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最近方清的伤势好了很多，宋菁便隔两天去一次医院，心理治疗照旧，但治疗时间慢慢变成四天一次。

　　“我这两天回趟老家。”宋菁蹲在地上把买的水果放进去。

　　“回去看奶奶？”

　　“嗯，挺长时间没去看她了。”

　　宋菁的老家是以前爷爷盖的房子，在京南市的一个小镇上，等她上大学后奶奶就从楼房搬了回去，一直一个人住，宋菁每次念叨让她搬回来，奶奶就叉着腰说，“你经常回家吗？”

　　“……”

　　“不回家，我自己住楼房害怕。”

　　其实哪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的，老人就是怕孤单。在小镇上，奶奶有自己的牌友，有自己的广场舞搭档。

　　天气越来越热，春末下起了连绵细雨，宋菁站在医院门口等着雨小一些再走。

　　医院门口聚着的人不多，很快两个男人撑伞上来，宋菁匆匆瞥了一眼，黑色折叠伞下，男人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衣领拉到头，抵着喉结，收了伞，宋菁才看到他的脸，是徐淮屿。

　　“这雨怎么说来就来。”一旁程成抖着伞，雨水落了一地。

　　徐淮屿也收了伞，水珠顺着伞尖下落，他看到了宋菁。

　　“好巧。”两人视线对上，宋菁扬了扬手。

　　“要回去？”徐淮屿往这边走了两步。

　　“嗯。”宋菁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不过来换药了，要出去两天，伤口应该不影响吧？”

　　“不影响。”徐淮屿说完，抬手把伞递了过去，“用我的伞吧，这雨一时半会儿不停。”

　　宋菁抬头往上看了看，雨势不见小，便接过雨伞，手指无意识地简单触碰，她倒是没怎么在意，笑着：“谢了，过几天还你。”

　　“不急。”徐淮屿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尖的触感像是电流，丝丝地钻进心里。

　　身后的程成左看看右看看，捏着下巴，根本插不上去。

　　等宋菁跑进雨里，程成凑过来，一脸高深莫测：“人都走了。”

　　徐淮屿回过神，并未说话，“走吧。”

　　“老徐，你不对劲。”

　　徐淮屿是什么样的人，长得帅，能力强，前途无量，看上他的女生很多，上面的教授也一直想给自己家的亲戚牵线搭桥跟徐淮屿认识，可他对谁都是客气冷淡，丝毫不给任何机会。他对别人总是冷淡疏离，主动的情况少之又少。而他看宋菁的眼神温柔又克制，旁人都能看出些猫腻。

　　徐淮屿并未搭理程成，他进了更衣室换衣服。

　　程成不依不饶跟进更衣室，人靠着衣柜，挑眉：“你是不是也喜欢宋菁？”

　　徐淮屿没搭话。

　　程成早就知道他的这种性子，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哎，承认也没那么难嘛，咱高中多少男生喜欢宋菁啊，不丢人。”

　　徐淮屿换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拿起挂着的白大褂穿上后，像是真的恼怒：“没完了？”

　　程成一笑，就知道了，徐淮屿真是喜欢，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情绪。

　　徐淮屿打开门，程成跟过去又开始喋喋不休。

　　“宋菁在高中女神级别的人物，你当时高中跟她还是cp关系，怎么不追啊，也是就你这闷性子，追才有鬼。”

　　宋菁长得漂亮，高中的时候个子就已经很高了，人又瘦，一双大长腿笔直纤细，她学习成绩又好，做过新生代表，扎着马尾，青春洋溢。她运动细胞又极好，参加运动会总能得第一，张扬又肆意，笑容明媚阳光，天生自带亲和力。

　　砰地一声，门关上，程成的鼻子堪堪碰到门沿，再近一点，他可能就要鼻梁骨折了。

　　*

　　兴华镇位于京南市东区，小镇又细化几个村，杏花村就是宋菁奶奶所在的村落，村落初建，取名便以村落靠山那片杏树林为名，取名杏花村。

　　“奶奶！”宋菁拖拉着行李，往村里走。

　　一路上遇到很多村里的人。

　　“青青回来啦。”

　　青青是她的小名，爷爷给她取的，她大名宋菁，菁是菁英的菁，爷爷又说她的菁可以分为一个草字头和一个青，希望她像青青的野草，富有生机又有韧劲，便有了小名青青。

　　宋菁热络的与村民打招呼，等到了奶奶家，小小的院子种着几棵杏树，奶奶正蹲在地里撒着种子。

　　“我来了您也不迎接我，一点都不热情啊。”宋菁摘了帽子，拉着行李进了院子。

　　“又不是不认识路。”奶奶低着头。

　　宋菁哼了一声，拖着行李进门，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她喜欢吃的小炒肉，她往屋外看了一眼，老太太戴着遮阳帽明明撒着种子，头却歪着往这边看。

　　宋菁笑了笑，老太太是嫌她来的不勤，生气呢。

　　她把行李放进屋子里，橱柜上摆放着不少零食，她喜欢吃的薯片，辣条，还有酸溜溜的糖块，看样子是刚塞满的。

　　宋菁脱了外套，随便找了一件干活的外套套上，戴上鸭舌帽去了外面，蹲在老太太对面帮着摘野草。

　　啪的一声，手被拍走，“那是苗。”

　　“我又分不清。”宋菁嘴里嘟囔着。

　　老太太瞪她一眼，“捣乱。”

