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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还是那条江
麦羽换了一套T恤短裤往楼下走,她看了看表,九点过,就带弟弟去吃个烧烤吧。
没有刻意打扮,免得他自作多情,以为她有多重视的样子。就是入秋了夜晚比她想象的凉,她下楼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不是印象里那个男孩,而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站在车旁,懒散地靠在副驾驶那一侧,正对着她的方向玩儿手机。因为刚结束工作就来找她了,杨屿还来不及换掉西装,只在车上卸了领带。屏幕上亮起的光衬得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部分冷白,麦羽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胸前、衬衫往上滑的手腕。
在黑暗中他的轮廓刻画着清晰的线条,将他从周遭环境中一笔一划地割裂开来。
麦羽使劲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眯着眼脚步逐渐慢下来,把手机攥在胸前用力拧巴。最后干脆停在原地不再向前,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周身线条干净利落的男人和那只小狼狗联系起来。
感觉到她走过来,杨屿放下手机抬起眼,正要打招呼。
“我靠”,真是小狼狗,麦羽的嘴型变换了两个O型。杨屿刚往前半步和她对上眼确定是对方的一瞬间,麦羽拔腿就往回跑。
他眉头逐渐扭曲成一个问号,迟疑了两秒之后,快步起身追她。
即使是被西装限制着,他腿也比麦羽长多了,两步就抓住她手腕,捏得麦羽生疼。然后把麦羽往车里带,打开门塞进副驾驶里。
麦羽还在垂死挣扎,伸出又细又白的手臂堪堪撑住车门。
此时穿得非常得体的杨屿一脸忧虑地往四周瞄了瞄,得亏旁边保安大哥之前跟杨屿有着过夜的交情是认识他的,不然他肯定会被当做诱拐良家妇女的衣冠禽兽,现场被抓捕归案。
杨屿垂头看着她坐在车里,露出软软的一截手臂撑住车门抵抗还鼓着个脸看他。往旁边侧过头去不看她,无奈地闭上眼咬紧后牙槽。又长吐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最后蹲下来。
因为穿着合身的西装,蹲下露出了脚踝。双肘搭在大腿上,动作不是很方便但是一只手始终拽着她。
此刻他再次在麦羽面前蹲下来,仰头看她。
麦羽脑海里这两个人影不断交叠,此刻穿着深色西装、目光凝重的男人,和不久前在学校里同样蹲在她面前、穿着篮球服又浑身散发着少年气的男孩,不断问自己这是什么反差。
杨屿压着怒火,低声吼她:“你发什么神经?你又不是下楼买个东西不小心遇到我,你就是老子叫下来的,你看到我跑什么?”
麦羽也觉得理亏,手顺着车窗门框往下滑了滑,很小声地说道,“我后悔了……”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后悔什么?”杨屿看起来丝毫没有消气。
“后悔下来见你了……”麦羽头更低,盯着他因为没系领带又解开了一颗扣子而显得更清晰的喉结看,“你不是叫我姐姐吗,我想着不就是带弟弟吃个饭怎么了……”
“嗯,是啊,然后呢?”
“谁知道你这么不像弟弟……我后悔了。”麦羽终于放下手臂,瞥过头去。
杨屿看着眼前穿着简单白T恤和短裤的女孩子,只化了淡妆,头发松松地束了个马尾。
而他穿着西装,恶狠狠地把她塞进了车里,一下子撑着额头给气笑了,嘴角扬起弧度。
合着大灰狼欺负小白兔了呗。
他双手握住她脚踝把人放上车,又把那条细白的手臂卸下劲来放进车里,轻带上了门。绕回驾驶位发动汽车,“好了,”四周车门咔嚓一声落锁,“后悔也没用了。”
麦羽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暗戳戳地骂自己丢人没出息。
平常上班周围都是穿西装的男人也没眨过眼,看小狼穿西装就乱了方寸,跑个什么劲跑?
密闭空间里,麦羽才突然闻到微弱的酒味。
“你喝酒了?”
杨屿低头揪起来一点衣领嗅了一下:“没喝。刚应酬完,但是今天没喝。这不是要来接你吗。”
“哦......没喝就好,小朋友少喝酒。”
“这么快就开始管我了?”
麦羽听他又说这么没羞没臊的话,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朵尖儿,“谁能管得着你啊!”她急红了眼气势汹汹地瞪他,本来捏着大腿的手现在也握了拳,更像只兔子了。
兔子伸手就要打他,被杨屿预判了动作,直接接住她拳头:“你怎么那么喜欢动手?”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麦羽双手拉过他的手就是一口。
麦羽这口是狠了劲儿咬的,疼得杨屿马上松开手“嘶”的一声,看着手腕上的牙龈:“你他妈?”
“小朋友不准骂人!”接话反应到还挺快。
这么折腾了一下,杨屿有点燥热,把西装脱下来准备扔到后座。
麦羽好不容易放松警惕又开始一惊一乍。“你脱衣服干嘛!”
