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匠先生会梦到疯狂爱丽丝吗？

　　——他在说什么狗屁的东西啊？！
　　那一刻，温善的脑子里只有了这个念头。

　　“你跟我过来吧。”沈敬宇第一次在她面前让开了门，他轻巧地从温善的手里抽出手机还给小李，示意温善跟着他走。
　　温善脑子浑浑噩噩地往前走了两步，又警惕地站住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方式吗？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沈敬宇说，“我不会撒谎。”
　　温善犹豫了一下：“那，我想要一把刀，可以吗？”
　　她说完才觉得不对，她之前才在监控里持刀伤过他，他是绝对不会给她的吧？

　　谁成想沈敬宇竟然同意了：“好。”
　　小李在一旁急了：“沈先生！”

　　“没关系。”
　　沈敬宇说着，返身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柄的侧跳刀
　　他递到温善手里：“会用吗？”
　　温善点点头，她拨下刀扣，锋利的刀刃弹跳出来，她注意到刀柄上也同样刻着“WS”。

　　她收起了刀，觉得自己有勇气了。
　　沈敬宇站在入户门等她，等她到了，才发现在晚上看不清的门上装配有外置的附加锁，整扇门看起来都很厚重，有点像银行保险库的门。

　　等门经过一系列繁杂的程序终于被打开之后，温善忍不住激动的心捏住了手里的跳刀。
　　终于……终于……
　　她推开了门，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

　　有那么一瞬，温善愣了一下。
　　就算现在是晚上，也不应该是一片漆黑的。
　　她试探性地走出去，发现除了走廊两边亮着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之外，就只剩下背后开启的大门透出的一点光。

　　温善其实很怕黑，但有那么一瞬间，她鼓起了勇气，疯狂地借着黑暗中的一点绿光朝着电梯门跑去。
　　背后传来沈敬宇撕心裂肺的呼喊：“善善——”
　　以及小李的惊叫：“温小姐——”

　　滚吧，撒谎精们，我一个字都不信！
　　温善摁下了电梯按键，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电梯键上的数字闪了两下就不动了。
　　停电了？

　　沈敬宇的脚步声还在逼近。
　　温善也顾不得了，她扭头朝着一边的紧急求生通道跑道。
　　门是关着的，她用力地拧了两下，是锁的。

　　那一刻，温善的心都凉了。
　　怪不得沈敬宇敢大门不锁二门不关的，感情这里还有一重保险啊！

　　她颓丧地将额头抵在了门上的那一小块脏兮兮的可视玻璃上，注视着黑漆漆的楼道。
　　奇怪，这一栋大楼今天都停电了吗？

　　她正这么想着，下一秒，一张血肉模糊、五官狰狞的脸猛地贴到了玻璃上。
　　随着一声砰的巨响，暗红的血水和泛黄的脓水都顺着玻璃蜿蜒下来。
　　温善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她踉跄了一下，正好跌进匆匆赶来的沈敬宇的怀里。

　　他俯身，用力地抱着温善：“……善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在那一刻，温善还是感到自己在忍不住战栗。
　　她开口，却连声音都发着抖：“……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张血肉撕裂的手猛地贴上了玻璃。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混杂着类似于似人似兽的嘶吼声。

　　温善本能地感到害怕，她往后缩了缩，任由沈敬宇抱紧了自己。
　　她听到沈敬宇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那是活死人。”

　　“……”
　　温善有些茫然地仰起头看着他。

　　“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沈敬宇说，“只知道一开始只是出现在本市的中心医院，有人在心跳骤停后还能活动，到后来一夜之间，所有的尸体都拥有了行动的能力。它们四处爬行，以人为食，被这些活死人咬伤的人类，很快也会变成他们的一员。”
　　温善听到这里，打了一个冷战。
　　于是沈敬宇更用力地抱紧了她：“不要怕……善善，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温善被他抱得有些紧，于是她挣扎了一下，趁着沈敬宇稍稍松开的那一瞬间，她硬着头皮重新看向了玻璃之外。
　　在血渍与脓水之间，她看到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扭曲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了起来。

