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修真界像个法师

　　鉴于锦年的腿脚不好，卫辞攸直接御剑将锦年送回了方岁街。

　　高处寒凉，卫辞攸便捏了个避风诀，在天灵剑周围罩上一层结界，免得别人瞧见，毕竟这大白天的在天上飞来飞去着实有些吓人。

　　“那爷孙俩现在沈府中吗？”卫辞攸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看向锦年。

　　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忽然消失了，锦年听清了卫辞攸的话，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将他们安置在了西厢房。”

　　“好。”

　　锦年以为他会再问些什么，然而“好”字过后再无下文。

　　硕大的天灵剑停在了沈府的庭院内，锦年在卫辞攸跳下天灵剑的一瞬间将西厢房内的青面和白面施法移去了她的卧房。

　　毕竟他们两个有点修为，被卫辞攸撞上了，自己可不好解释。

　　感觉到自己的位置被移动了，白面鬼瞬间警觉，朝窗外看了一眼，内心只蹦出两个字：卧槽！

　　散发女不解地伸着头朝前面凑了凑，“怎……”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面鬼捂着嘴往后退几步，缩回了卧房阴暗的角落。

　　“净尘长老来了。”白面鬼悄声向她解释。

　　散发女撩起头发，惊讶地望着他：“那位怎么会来这？”

　　白面鬼：……

　　他也想知道，锦年干嘛把那尊大佛请这来，不过这卧房被锦年施了法，卫辞攸应该觉察不出他们的存在。

　　卫辞攸将剑身往下降了几分，让锦年抬脚从上面下来。

　　卫辞攸将院子扫了一圈，只见四周的围墙门窗仿佛崭新一片，哪像是百年未修葺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什么，他站在廊下，看着锦年推开了西厢房的门，目光定在门前，随后手腕一翻，放出几只探灵，探灵扑闪着翅膀顺着院子飞出去。

　　卫辞攸拢了下袖子，抬头看见锦年正站在门前，恭敬地朝屋内探了探手：“长老请。”

　　卫辞攸冷声道了句：“多谢。”

　　说完便抬脚进了西厢房。

　　丁老汉的魂魄正盘在角落里，怀里抱着小蒙，那孩子手上正捏着锦年送给他的木头玩偶，察觉到阳光从门外倾泻而入，老汉便往帘子后面缩了缩。

　　锦年看向帘子后面的爷孙俩，说道：“那就是丁老汉和他的孙子丁蒙。”

　　卫辞攸点了点头，耳畔却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微微侧首，看到了缩在圆桌下面的一只鬼，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继而看向锦年。

　　“你喜欢养鬼？”卫辞攸的神情可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锦年也看了一眼圆桌底下的流浪汉，连连摆手笑道：“长老别误会，小女子可没有那种癖好，只是我搬进来之前他们就在了，这屋子我也不用，于是就没有将它们送走。”

　　卫辞攸知道民间的修士会利用一些低级的鬼来增强自己的修为，但是看着锦年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修士。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若是没有，那还是将他们送走的好，你屋子里这几个都是冤魂，冤魂的怨气极盛，修为低的冤魂没有多少思考力，若是不小心可能会被他们失了理智误伤。”

　　锦年心说这样的冤魂她压根不放在心上，但是人家好意提醒，自己也只得认下：“长老提醒的是，小女子会小心的。”

　　卫辞攸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她若是想养几只玩玩，那也只能由她。

　　小蒙正在跟自己的木偶玩耍，时不时跟身后的爷爷说几句话，却忽然看到眼前站了个人，身形颀长，好看的脸上像是结了层冰。

　　小蒙害怕地往他爷爷的怀里钻了钻。

　　丁老汉眼珠转了一下，将小蒙护在怀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卫辞攸。

　　“你们别怕，这位是敬慈山的净尘长老，是来帮你们……回家的。”锦年觉得在孩子面前提“死亡”“轮回”这些字眼太过模糊，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丁老汉生前似乎听说过敬慈山的事，毕竟身在南炎有谁能不知道敬慈山的。

