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东米花二丁目42番7号

作者:雾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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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奶巧克力雪派


      绿川回来了。
      十八点二十分,正值白昼与夜的交替,逢魔的黄昏。橙红色的光顺着门扉敞开的缝隙撒上玄关的木板地面,避开了身前背着乐器包的绿川光,又玩闹似的钻进我的怀里。我下意识伸出双手捧住了那顽皮的光,大片擦伤般的赤红色浮于掌心,就和第一天尝试将他搬进家的时候,蹭得满手血一样。
      甩甩脑袋,我努力集中注意力,最近分心放空的频率比以前更高了。留下换鞋的绿川在玄关,自己脚上只穿着双袜子地跑进了洗手间从水池拧开龙头,用双手接了一捧水后又兴冲冲回到玄关。
      脚步声啪嗒啪嗒响,棉袜踩上木质地板的声音闷闷的,泛着凉意的清水顺着指缝在手背上印出细细的水痕,有些痒。
      “看!”我将捧着水的双手笔直伸到绿川眼前,被打断动作的他显然满头雾水却还是善意地朝我微笑,语气轻柔地“嗯?”了声,上挑的尾音仿佛小勾子——它并不尖锐,被主人贴心地包裹上了层海绵。
      “这是条赤蝶尾金鱼。”注视着他的蓝眼睛,我这样宣布到。
      选择它的原因一是熟悉,二则是私心的一部分转移。
      不作锻炼的手臂一直抬着有些酸软,分明觉得自己没有表现出来,但还是被他敏锐地察觉到,成年人宽大的手稳稳托在我的手底下,分担走了重量,“光是第一个见到它的,它也只会属于光。其他人谁也抢不走。”
      凑得近了,我的鼻子捕捉到绿川身上洗发水的气味,比一般售卖的洗发露都要清淡,带着点甜,像是柑桔的外皮,又混杂着些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的烟味。
      爸爸也喜欢香烟。但和绝大部分人不同的是,他大多数时间里除非工作应酬需要都不会去买蓝白色包装的七星,而是选择卡斯特。圆角的简约白色外壳看上去像是装着块奶酪似的。有回我问过爸爸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得到的回答竟是“柔和的香草味”,我立刻联想到了香草冰淇凌,只觉得和香烟的印象全然搭不上关系。直到他观察够了我的诧异表情,才慢悠悠补充上“和你那些零食的香草味可不太像,真想要知道,就快些长大吧。”
      等成年就能够像爸爸那样抽烟了。
      绿川的轻笑声如蛛丝将我飘散的思绪扯回了玄关。
      他正垂着眼端详我们的“金鱼”。融入掌心的赤色身子,随着水波舒展绽放的橙红色光线是它如蝴蝶般的尾鳍。当我的手轻轻晃动,它便会在水中慢悠悠地摆动那条好看的大尾巴。
      “它很美丽,放在庙会的摊子上也一定会是被游客们争抢捞起的小金鱼。”他笑脸盈盈地称赞着它。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欣赏着这条快活的小金鱼,直到清水一滴不落地从我们的指缝间尽数逃跑。
      “它游向了更自由的地方。”绿川顺势牵过我的手,边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将我带到沙发上,边总结道,“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么?别乱跑,不然晚饭小幸可能会吃得辛苦点了。”
      用轻松的口吻说出警告他便走进卧室。我这才后知后觉望向地板,从洗手间到客厅,再是向外通的走廊,以及虽然此刻望不见但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玄关。湿漉漉的水渍零零散散在地板上铺着。
      脚后跟因为踩着了水的缘故而冰冰凉的棉袜令我难受,我脱下袜子扔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不再去理会它,赤脚蹭蹭沙发。被打湿的袖口就胡乱卷起,至少减去了紧贴皮肤的粘腻感。
      电视机上方挂着的时钟吵着耳朵,钟盘上比较长的那根指针一圈又一圈地不断转动,向前。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分分秒秒过去。可我却仿佛掉进停滞的时间陷阱之中,手脚都失了力气,没了触觉,连感受四肢也做不到。
      我好像被关在了一个汽水箱子里,只能看着气泡上升、破裂、消失,新的气泡又诞生。想要触摸,想要呼喊的冲动,被倦怠淹没。