　　它眼神空洞，身上有大块大块的腐烂和青斑，它的喉咙里发出了隐隐约约的嘶吼声，仿佛一头怪异的野兽。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温善的存在，再一次地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沈敬宇拉着她后退了两步，轻声道：“它们似乎能感觉到活人的存在，但目前不知道它们依靠的是哪种器官，所以只能尽可能地保持距离。”
　　等他们退出了一定距离之后，撞门声戛然而止。
　　怪物的嘶吼声也逐渐远去。

　　温善慢慢地看向了沈敬宇：“所以，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捏紧了跳刀。

　　这事情太玄幻了，但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眼前。
　　温善哪怕再不想接受事实，但也不得不承认怪物的存在了。
　　不是照片、不是录像、不是一切可造假的东西，而是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沈敬宇问：“正如你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已经末世降临。”
　　温善虽然害怕，但她的脑子还能动：“既然是末世，那为什么家里还有电，有水，有食物？”

　　“你还记得顾医生吗？”沈敬宇说，“他和小李一样，都住在这栋楼，是我们的邻居。他在医院工作，能比我们更早地知道异样，所以我早早地就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准备，包括囤积各种物资。”
　　他指了指这一整层楼。
　　“这一栋楼都被我买下来了，除了我们的家和另一间房子，剩下的房间都被我用来囤积各种必需品。”

　　温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会有那么有钱：“可那些奢侈品……”
　　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因为善善喜欢，你喜欢的东西都属于必需品。”他注视她的时候，眼里好像永远都散发着柔柔的光。

　　温善感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那顾医生和小李……他们就住在另一件房子里？”
　　“是的。”沈敬宇看着她，“那些伤口都是他为你处理的。”

　　“不，不不不，你先等等。”温善感到头痛欲裂，她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起来，“那你之前还说过我在三年前出了车祸……”
　　沈敬宇望着她，缓缓道：“我们在你的公司相识，经由刘姐撮合成为夫妇，直到三年前你出了车祸，记忆出现了偏差，这段时间里你的父母死亡，你不能接受这样的噩耗，一直都在经历混乱的记忆。这期间活死人大规模地在世界各地爆发，所以我不得不把你锁起来——”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注视着她。
　　“我锁门本来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一是为了防止你自杀，二是，我也想把末世的存在再晚一点告诉你。”
　　“你的心理太脆弱了，善善。我不得不把真相一点一点地掰开来，揉碎了，再塞给你。”

　　他的声音骤然降低。
　　“我只是怕吓到你，却没想到这加深了我们之间的猜疑。”
　　——这就是他一直关着她，锁着她，不让她出去的真正理由。

　　温善怔愣了片刻：“所以，我们还是夫妻关系？”
　　“是的，因为我不会骗你。”沈敬宇忽而微笑了起来，“我对你，永远没有谎言。只有说与不说的选择。”

　　温善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当然。”

　　她迟疑着重新走回了大门。
　　那一刻，她听到对面的门被打开了。
　　是顾医生。

　　他看了看温善，又看了看沈敬宇：“你已经全部告诉她了？”
　　沈敬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早点告知也好。”他笑了笑，“不然她总归是一个疑心很重的病人，是不是，温小姐？”
　　温善不想理他，她脚步沉重地走回了房间。

　　正在这个时候，小李追上了她，她拉住了她的手：“温小姐，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看一些我保存的证据？”
　　温善缓缓地看向了她，小李将一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塞进了她的手心。
　　“这是你这些年一点一滴记录下的日记，虽然失忆了，但还是请你认真地看一看吧。”

