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大人的小娇夫

　　凌熙想说，其实，以上戏码只是他的plan C，他可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

　　当时，他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出那么一招。
　　而且，凌熙自信，这一招一定能把幽无钓上钩。

　　一定可以的，他一定会来！

　　蓝色的光夹着闪动着的荧光在他的脸上肆意跳动着，猖狂得像是要吃了他的脑子。

　　再有一步就要踏上烟桥了。
　　一个个盼望新生的行尸从凌熙身旁走过，凌熙像根钉子一样占着路中央，一步也不让他们。

　　事到如今，凌熙终于醒悟过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幽无果然是个没有心的人，自己不该对他奢望什么的。

　　“喂！”身后忽然传来人声。
　　凌熙惊喜地往后望去，看到的却是个十四五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穿着一身胜雪白衣，外面罩着一件白色披风，头上戴着连衣帽子，遮了大半张脸，看不见眼睛，一条小指粗的乌黑鞭子从侧颈变垂在身前。
　　他手上提着一个纸灯笼，灯笼里跳动着泛红的一点火光。
　　此人便是黄泉路上的引路人米三三。

　　“说你呢，赶紧走！别挡路！”米三三扇着手示意凌熙闪开。

　　凌熙转过身，面向他，抬手往后捋了一把头发，刘海稀稀散散落到额前，阴郁的表情随着动作而挥去。
　　他挑起眉毛，嘴角挑衅性地勾起一抹微笑，“我就不让。”

　　“哟嚯！”米三三一只手叉着腰，大有跟凌熙对峙下去的架势。

　　凌熙没有那个闲工夫跟这小孩耗着，他拨开身前的障碍物，逆着人流往回走。

　　“噢，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只缠着我们大人的小鬼吧！”米三三比凌熙矮了两个头，他一抬头整张脸都埋进了帽子里。
　　“是我。”

　　米三三提着灯笼跟着，“怎么，还想去找我们大人？我劝你离我们大人远点，要不然吃亏的是你！”
　　“什么意思？你们大人能吃了我？”凌熙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坏笑。

　　米三三摇头，“我只跟你说这么多，到时候别哭着求我就行。”
　　“我要哭着求你，你就是我祖宗。”凌熙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大步往回迈。

　　“有冥灯为证，你的诺言已经许下，我等着你来找我，我的好曾曾曾曾曾曾曾孙！”米三三仰起头，脸整个被罩住。
　　凌熙一巴掌放到米三三被遮住的脸上，“我记好了，小朋友。”

　　凌熙不怕跟幽无相处下去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因为在他看来，现在已经是最糟的状况，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比他和霍怀玉阴阳两隔还要更糟的。

　　不行，凌熙越想越觉得不能罢休，他一定要打动幽无，让他帮自己再见一面霍怀玉。

　　凌熙加快速度，原路跑了回去。
　　可再回去，那座自带光芒的“雕像”却不在原地。
　　不会吧，这么个冰人还会偷懒罢工？凌熙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是又有哪个小妖精把他拐跑了？！

　　“鬼使大人？”凌熙喊了几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墨色里无限飘远，连回音都没有。

　　难道是回阑珊处了？
　　凌熙抬腿往深渊似的黑地里跑，通往阑珊处的石头门没有钥匙，也没有固定的位置，通往那的唯一钥匙就是幽无的心意。
　　幽无允许谁进去谁才能进去。

　　凌熙像是只掉入墨缸的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沉重的墨色压得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幽无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如果他把这一线的希望都丢了，那么他这短暂的一生就真的要说结束了。

　　凌熙越想越慌，一抹朦胧白光忽就在他身前闪现。
　　石头门出现了，凌熙毫不含糊，一头撞上去，进入了石头门。

　　幽无想说，如果他知道凌熙会跑回来，他一定提前收走赋予他的权限，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凌熙会回来，所以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不过还好，幽无不在阑珊处，凌熙跑回去也不过是扑了个空。