      仿佛已经被抛下那样,我抱着自己颤抖,小声啜泣。
      “……怎么在哭呢?金鱼它仍在这间屋子里四处游弋,绕着小幸打转呢。”拿着毛巾和我的衣服从卧室出来的绿川在沙发前蹲下,他误会了原因,蓝眼睛担忧又略带无奈地望着我,如同汽水里那颗永远透亮的弹珠。
      “不是因为金鱼。它迎接了你,达成使命后就躲进换气的泡泡里边休息了。”我乖巧地闭上眼睛,任由男人拿着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小声咕哝,“是光离开得太久了。”
      他似乎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逗笑了,不过本能让他压下了弯稍的眉眼,令他的神情看上去一如往常,“五叶草的愿望还记得么?我向你承诺过的。”
      “ひろ(Hiro)永远不会丢下古尾谷幸一个人的。”
      他第一次完整地说出我的名字。
      能够清清楚楚望见绿川眼底的我不会被欺骗,那比绸缎还要柔和的微光,以及如同暖哄机般呼呼吹出干燥暖风的安定气息。悄悄记下他的自称,我挡住嘴浅浅打了个哈气,情绪总是来得急也去得快,放松过后困意便升腾,意识也消散融入黑暗中。

      这次他留下的时间更长了,被我拒绝接送上下学后,他便在这附近自在地行动,等我去上学后离开家里,到下午四五点返回,我们之后会一起吃晚餐,猜拳洗碗,盖上毯子窝在沙发上看些节目和电影,有时也会不注意就睡着,第二天醒来时两个人都浑身酸痛。
      十二月初的周日午后,在绿川的提议下我们出了家门来到没有什么人的耕木公园里散步消食——初冬热乎乎的锅烧味增鸡肉乌龙面没人能够拒绝。小黑今天也没有在送完礼物后匆匆离去,它旋绕在我们身边,有时立于视野范围内的某枝树梢,也不嫌弃电线或路灯,偶尔还会回到我怀里,安静地歇息会儿。路过之前那个垃圾桶前,我下意识朝着远处长椅望去,今天那里空无一人,周边也没有见到类似报纸和罐装酒之类的垃圾堆砌,约莫是已经离开这块地方了。
      “我们还和其他班级踢了足球,健太和淡谷好像无论什么运动都能够很快上手,作为前锋进了不少球。内野跟长谷川也踢得意外的好,她们俩是班里身高最高的,手臂和腿都比我们要长,拦人抢球的时候成功率可大了!山嶋就不行了,但听说老家是在札幌,似乎很擅长和雪打交道呢。”
      “听上去小幸交了不少朋友。”
      “嗯。班级里的大家都很好,尤其是长崎!他每次会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跳出来帮我解围。”
      “说起来还有这个。”在我们悠闲的聊天中,绿川忽地伸手往那件灰蓝外套的口袋里摸索番,拿出了部卡其色外壳的翻盖手机来,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后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
      “也算是…今天的礼物吧?”他的目光在空中游弋,最后落在了立于我肩膀的小黑上,狡猾地这样解释道,“这样当我需要去工作时,小幸就可以通过它来联系我了。”
      “那这个就是光的号码么?”随着“啪咔”翻盖声的响起,我三两下按键点进了联络簿,之前爸爸忙碌时也经常将手机交给我说是拿去自己玩会儿,对于怎样使用手机我倒是比其他的孩子都要来得熟悉不少。我格外自觉地认真和绿川说到,“我不会打电话的,爸爸也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听到手机铃声,那会打扰他。”
      听见这话的他失笑揉揉我的脑袋,“啊,我们的小幸真是太可靠了。那还有一件事也要拜托靠得住的小幸——每次发送和收到短信时,看完了就要全部删除,这点能够做到吗?”
      “当然!”我不去问他原因,想也不想地直接应下了。
      “好孩子。”他直接将我一把抱起,起身后还腾出手指了指停靠在公园里道路一侧的小摊贩,“现在来点给好孩子的奖励吧。”
      摊贩的主人是位瓶装绿茶脑袋的热心叔叔,见人便立刻迎上来,爽朗地说着“请随意看看。”
      我和绿川还吃不下东西,也就各挑两支雪糕付钱,随后接着闲逛了。
      “小幸刚才一直注意着店主的脸呢。”绿川晃着手里的黑巧克力冰棒,没有拆开,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提起,“是注意到他脸颊上没洗干净的水笔痕迹了么?那样一大块很难忽视呢。”
      “…是、是呀。”我出于条件反射地,支支吾吾顺着绿川的话撒了谎。
      “……小幸,”他叹了口气,稍稍蹲下来,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语气肯定,“你眼中的世界和其他孩子都不太相同,对吧?”