　　“修阳长老……”丁老汉混沌的眼睛动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事。

　　“是我师尊。”卫辞攸沉声接下他的话，却低头看着小蒙。

　　小蒙仍有些害怕，却被爷爷朝前轻轻推了一下，安抚他道：“没事的，去吧。”

　　丁蒙眨巴着血肉破碎的眼睛，努力从喉咙处挤出个称呼：“神仙哥哥。”

　　眼睛却是看的锦年，似乎在求助。

　　他没怎么念过书，只知道长得好看的姐姐要叫仙女，长得好看的哥哥要也要叫神仙，每次他这么叫，对方就会笑呵呵地给他几颗糖或者一枚铜钱。

　　然而看见卫辞攸这么叫，是因为对方长得真有些像神仙，爷爷给他看的一些话本子里有时候就会插有几副图画，里头就有神仙的样子。

　　卫辞攸简单地应了一句，便朝小蒙靠近一步，却见这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有些怕自己，卫辞攸也有些不知所措，想伸出手又怕将这孩子吓跑了。

　　锦年见他一只手局促地伸展不开，便抬手掩面低低地笑了一声。

　　卫辞攸侧首看她，看着那双笑弯了的眼睛，他有些慌乱地将手缩了回了袖子里，故作正态地将手背到身后。

　　锦年也不好将人家堂堂长老打压得失了面子，于是蹲下身子伸出手将小蒙捞过来。

　　因为锦年救过他的爷爷，这孩子就将锦年视作和白面青面一样的存在，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是他知道锦年不会伤害她，于是听话地往卫辞攸那边靠了靠。

　　“放心地听这位哥哥的话，他会帮你们的，这样你爷爷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虚弱了。”锦年哄道。

　　小蒙也担心自己的爷爷，于是看着锦年问道：“姐姐，这位哥哥真的会帮我们吗？”

　　锦年点了点头：“会的。”

　　锦年起身退到一旁，将丁蒙交给卫辞攸。

　　卫辞攸学着锦年刚才哄孩子的模样，单膝蹲下，与丁蒙面对面。

　　也许他不像刚才那样高大就不会吓到这孩子。

　　“闭上眼睛。”他对着丁蒙说道。

　　“哦。”丁蒙乖乖地闭上了眼，一双小手不安地放在身侧，手里还攥着那个木偶。

　　于是他伸出刚才那只手，两指并拢，指尖凝聚着一点蓝光，他将这点蓝光送进小蒙的眉心，继而闭上了眼。

　　锦年站在一旁，看着雾蒙蒙的蓝色灵气从两人身下升起，缓缓而上，逐渐将卫辞攸和丁蒙的魂体都包裹住。

　　离得近，锦年感觉到那灵气都能散到自己的身上，带着阵阵暖意。

　　她忍不住伸出手探进面前的灵气中，蓝色的烟雾缭绕在她五指之间，锦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汪温泉之中，清澈的泉水从她手心经过，温润舒缓。

　　很快锦年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很喜欢这灵气，甚至看见那干净的蓝色灵气正顺着她的指尖往她手背上钻，顺着脉络流进了那朵鲜红的朱槿花花芯之中，花芯闪了一下红光。

　　她竟然在吸食卫辞攸的灵气！

　　锦年被自己吓了一跳，立刻挥手从原地跳开，避开那捧兰香缥缈的灵雾，撑着拐杖在远处恢复理智。

　　冷静下来之后，她立刻意识到刚才的场景会不会落到别人的眼里，于是她立刻抬起头看向角落的老丁。

　　只见老丁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丁蒙，丁老汉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孙儿身上，应该没注意到她。