　　如果也不在阑珊处，凌熙真想不到幽无会在哪？
　　难道他故意躲起来不想见我？

　　“鬼使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闹你了，我听你的话，当好你的小跟班，你原谅我好不好？”凌熙一脸黯然，态度极其诚恳。

　　“啧啧啧……”背后忽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从不把后背留给敌人，这是凌熙行走江湖多年形成的职业病，听到声音，他迅速转身看去。

　　莫貂夹着他那卷“卫生纸”朝他缓步走来。
　　“你怎么进来的？”凌熙一直自作多情地以为只有他有这个特权进来。
　　“你家大人都要称呼我一声莫爷，我怎么就进不来？”莫貂道。

　　“你跟踪我？”再看到莫貂，凌熙的戒备心比之前更重。
　　要不是听信了他的话，他和幽无的关系也不会一下子破裂得这么干净。

　　“你错怪我了，小娃子，”莫貂说着捋了一把胡子，“我是来帮你的。”
　　“你帮我？你别害我我就谢谢您了。”

　　莫貂啧啧摇头，“你不想知道我们大人在哪吗？”
　　“他在哪？”凌熙急切地问出口，问完随即又明白过来，“你有条件？”

　　莫貂两手一摊，“你觉得我还缺什么吗？我就是这么一副热心肠，乐于助人你还不信？果然是人间来的小鬼，跟上面那些人的嘴脸一模一样。”
　　凌熙也不辩驳什么，既然莫貂这么说了，那他见好就捞呗，“他在哪？”

　　“此地除了阑珊处、黄泉路还有哪？”
　　“为伊亭？”
　　“是咯。”

　　“他去那干嘛？他不喜欢那个地方才对吧。”凌熙记得，幽无虽然嘴上说那是个好地方，但他只带着凌熙去过一次，而且去的那次他也并没有表露出对那个地方有哪里喜欢的。
　　不过，他的表情很少，除了嫌弃，好像也没有对谁表露过喜欢。
　　这么一想，看来幽无也只能是在那了。

　　“为伊亭是个好地方，只是你还没看到它真正的好在哪。”

　　为伊亭的好凌熙早有领悟，他有时候还幻想，要是可以，他都想把为伊亭里面的东西打包带走，只要随随便便一件，他都能发家致富。

　　“让我们大人带你看看吧，你会明白的。”莫貂说完，拍拍腰间挂着的葫芦，一边转身离开，一边不着调地唱道:“小伙儿你岸上走，妹妹坐船头，啥时候结了亲，也请老头喝一口……”

　　凌熙扭头又赶去了为伊亭。

　　凌熙的到来驱散了为伊亭的黑暗，但他还是没找到幽无。
　　因为为伊亭实在是太大了，里面的标本上至原始人，下到近代的数也数不清，要是幽无藏在里面，他哪里找得到。

　　“鬼使大人！”凌熙一声声喊着，回音像波纹一样，一圈接着一圈荡着飘远。

　　其实，从凌熙踏入为伊亭的第一步起，幽无就知道他来了。
　　幽无很意外他会回来，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他，如果不把他赶走，难道还要留下他？
　　倒也不是不行，但人家是想回人间吧。

　　这么一想，幽无又没那么想见他了。

　　他任凌熙喊着，没有应声。
　　可是，这只小鬼实在太聒噪，就像当初他能把地府闹翻天一样，他瞎嚷的架势，也有要把为伊亭掀翻的意思。

　　幽无的耳朵被他吵得久久不得清静，不得已才现了身。

　　幽无背对着凌熙的方向，一道白光从他身上如漫出去的水直直朝凌熙的方向延伸过去。
　　凌熙第一眼还没认出那是什么东西，走了几步，发现那东西一直跟着他，才猜出来这东西肯定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凌熙脸上随即绽出笑容，他踩着光，像是走在一条通往天堂的大道上，自由地奔跑过去。