      不想回答。听见这话,我顿时感觉如坠冰窖。过去的记忆再一次操控着我影子从脚踝到小腿缓慢攀附上来,它们仿佛体温冰凉的黑王蛇,又像某种滑腻的无足昆虫在我的腿上爬行,留下散不去气味的恶心黏液。
      也不敢与绿川对视上,我的目光停在了他身后,更远处上山小道的路口。通知游人的木牌缺损了一角,还沾着黑褐色污渍,听公园里的老人说是前几个月的抢劫造成的意外,一直无人来修缮或是重新设置——那些人就连路灯都不会去管,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块木牌来。
      “我承诺过的,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绿川的手抚着我的背,他仍然在试图引我开口,“我只是想更了解小幸的事情,更明白你的心情。”
      “约定过就不会变了吗?爸爸也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离’。”我的回答声微弱。
      恍惚间,或许是提起了同爸爸的约定的缘故,我竟在木牌之后望见了那两条再熟悉不过的赤蝶尾。它们上翻的白肚皮被人剖开,里边是双凝视着这边的人类眼睛。
      视线紧紧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直到红血丝爬上眼球,眼角泪腺渗出生理性的泪来,它们才会眨动一下眼,然后又立刻紧盯住我。
      我感到令人作呕的眩晕,肺部好像被针扎了那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影子已经爬到了我的肋骨下边,痛苦的情绪折磨着我的大脑,耳鸣不止。可奇异的是,我竟又从这般痛苦中体会到了种被静谧包围着的安适感。
      “小幸不愿相信我么?”他的腰弯得更低了些,甚至于成了自下而上看着我的角度,原本搭在肩膀上的宽大手掌动作轻柔地将我的脑袋调整。从这个视角,不得不与他对视的我能够清楚看见那副略带困扰的、有些落寞和悲伤的表情。
      就好像在放学走的那条路上,偶尔会见到的,蜷缩在纸箱子里被抛弃的幼猫幼犬。
      这样的可爱联想微微缓解了我的眩晕头痛,揉去了缠绕的影子。
      “……光是除我之外,唯一拥有人类脑袋的人。从能够记住事情起就是这样了。”我承认他真的明白且擅长怎样去让人动摇,心甘情愿去相信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刚才的叔叔是绿茶饮料的脑袋,长崎是向日葵,内野是摆在桌面上的那种小型座钟,天成老师是猫头鹰,药局的姐姐是咳嗽糖浆……”
      我絮絮叨叨举了很多例子,而绿川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和距离安静倾听。
      天色愈发黯淡,朝着燃烧般的橙红变化,我们在交流间,从道路中央移去了公园里的长椅上。绿川不像是同学们会被我所呈现出来的古怪之处所吓跑,也不会和更早以前周围的大人们那样责骂我不知轻重的“恶作剧”,或是在我身上发挥多余的劣质怜悯与优越感。
      “所以,当时见到我的那刻小幸是在考虑些什么呢?”他神情真切,充满耐心地向我询问。
      手中捏着之前拆开的雪派,我小小咬下一口,又舔去嘴边沾上的有些融化掉了的牛奶冰淇淋。酥脆的威化外壳和里边夹心的巧克力在口中发出“咔擦”声响。
      “嗯……是在期待着快点见到今天的礼物吧?”小黑在长椅的靠背上边站着休息,我也不忘记掰下一小块喂给它。
      得到我回答的绿川沉思了会儿,而后恍然大悟似的,提出了一种看法,“对于那时候的小幸来说,我只是‘礼物’。即使是在开门后,这份认知也还未改变。”
      “只有‘人’才会被你的意识去辨认,模糊外形。”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推理着,“那些不同的脑袋意象全部源自于你的直觉,你的潜意识。”
      我没有办法一下子全部理解这些,只能和小黑面面相须,随后一同歪过脑袋看向绿川。
      不过他似乎没有现在向我们解释的意思,只是笑笑后谈起了其他话题。
      我们从暖炉谈到推理小说,又聊起最近的晨间报导,绿川和我都不怎么关注地方台,因为它们总会播报些自吹自擂的无聊小事。
      “之前在小田急线快速急性行电车上还发生了随机砍人的惨剧来着,”我仿照着主持人的语气说到,“砍伤十人后本打算纵火,却发现沙拉油没法点燃失败了。”
      “无差别杀人的通路魔……甚至自首之后还向媒体说出了‘看到幸福的人就有想要杀害的念头’‘杀谁都可以’这些话来。那样的人还算是人类么。”绿川神色淡淡感叹着。
      “米花虽然繁华,但也只是部分区域,这附近就……之前和小幸打扫家里的时候我还有看到半年前的报纸,说是激增的失踪人口,和同样发生了的销毁面部的随机杀人,请附近居民夜晚减少出门。那起案子的嫌疑犯似乎到现在还没抓到。”说到这,他又转过头叮嘱我平时他不在时也千万要谨慎,类似于早早回家锁好门窗,不向偏僻无人的小路走,预感不安就第一时间离开等等。
      等待我和小黑分食完雪派后休息了会儿,绿川便牵着我往家的方向回去了。
      从耕木公园的大门口离开时,我无意间瞥见那大约五米外的告示栏上贴着许多张人物肖像画,只有这些潦草的画才能将他人的相貌原封不动展现在我的眼中。应该是巡警们张贴的寻人告示,一张张全部没有姓名,只在最下边写着周边掉落物品,和一行“推定相貌”的小字。
      有个男人的画像令我在意,目光总是不住往那飘去。
      他的那页纸相比其他人的显得都要干净平整,像是最近刚贴上去的。我总觉着那张脸格外陌生,甚至有些道不清的恐惧来。可一想我也几乎没见过别人的脸,这份陌生倒是理所当然也就转移了注意,不再做多想。
      肖像旁边写着的掉落在周围的物品是一把没拆封的剪刀、两卷黄胶带、便携型碳炉、烧烤用碳……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仿佛很多线索,似乎是偏偏遗失了钱包驾照小票这些,这才难以确认身份。
      或许因为是最近发生的事件,男人的启事上密密麻麻写得特别多字。我只是路过一瞥,并没有看完全,就抱着小黑跟上绿川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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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牛奶巧克力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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