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的初恋

　　篝火晚会散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们按照来时一样，开车回安屏，在镇子外沿的水泥马路上停车，几个人相互帮忙把东西都搬回客栈。

　　除了从客栈带出去的东西，他们还买了许多寨子里的特产，点心、干果、稻草工艺品，一股脑地堆在客厅，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各自回去洗洗睡了。

　　凌晨3点多，秧影之口干舌燥醒来，开了手机做手电筒摸索着下楼找水喝，但刚走下楼梯，便发现客厅亮着一盏灯，方明轩就坐在落地窗边的矮脚沙发上。

　　察觉到她的存在，方明轩慢慢转头过来，说：“没吓着你吧”。

　　秧影之：“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不着，你过来看，今晚的星星可真亮。”

　　秧影之的意识还在睡梦里没完全清醒，他那么一说，边慢慢踱步过去，透过玻璃从院子的四方天看出去。

　　漆黑的天幕上散布着无数星星点点，有些亮，有些暗，还有些相互排列成独特的形状，看得令人着迷。

　　“嗯，很漂亮”，她眨着眼睛，还在回味被窝的温暖，边往厨房的方向走：“我去喝口水”。

　　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冰凉的水灌入喉咙，因前夜吃得太多偏咸的食物而干涩的紧绷感，终于得到了纾解，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滋润舒适遍布四肢，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方明轩依在门边看她：“女生晚上还是别喝冰水了，别等会儿回去睡不着，容易不舒服”。

　　“还好，不怎么冰”，拉开冰箱门，秧影之把水壶放回去，把自己刚喝过的杯子清洗干净放好，准备回去睡觉了。

　　“你随意，我上去了”，礼貌而疏离的招呼，拒绝了一切后续的可能。

　　但方明轩却还是截住了她的路，“你和邵淮很熟吗？今天看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秧影之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对他挡住自己出去的路而不快，“大半夜，你把我拦在这里问这个问题？？”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合适，方明轩立即侧身让开位置，解释：“抱歉，我只是关心你而已，酒吧老板接触的人很复杂，什么人都有；我今天和他聊天，他能说会道却总说半句留半句，看着不简单，我怕你一个单身女生受欺骗”。

　　“打住！”，方明轩对邵淮的评价成功激起了她的怒气和保护欲，卡住他越说越离谱的话，眼神冷冷地说：

　　“邵淮简不简单我是不知道，但我认为你肯定不简单！白天你们有说有笑，话题多得跟亲兄弟似的；现在人不在眼前了，转头就说人家不怎么样，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不是君子所为吗？”

　　“不是，我不是我说他不好，我只是担心你被被他欺负”，方明轩着急地回。

　　“感谢你的关心，但我不需要，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慧慧的，她知道了肯定不会开心！”

　　林慧慧喜欢方明轩，方明轩对林慧慧的态度亲密，这是他们第一天到客栈，秧影之就明白的事，但他们为什么不是正式的恋爱关系，秧影之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知道，如果在接受一个女生热烈的关心偏爱的同时，还对另一个人发散过线的善意，那和背叛没什么区别，至少这就是背叛的开始。

　　带着怒气回到房间，秧影之左右翻滚却睡不着，脑袋里全是邵淮的模样。她想，如果邵淮知道别人那么诋毁形容他，应该会气得想揍人吧；他到底几岁呢？应该比她小两三岁吧；他现在应该睡着了吧，会梦到什么呢...

　　在脑海里自问自答的效果，一点儿都不逊于数绵羊，很快她又沉入了梦乡。

　　光怪陆离，人影憧憧，什么都看不清，她站在扭曲的光环中间，无数水纹模样的力量挡住了她的去路，思索良久，最后她猛地一甩挣脱束缚，冲着一个方向疾步跑去...

　　...

　　因为前夜那么嗨睡得晚，第二天每个人都起不了早，10点多，整个客栈就秧影之一个人醒了。

　　她坐在阳台上放空，仍由阳光洒在脸上，晒得脸颊红彤彤的，她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梦里的画面，但看得不真切，就像远方的那陇雪山一样，在云雾里朦朦胧胧的。

　　坐了半晌，肚子咕咕咕叫起来，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大家都没起，客栈里日常囤的食物昨天都弄去野餐了，冰箱里什么都没剩下。

　　她洗漱好稍微整理了头发，还给宽大的开衫外套加了个腰带，看着稍微精神些，就出去吃早餐了。但是，要找吃的应该沿着古镇中心街道走，那片儿才最多本地的小饭馆，可秧影之却沿着溪边小路去了。

　　邵淮今天起得早，他的生物钟一向很稳定，即便熬夜晚睡，他依旧能在早上8点准时起来。

　　一般来说，他上午应该出门去采买，准备下午开店需要的东西，但今天突然惰性就上来了，不想动弹，索性就闭店一天吧。

　　【停】酒吧，一楼是门店，二楼是邵淮衣食起居的地方。

　　那时刚到安屏的时候，邵淮一眼就看中了这里。二楼有一个朝南的大阳台，两个卧室，没有浴室的那一间被他改成了工作室，楼下不营业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接些项目私单。