　　“吃饭不，饿死了。”宋菁摇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

　　“吃，吃吃。”

　　饭桌上就有祖孙两人，客厅的墙上还挂着爷爷的遗像，在爷爷旁边摆放着她父亲的遗像，照片是从父母的婚纱照中抠出来的，也是父亲唯一一张照片。

　　饭桌上，老太太依旧故意板着脸，却不忘给她夹菜。

　　宋菁盯着老太太的脸看半天，哄道：“你真不跟我说话嘛？”

　　老太太不言语。

　　宋菁一脸遗憾状，“我本来还打算跟你讲讲我想相亲结婚的事情呢？”

　　“谈恋爱了？”老太太的脸瞬间阴天转晴天，脸上笑得褶子都多了几道。

　　“终于好好跟我说话了。”宋菁笑了。

　　老太太瞪着她，“别拿老太太开玩笑。”

　　“真的，我准备相亲了，到时候能成先带给您看看。”宋菁夹了一些小炒肉。

　　老太太听了，嘴角的笑抑制不住，这算是被哄好了。

　　到了晚上，祖孙俩躺在一张床上，宋菁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整个人粘了上去。

　　“明天走？”老太太试探性问。

　　宋菁摇头：“这次假期长，我能多待几天。”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宋菁突然问：“我要是转文职岗，多陪陪您怎么样。”

　　“胡说，你现在的职位不也挺好的嘛。当年，你妈拦着你不让你当特警，你不听，现在又转文职岗，不喜欢了？”

　　“转文职岗没那么忙多陪着你多好。”

　　“我嫌你烦。”

　　“咦……口是心非的老太太。”

　　宋菁本来想待两天就回去，方清那里也没人照顾，但看到老太太总是自己一个人，每隔一个小时就问自己要不要走，宋菁听着难受，就不太想回去，想着先待一周，后面再回来。

　　宋菁把这事告诉方清，方清也支持她。

　　*

　　晚上，医院病房区，护士们正凑在一起聊八卦。

　　“最近吴教授正托人介绍二十七八岁的男生。”

　　“干嘛，他也没闺女啊。”

　　“听说是陈教授的女儿，还是一名特警，咱那帮单身的男生不敢相看。”

　　“为啥。”

　　“怕是一个母老虎呗。”

　　徐淮屿路过服务站，一名护士最先看到他笑着问：“徐医生查房吗？”

　　“看看病人。”

　　说完他往病房走。

　　徐淮屿推门进入病房，程成发微信过来，“晚上吃夜宵吗？”

　　“不吃。”

　　“你真是无趣啊，哪个女人能看上你。”

　　病房内的老太太见是徐淮屿过来，捅了捅旁边的女儿：“徐医生来查房啊。”

　　徐淮屿先往方清那边看了一眼，方清淡定地跟他打招呼。

　　方清并不是徐淮屿负责的病人，而老太太才是徐淮屿收治的病人，他弯腰查看了一下记录，简单嘱咐几句。

　　老太太一脸笑意看着徐淮屿，越看越满意，“徐医生能不能让我家囡囡加你的微信，后面有什么病情方便问问你。”

　　方清在旁边直翻白眼，这老太太打得算盘珠子都快崩别人脸上了。

　　“有什么不适可以联系护士，让护士找我。”徐淮屿淡声说。

　　老太太不太高兴，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拉着姑娘去了外面。

　　徐淮屿也准备离开，他握着病房的门把手停顿片刻，又折了回来，看向方清。

　　方清一脸疑惑。

　　“麻烦把宋菁的联系方式给我，她没过来换药，我想问问她下次约的时间。”

　　方清看着徐淮屿，他这人又高又瘦，往那一站，让人感觉清清冷冷的，像个不谙世事的神仙，主动要别人联系方式这确实不符合他的人设，方清突然想起刚刚的那句话，这徐淮屿的算盘打得快崩她脸上了。

　　不过徐淮屿这人不错，方清也乐得给他这个机会，便把宋菁的手机号告诉他。

　　深夜，徐淮屿坐在电脑前，手指把玩着手机，一下又一下的转着，电脑的冷光照在他的脸上，清隽俊雅，他眉毛微颦，最终拨通了宋菁的电话。

　　自从高二，宋菁跟他闹了一场后，他发现宋菁拉黑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他再也联系不上她。

　　“嘟嘟嘟……”铃声的震动敲击着他每一次的心跳，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喂？”

　　听起来有嘈杂的声音。

　　徐淮屿刚想开口，嗓子很干，发不出声音，那边再次催了一下。

　　宋菁嫌地方吵，往屋里走，关上门才安静下来。

　　“我是徐淮屿。”清冽干净的声线。

　　宋菁愣了一下，陌生的号码，自己在大学就换了号码，徐淮屿应该不知道，她并没有细想。

　　“有什么事吗？”

　　徐淮屿手指点着桌面，“你今天没过来换药，想问你要不要约别的时间。”

　　“抱歉，我忘了。”宋菁懊恼地捶了捶头，老太太一直带着她到院子里种地，忙到很晚。

　　“没事。”他声音冷淡，“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过去换药。”

　　“好。”他的嗓子哑哑的，挂断电话，徐淮屿靠着椅背，头往后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着，紧张又难掩兴奋。

　　最后，他在那串陌生的号码上备注——宋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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