“我热。”杨屿不再逗她,“安全带系上,想去哪儿?”又扫到她只单单薄薄地穿着T恤和短裤,顺手把衣服搭在了她腿上。
麦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十月的夜晚有点凉了,麦羽把搭在腿上的西装往上扯了扯,又慢吞吞地拉上来盖住肩膀。
男孩的个子很高,外套把她裹住只露出一截藕节儿一样细直的小腿,碎发遮住一点脸。
杨屿侧身看着她,单手撑着方向盘“啧”了一声。
“你啧什么。”
“没什么。”他把身子转回去汇入车流。
男孩身上依然有淡淡的柑橘味道,今天又混和着些微的酒气,可能是不小心洒在衣服上的。不知道为什么,在狭小的空间里闻着这股气味,麦羽渐渐觉得安心下来。
“在永平听你的,去哪儿?”
麦羽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带这个衣着光鲜的富二代去路边小摊会不会不合适,“我本来想带你去吃烧烤的......”
“那就吃烧烤去。”杨屿很干脆地应下来。
带他到了永平江边的一家小店,人不多,时节合适,江风吹着很舒服。
麦羽特别喜欢这家的烤年糕,做得和南川的烤年糕一样,是一整张里面卷着葱花咸菜的。老板应该也是南方人,一口下去外酥里嫩,炭烤味熏得香香的。
杨屿看她坐在对面一口一个月牙印儿很专注地咬着年糕,还套着他的西装,袖口因为太长堆起来,肩膀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搭着。这套西装是按照他身型量身剪裁的,面料也是他自己选的薄呢,现在小姑娘被装在里面也沾染着他的味道。
他眯起眼睛,避开风向点燃了根烟。
麦羽兀地抬起头,停下手上动作怔怔地看他,像被下了蛊一样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居然没有装成小大人教育他不要抽烟云云,杨屿还挺意外的。
江风柔柔地吹过来,他手上的烟和烤架上的烟都往远处散去。
江风带走白天积蓄起的热气,杨屿附身过来帮她拢了拢外套,把烟头踩到地上熄灭。看她还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翘起一边眉毛问,“我抽烟好看?”
麦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心跳漏了一拍,确认般又换了个限定词,“我穿西装好看?”
麦羽又乖乖点了点头。
杨屿眯起眼睛,想让这一刻隽永地停下来。
大概麦羽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视线从杨屿身上移开到江面。
再过多少年,江还是那条江。
再往前几年,她和谢穆洲也来过这家店。
那天她特意打扮了,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和高跟鞋,玩了一天累得不行。还是点的这家的烤年糕,就着啤酒和谢穆洲一口一口地喝着。
那时候他们也是杨屿这般的年纪。
谢穆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以前肯定没有。她看着他,突然就觉得对面的这个人变得有点陌生,但是她没有拦,也没有问。
麦羽看着他,好像他就这样随着这烟缕飘向江面,离得越来越远。
缓过神来,她像是突然被人叫醒一样,往店里看了看,“老板,拿两瓶啤酒。”又望向杨屿解释,“你不想喝就别喝哦,我点给自己的。”
杨屿帮她开了瓶盖,看她一口年糕就着一口酒,慢慢喝着。她不想开口,他也就不问。
前段时间在南川见她,她还是那个刚从客户那儿赶过来、穿着正装、卷着精致头发、360度都呈现着职场专业度和“我很忙”的麦羽。
这次见面他们俩好像反了过来。
他变成了那个忙忙碌碌出差、来不及换衣服就来接她、因为工作疲乏而抽着烟的人。
她却像只刚睁眼的小动物。
第二瓶也快见了底,杨屿挡住瓶口,“走了麦羽,回去睡觉。”
麦羽没尽兴的样子,“你困了吗。”
“我不困。”杨屿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也正好想带她醒醒酒,“去哪儿走走?”
“嗯,江边散散步吧。”
顺着一条小路走到江边,晚上光线很暗,杨屿打开手机的灯光给她照着路。看他停下,麦羽突然下意识抬起手来想要挽他的样子,又迅速反应过来而收了回去。
他看到了,心里很不舒服。
她穿高跟鞋的时候,总是撒娇地整个人挂在谢穆洲身上。她膝盖伤过,谢穆洲每次都又担心又无可奈何地紧紧环住她。
她习惯性地在遇到难走的路时,就伸手去挽他。杨屿和他身高身型都相像,过了那么久,刚刚那一瞬,她竟然还以为是从前。
一个城市要有水才好,江河湖海都好。麦羽一度考虑搬到最南端的地方工作生活。
她把吃不完的另一半香菇串递给谢穆洲,“到时候我下了班就可以先去海边市场买点儿小海鲜,再沿着海边骑车回家。然后我们家里的厨房正好是对着海的,我就能伴着海浪退潮的声音,数着拍子咕嘟咕嘟地煲汤,等你下班回来。”
谢穆洲接过来边吃边听她说完,“以后你来定,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找了块在高处又比较平坦的石头,杨屿在她旁边并排坐下来。
“杨屿,对不起啊。”她迎着头顶斜斜照射下来的月光,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却没看他,“我只是,不敢再试一次了。”
我至今都没有得到过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就很突然地,失去了曾经以为很真实的东西。
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但是我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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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永远屈服于西装杀!
心疼我们小羽,边写我边哼“世上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