　　给自己做了一份早餐，一口咖啡入喉，从被窝里带起来的倦意慢慢褪去，阳光温热，微风轻柔，是一个好天气。

　　阳台上的茶几椅子，是邵淮从当地市场里淘来的，都是本地特色的手工竹制，其中的一张躺椅，分为上下两层，能躺能坐，后背部分还能自由升降，可见民族工艺一点儿都不逊色于机器工艺。

　　此刻他就躺在那儿，修长的双腿交叉搭在躺椅的下层座位上，茶几上的小音响放着音乐，偶尔数数天上的白云有几朵，偶尔看看街道上有几家铺子开门了，自在又闲适。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坐起身来定睛一看，百米开外慢慢沿着巷子过来的正是昨晚在他梦里晃了一晚上的人：秧影之。

　　他走到阳台边上，靠着扶手仔细看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指尖轻抚过饰品店门口的白茶花，挥袖逗弄服装店老板临时拴在门口的田园犬，越走进了，神情淡漠可唇角微翘的弧度就越明显，她心情好，连带着他都勾起了唇。

　　从远到近，他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人走到了自己的店门口，看着她踮起脚想透过那一大扇玻璃看看里边有没有人，看着她不敢直接敲门而左右徘徊。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炙热了，秧影之鬼使神差地抬头一看，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惊讶、呆愣、再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说：“早啊”。

　　“你怎么过来了？”楼上的人说话。

　　“客栈没吃的了，可以蹭顿早餐吗？”秧影之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光在她的眸子里流动，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要求。

　　“等着。”

　　看见阳台的身影消失，秧影之想着他应该是来给自己开门了吧，结果这个念头才刚闪过，铃铛叮铃叮铃响起，门开了，邵淮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站在她面前。

　　“这么快呀，你不会是跑下来的吧”，秧影之嘴上逗他，跟在他后面进门上楼。

　　“蹭饭的人不能提要求，做什么吃什么。”

　　盯着前面宽厚的肩膀，秧影之乖巧应：“当然，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你的手艺肯定不差”。

　　听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邵淮忍不住回头看她，本来他就比秧影高出一大截，现在他站在楼梯上方，他看她的视角和刚刚在阳台上看她的画面重合了。

　　“你又没吃过？”

　　“你长得那么好看，要是做饭难吃，可就给你的脸丢份儿了。”

　　“你这话听着像威胁。”

　　秧影之笑眼弯弯：“怎么会呢，这明明是夸奖”。

　　邵淮不再执着他们间小孩斗嘴似的对话，引着人上去，让她在阳台上先坐着，神神秘秘地拿了一包东西下楼去厨房，还特地嘱咐，不许下来。

　　不知道他搞什么神秘，秧影之也完全不在意，像在自己家似的看见躺椅就瘫进去了。躺着看阳台上的视野，她才恍然，原来邵淮早就看见自己了，居然不提醒她，年纪小心思还挺坏。

　　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邵淮端着餐盘上来了，一碗肉酱面，上面盖着个荷包蛋，一杯豆浆，还有一碟米片，放在茶几上。

　　原来刚刚楼下机器声乱响一通，原来他是在磨豆浆啊，只不过这面看着好眼熟的模样。

　　“吃吧，这个点，应该叫午餐了。”

　　“谢谢邵大厨，晚就晚吧，能吃到邵大厨的手艺，时间无所谓的。”

　　秧影之拿起筷子开吃，一口咽完，满眼的惊艳：“我猜得果然没错，你的手艺真的是大厨水平。”

　　邵淮喝着咖啡，微微斜视的眼角上翘，像一只高贵傲矜的缅因猫，“那没给我的脸丢份吧”。

　　“没...没有，颜值与才华并存。”

　　嘴里还含着面，秧影之回答含糊不清，却也让邵淮听明白了，想笑不敢被她发现，扭过头去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你今天开业吗？”

　　肚子填饱了，秧影之就想出去玩了，来了安屏那么多天，除了昨天误打误撞和方明轩一行人去了云溪寨，她都没离开过镇子。

　　上午睡到自然醒，中午去广场附近吃顿特色午餐，再镇子里走走逛逛，下午再去停酒吧放空，好不容易一次休那么长的假，是时候找点特别的事情来做了。而且现在身边有个现成的导游，不用白不用啊。

　　邵淮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问：“你想做什么？”

　　“今天如果你不开业的话，带我出去逛逛吧，就去你平时很喜欢去的、和别处很不一样的地方，怎么样？”

　　想了会儿，邵淮说：“有点远，你真的想去？”

　　秧影之把脑袋点得小鸡啄米一样，说什么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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