　　想到这锦年才松了口气，她将手套往下掀开一点，果然看到缠绕在手背侧的那朵朱槿花忽然变得烈火烧红，比她刚出冥界时还要娇艳几分。

　　为什么会这样？

　　卫辞攸的灵力与她的力量并不相通，又不像修阳长老的那颗玉灵珠可以在两种力量之间牵线搭桥。

　　玉灵珠……

　　锦年觉得自己想到了关键的地方，她眉心微蹙地看着浸在那团蓝色灵雾之中的卫辞攸，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卫辞攸也无法结成金丹，所以也是用玉灵珠来修炼的。

　　不过这个问题锦年倒是不大在意，人家用什么来修炼又干她何事，只是她为何会对卫辞攸的灵气如此沉迷？

　　之前修阳长老给她的那枚玉灵珠里也是饱含灵力，但是她只是用来将禁制破开，而后便放回了修阳的灵前，在此过程中她并无任何想要侵吞灵力的想法。

　　难不成卫辞攸的灵力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影响吗？锦年看着卫辞攸宽阔的双肩，一时陷入了沉思。

　　卫辞攸使用通灵术在小蒙的记忆力看到了他和他爷爷在茅屋里生活的场景。

　　小茅屋周围的房屋有些模糊，倒是有一栋房屋有些清晰，两扇木门上贴着红纸对联。

　　卫辞攸认出了那扇门，正是锦年早上去打听消息的那户人家。

　　看时间，应该是春节的时候。

　　佝偻着腰的老人正在院子里提笔写着什么，男孩在一旁乖乖帮他研磨。

　　“爷爷，这是什么字啊？”男孩看着那落在红纸上的两行字，有些好奇。

　　“哦，这是对联，来爷爷教你念。”老人将对脸上的字尽量发音清楚地向男孩读了一遍。

　　男孩低声重复着：“提笔迎新岁……”

　　“怎么写啊？”男孩有些好奇。

　　老人笑了笑，将手上的毛笔塞进他的手心里，然后握着他的小手，在一旁废弃的红纸上慢慢游走。

　　男孩不会握笔，虽然有老人帮忙，写出来的字仍有几分不像形。

　　“爷爷，我想去镇上玩，听李婶家的小石头说，镇上有好多好玩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灯，可好看了，我想去看看。”男孩抬头看着老人那双陷进去的双眼，周围横纹遍布，老人已经年过古稀了。

　　“好。”他看着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半晌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轻声应下。

　　得了允准，男孩开心地笑了一下，起身绕到一旁：“爷爷，我接着帮您磨墨。”

　　卫辞攸看着大年三十的那天，老人弯腰拄着拐杖，关上柴门，带着男孩步履蹒跚地朝镇上走去，男孩也懂事地抓着老人的手，走得很慢。

　　路上的景象都很模糊，看来给小男孩的印象不是很深刻。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街市，这时的景象终于有几处变得清晰。

　　一个是卖糖画的地方，一个是卖木偶玩具的地方，还有一个是卖包子的店铺。

　　男孩摸了摸肚子，盯着卖包子的地方目不转睛，但是没出声。

　　老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后笑眯眯地说道：“小蒙饿了，爷爷去给你买。”

　　男孩惊喜地看着老人：“爷爷，我们能买包子吗？”

　　老人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当然可以，走吧。”

　　男孩连忙握着老人的手臂，朝着那笼香气扑鼻的包子走过去。

　　卫辞攸看着老人拆开袖袋中的棉线，从里面掏出了一枚铜钱，递给老板，说了一句：“一个包子。”

　　老板看了他和小男孩一眼，用油纸袋包了两个包子递给小男孩。

　　男孩惊喜地看着多出来的一个，抬头朝老板说了一句：“谢谢叔叔。”

　　老板被这孩子的礼貌逗笑了，温声说道：“不客气，和爷爷一人一个。”

