对面。
池枳退出去后,山也直起了背,两手揣在兜里,耸了耸肩:“没有啊。”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说:“琴柏大学挺不错的。”
“况且……”山打了个哈欠,把手伸进头发里抓了抓,“是你把我吵醒的。”
那样子看上去确实像是没睡醒。
听到自己努力考上的梦校被他夸,池枳嘴角压抑不住的开心,又拿起手里的通知书可劲儿瞧。
因为山后面那句她把他吵醒的话,池枳压住了想再次尖叫的心,只闭着眼睛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完全没注意对面人似笑非笑地看她憋着兴奋的那样。
回到房间,池枳趴在大床上,裹着被子从这头滚到那头。
“滴滴。”
挂在墙上的电话响了,池枳以为是自己把谁吵醒了,要当送她祝福的第一人。
走到门边,接起。
“出来。”
那头只丢了两个字就挂了。
池枳握着电话机纳闷,这人不是去补觉了吗?
虽然这样想着,池枳还是套上了外套出门。
Sober门口的木质门板右侧安有智能门铃,按下对应的门牌号就可以和想联系的房间通话。
池枳出去的时候,门铃前没人。
她按下号码键拨了山的房间号,刚接到耳边,坡上传来轰油门的声音,由远及近。
然后她就被人扯了下外套的帽子,池枳被迫退后一步,她扭过头,一辆炫酷的黑色摩托车出现在眼前。
少年戴着黑色的头盔跨坐在上面,池枳敲了敲防护罩,“山?”
“嗯。”他言简意赅,“上来。”
“干嘛?”一个白色头盔丢过来她稳稳接住,池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是听话照做,戴好头盔跨上了后座。
“轰隆”一声,机车发响,像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他的声音也吹散在了风中。
“带你去能叫的地方。”
摩托车行驶在宽敞平坦的公路上,左边是丛林,有鸟的叫声,右边能看到海,沙滩上是欢呼的人群。
头上是一望无垠的天空,碧蓝下朵朵白云堆积,而低下头,眼前是衣角飞扬的少年。
山开得很快,池枳为了稳住身子不得已紧紧贴着他,他的背很宽阔,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在摩托车的飞速下,池枳觉得身上无形的禁锢被风丢在了身后。
一点点同她剥离。
最后直至消失不见。
山弓着背专心看着前方,只感觉摩托车一沉。
池枳松开握着他衣角的手,站在搭脚板上,手扶着山的肩膀站起,最后张开双臂。
“啊啊啊——”
她在背后呼喊。
“我终于不用再做五三啦!终于不用周末补课啦!终于终于可以走出迦宜市啦!”
摩托车一路往前驶。
没有尽头。
……
“呕——”池枳扶在马路边的护栏上,为刚刚发疯的自己付出代价。
男人双手抱臂倚着护栏,见她半天没缓过来,他掏出了打火机,点燃的瞬间,瞟了眼池枳惨白的脸。
手腕一转,合上打火机,重新揣回了兜里,他朝四周随便看了几眼,抬脚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一袋东西。
胃里生绞着痛,这种什么也吐不出来但就是想吐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池枳难受得直不起腰,一只修长的手拎着罐口伸了过来。
池枳顿了顿,接过他递来的汽水:“谢谢。”
扣环已经拉开,里面斜斜插了根吸管,不仅帮她买水,还买的是她最爱喝的柠檬汽水,她捏着吸管喝了几口,瞬间舒服多了。
眩晕的感觉过去后,池枳也背过身靠在马路边的护栏上,嘴里还咬着吸管,她不禁抬眼看向一旁的人。
池枳还记得到第一次见到山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干净的气质,还以为是乖乖巧巧小白脸类型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骨子里这么狂野呢!
那车速飙得,她发誓她再坐他摩托车后座,一定是不想活了。
果然,什么冲浪,什么赛车,这些极限运动她都只配当观众。
是自己自我认知不清晰了。
察觉到视线,山回望过去:“好了?”
“再给我五分钟。”池枳虚虚举起一只手。
*
回去时已近黄昏时刻,地上的影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山一个人走在前面,池枳慢慢跟在后面,影子逐渐拉开距离。
残阳打过来,照在她的半边脸上。
池枳将碎发勾在耳后,往侧看去,被这眼前这一幕美得呼吸一滞。要不是她现在腿酸手软浑身无力,不然肯定得拍下这落日的绝美瞬间。
不得不说,白山岛的处处都可以成为她写生的绝佳素材。
沿途走了大概十分钟,到了车铺。
山跨上摩托,照常将头盔朝后扔给池枳,只一瞬,头盔又被扔了回来。
他回过头,眼神有点不解。
只见池枳狂摆手,眼神明明晃晃地在说,放过我吧,大家各自安好。
她无声地用手挥了挥。
去吧,自个儿飞去吧。
轰隆声响,摩托车再次疾驰而去,很快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缩成了一个小点。
日落之后,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原以为能在天黑之前回Sober,看来她再一次自我认知不清晰高估了她这副不爱运动的身躯。
走不动了。
池枳手撑着膝盖喘气。
环视一圈,荒郊野外的,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蝉鸣声响,在这寂寥的上空,更显得安静的诡异。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社会新闻,池枳没再歇气,直起身加快了脚步。
树下隐隐约约站着个人。
她远远打量了一眼,个子很高,她打不过。
池枳心下一惊,把撑路的木棍挡在面前,屏着呼吸走近。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她大意了没闪。
池枳“啊”的叫出声,感受到落在脸上的是一件衣服时,方镇定下来。借着月色,树下人的轮廓渐渐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山?”
池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你不是回去了吗?”
男人靠着摩托车,双手抄在兜里,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件单薄的白色上衣。
“车怎么还在这?”
按他当时骑车离开的时间,以及他狂飙的速度,现在早该到Sober,并且还能吃个饭。
所以……难道他没自己回去,一直在这里等她?
不可能。
又或者……摩托车没油了?
不对,不是才加了油吗。
在她的一顿猜测中,阴影下的人走了出来。他抬了抬下巴:“一会儿有人取。”
“走吧。”山往前走去,什么也没解释。
池枳也没多问,瞧着他大长腿跨出几步远了,她赶紧快步跟上,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前后脚走着,池枳手臂上挂了个口袋,是山下午买水的时候顺便买的那袋零食,她默默跟在后面吃着薯片,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被一声惊呼打断。
“你看!”
池枳指着左侧,“那是什么?”
山停下脚步,看了过去,他眯了眯眼:“罗门洞吧。”
夜风徐徐,蝉鸣声声。
一边倒的芦苇被风吹起,风向右吹,芦苇便齐齐向右倒去,风朝左,芦苇起身翻回。
一荡接着一荡。
山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了少女的惊呼。
方才所注视的地方,星星绿光燃起。
先是离他们最近的内圈被点亮,然后风一吹,芦苇一荡,那点绿光慢慢朝后沿,像一节节台阶,越升越高,越来越亮。
最后缀满了整个芦苇荡,与天上的悬挂的星空遥相呼应。
池枳看愣了神,她从来没觉得芦苇荡配着萤火虫可以这么好看。
原来,夜晚真的会有精灵入梦。
地上的影子一前一后被拉得狭长,谁也没说停下来一起看看再走,却默契地站定在原地。
很久,很久。
……
他们置身在萤火虫点亮的世界里,一言不发。
无意中对视了一眼。
像是行星撞地球。
惊扰了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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