　　“鬼使大人，原来你躲在这呢？”距离只有幽无几步远的时候，凌熙的步子慢下来。
　　“我又没有故意躲你。”幽无还是背对着他，散在身后的银白长发无风自舞。

　　“你要不是躲我一个人来这干嘛？”一见到幽无，凌熙的嘴就控制不住地想逗他。
　　“这里有光。”幽无说着，像是要去接住什么东西，抬起了手。

　　凌熙凑近了些才发现，这不见太阳光的地府原来真的不是只有黑暗。
　　眼前，就有一束泛着金色光芒的太阳光如可以劈开混沌的利剑，斜着从无尽黑暗中直射而下。

　　“哇！”凌熙惊叹地张大嘴，“原来太阳能照到地府啊。”
　　“只有这一束。”幽无特意强调一遍这束光的重要性。

　　“那你应该多到人间走走，那里和这里正好相反，遍地阳光，阴暗的角落只能算是少数。”
　　幽无并不认同他的话，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从人间来的，然而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想过出去。

　　“有些东西多了反而不被当回事。”幽无说着俯下身，像是在摆弄什么东西。

　　凌熙走过去才发现幽无面前摆着一个长了草的陶盆，那盆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好被阳光整个笼住。

　　凌熙看那草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

　　“我靠这束光在地府里养活了这里唯一的一条生命。”幽无闭眼全神贯注地盯着草，说这句话的时候，上唇微微翘起，那得意的模样，凌熙觉得，给他挂块大石头在嘴上面，也盖不住他的得意。

　　“她长得很好，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还只有一片小叶子那么大，没想到这么快都有我手掌那么高了。”幽无说着，还伸手轻碰了一下那棵草为数不多的叶子。

　　“这么快是多久？”凌熙本能地觉得幽无说的快应该不是他这个普通人类的寿命可以衡量的。

　　幽无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回道:“得有五百年了吧。”
　　“五百年……”凌熙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咳了好几声，“我猴哥都从五指山出来了……”

　　“她还能长，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生命力。”幽无纤长的手指在草上轻抚过，阳光给他白皙的手披上了一层金黄的纱，那阳光穿过层层阻碍照进来，到地府里已经没了什么温度，但只是看着，幽无就觉得心暖暖的。

　　不知道是太过陶醉，还是情绪到了的自然流露，幽无嘴角居然噙着一抹笑。
　　不明显，但凌熙看到了。

　　真好看。
　　凌熙看着眼前的场景，不醉人却被人醉。

　　他在古代该是个在锦绣丛里长大的世家小公子吧。
　　凌熙想象着幽无在阳光下开怀奔跑的场景，身后穿着小粉裙的丫头生怕他磕着碰着，吓得花容失色追着他跑。

　　想着想着，凌熙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幽无知道凌熙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感觉很好。
　　凌熙的手很暖，怀抱很暖，就是他的目光都是暖的。

　　“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出去看看……”凌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句话。
　　他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世界，但他就是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

　　“不用了，你自己去就好。”幽无才回过神，“你不是走了，又回来干嘛？”
　　“不是舍不得你嘛。”凌熙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

　　幽无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他知道，凌熙是舍不得那个叫霍怀玉的。
　　因为好奇凌熙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个叫霍怀玉的，幽无特意去查过那个霍怀玉，了解之后，幽无沉默了。

　　也许是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才会要以身相许吧，要不然幽无想不通霍怀玉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他。
　　反正幽无对他完全无感。

　　“你不该在我身上花什么心思。”幽无直接打破他的幻想。
　　“我知道，你还是那个态度，但我想怎么对你那是我的事，如果你不讨厌，接受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凌熙说着俯身用食指去挑弄那棵小草的叶子。

　　这草长得实在太枯瘦，活像是个从出生就没吃过饭的小孩，凌熙手放上去都不忍心多碰她，生怕自己一碰，她就夭折了。

　　“幽无大人，以后这草就交给我来照顾怎么样？”
　　“你会？”
　　“虽然我没养过花啊草的，但是我把她当人照顾不就行了，放心，我照顾人很有一手的。”

　　幽无相信他说的话，如果他没有一手，自己也不会让他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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