　　听到这个，温善终于有了些反应。
　　她的确有写日记的习惯，只不过不会天天记，只会偶尔有值得纪念意义的日子才会记下来。
　　她不用WORD文档或者一切电子产品社交软件记录，因为温善总是潜意识地害怕黑客或者用户数据泄露的存在。
　　她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写着“20XX年”
　　她愣了一下，因为她出车祸的时候是“20YY年”，这中间又隔了三年。

　　第一页，上面写着“嗷嗷嗷今天公司来了一位好帅好帅的小哥哥，刘姐安排我跟他对接，我好开心~多看帅哥长命百岁~”
　　这的确是她的笔迹，她的用词，她的语气，甚至是她的书写习惯（每写完一句话之后要点两个几乎看不清的小点）

　　但——
　　温善怔怔地想，这个也能造假吗？怎么造呢？
　　模仿笔迹也许能做到，心理路程也能一模一样吗？
　　她在看这本日记的时候，就好像在照一面镜子，从中看到了自己。

　　第二页
　　“今天被交警小姐姐贴了一张罚单，可恶啊，女人，我就停了五分钟，你果然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对吧！”

　　第三页
　　“今天终于去吃了K家芒果饭，芒果饭YYDS！”

　　芒果饭。
　　温善缓缓地摸了一下纸页。
　　K家的芒果饭，这个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她想吃，因为她对芒果过敏，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拦着她不让她吃，甚至吃了就要被妈妈痛打一顿。
　　所以她一般都是悄咪咪地吃，不告诉任何人，吃之前再吃一颗过敏药。

　　温善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些可怕的事实。
　　就算日记也能造假，这种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又该如何造假？
　　——除非沈敬宇一直盯着她、观察着她……
　　但这又会绕到原点——她一个普通人，他图啥呢？

　　温善加快了翻阅日记本的速度。
　　接下来的都是记录一些生活中的小美好，直到一年后——
　　“沈敬宇小哥哥向我表白啦，诶诶诶，好激动！可是QAQ，呜呜呜，他图我啥呢？”
　　啊，果然，日记里的她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困惑。

　　温善接着往下看，却发现日记上写着。
　　“他说要在新婚之夜再告诉我，哈哈哈别逗了，他比蝙蝠侠和唐老鸭还有钱，怎么可能和我结婚啊？”
　　……
　　“他今天跟我求婚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思考，直到它再次运行的时候，我已经说了好。”
　　……
　　“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大美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大钻石？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捧着大钻石的大美人？”
　　……
　　“我们结婚啦，好开心好快乐，他说他好爱我，我说我也好爱他，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他！”

　　她写了很多个“好爱”。
　　温善想，这也是自己的习惯，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会说好多遍。
　　只不过这个习惯在逐渐长大了之后就不怎么用了——不是她丢弃了这个习惯，而是她已经很少能有真正喜欢的东西了。
　　这本日记的每一点每一滴都在告诉她，她有多么爱他，这么些年双向奔赴的感情，从来都容不得作假。

　　……这个写日记的她，应该真的很爱他。
　　但现在，她却把他忘记了。

　　温善怔怔地站在原地。
　　感觉一切问题的答案好像都在此刻豁然开朗。

　　她放下了日记，茫然地往外走去。
　　沈敬宇正在做晚饭，小李就抱着胳膊靠在厨房的墙边，她低声地跟沈敬宇交谈着关于温善的病情。
　　直到看到温善出来，沈敬宇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温柔地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善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了一句：“沈敬宇，你这里，还疼不疼了？”
　　她指了指他的心口。
　　旁边的小李有些惊讶地侧目看向她，她很敏锐，当然发现温善原本带刺的外壳似乎软化了那么一点点。

　　沈敬宇突然红了眼眶。
　　他点着胸口：“温小姐，我这里疼。”

　　温善干巴巴地问：“你没有去看医生吗？”
　　沈敬宇说：“不是伤口疼。”

　　他再一次地握住了她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是这里疼，温小姐，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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