　　老人家朝老板笑着道谢，随后带着小男孩离开了。

　　卫辞攸看着他们顺着街市又往前走，忽然街巷中传来一声马嘶，那声音格外响，不仅震天响而且刺耳，寻常的马嘶不会这么折磨人耳，这应该是男孩对这声音的印象。

　　刺耳幽长的马嘶过后，接着周围的景象便忽然裂开，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了一下，那些笑呵呵的人脸变得四分五裂，包子铺的包子也撒了一地，被几个乞丐争着抢着捡走了。

　　街巷前面突然变得一片黑暗，小男孩和老人仍旧慢悠悠地朝那片漆黑的空间中走去，身影慢慢融进了黑暗中，再也见不到了。

　　那黑影开始渐渐向清晰的地方蔓延，卖糖画的摊子，驱赶乞丐的包子铺老板，都逐渐被这漆黑如墨的东西吞噬，最后整条街都消失不见。

　　周遭黑了很久，过了一会儿，卫辞攸又在混沌之中听见了声音。

　　“你要带着这孩子一直在人间徘徊吗？”这声音带着苍老的厚重。

　　“我只是想再多留他一段时日，我想用自己转世为人的权利换他下一世的无忧，还望长老成全。”另一个声音很虚弱，卫辞攸知道这是丁老汉的声音，带着几分鬼气森森。

　　苍老而厚重的声音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答应你。”

　　这是师尊的声音！

　　卫辞攸既惊又喜，眉间轻轻动了一下，但是注意仍旧集中在小蒙身上。

　　然而这对话过后便再无别的动静，卫辞攸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往下坠落，这说明小蒙的记忆已经到了底端。

　　他立刻收了通灵术，睁开眼睛，眉头紧锁地望着小蒙。

　　“他的记忆……”卫辞攸转过头想对锦年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没人。

　　他起身后转，却见锦年远远地站在隔帘那里，正盯着他出神。

　　卫辞攸心下奇怪，他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有些不解：“怎么了？”

　　锦年立刻回神，发觉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人家，她连忙摆手，编了个借口：“没什么，就是觉得长老身形很好看，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话一出口，锦年觉得有些不正经，但是总比说看你比较好吃强多了。

　　卫辞攸听了这话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继而正色道：“这孩子的记忆有断层，我只看他和老人进了玲珑镇，后面就什么都没了。”

　　“那……”锦年一边开口一边看向丁老汉。

　　丁老汉伸手将孙子搂进怀里，抬头看了一眼卫辞攸和锦年，说道：“我的就必要测了，我的大半记忆都在小蒙那儿，如果在他的记忆力找不到有用的，那在我这里就没必要尝试了。”

　　锦年知道丁老汉的意思，他之前为了保证小蒙的存在，将自己的魂力渡给了小蒙，记忆便会伴随着魂力消失。

　　“你和家师曾有过约定。”卫辞攸负手在后，沉沉地看着丁老汉和小蒙。

　　丁老汉灵魂不稳定，因此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你师父？你是指修阳长老？”

　　继而又想了想，才点头：“不错，我是拜托他让这孩子入轮回，可惜我拖得太久了，尊师都已经不在了。”

　　“师尊与您的约定，我会帮您完成。”卫辞攸允诺道。

　　丁老汉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低头看向怀里玩耍的小蒙，欣慰地点了点头：“有劳长老了。”

　　锦年沉默如金地站在门帘处，见他们谈完了，卫辞攸已经转身朝这边走了。

　　锦年用拐杖挑开帘子，将人送出去。

　　“小蒙他们的事我会查清楚，你放心。”卫辞攸临走前回首说道。

　　锦年庆幸灵力不在她就不会受到影响，因此也没有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只是朝他福了福身子：“如此，就有劳长老了。”

　　卫辞攸唤出天灵剑，御剑离开了沈府的院子，在锦年看不见的地方将探灵收了回来。

　　探灵并未发现这地方有什么异样，有也只是像西厢房内的那几只小鬼一样，对她是没什么威胁的。

　　于是他放心地离开了方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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