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仲池道。

　　了秋轻笑，“谁规定你问了我就一定要答？”

　　之前了秋是说过原因，后来越像越觉得不可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又想瞒过谁？”仲池追问。

　　正当了秋不知如何脱身之际，淮洆醒了。了秋对着仲池轻嗤一声，笑着跑向了淮洆。

　　庄周说，那个人出现时他会察觉到的，淮洆能在人群中救他这是不是就是一种感应。可他当初为何能毫不犹豫在血契书上写下仲池的名字？他要等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夜守护窥天阵法的人一夜没睡，她看着了秋与仲池的对话，突然笑了，眼泪却也在往下落。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又想瞒过谁？”仲池问出的那一刻箧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对人间的兴趣越发少了，可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看见了了秋的梦。他来到两仪镜这么多日子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他。

　　师父，那是箧许久未见的师父。后来她连梦都不会做了。难道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箧厌恶世人称呼自己明洞主，‘晓喻明理’这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一夜她盯着了秋梦看了一晚，她不想让了秋醒，好像这样她就能回到那个时候。当时她还没遇见罘，更不会对人间失望。

　　如果，如果不是了秋她也不会有这么高的修为。或许第一个来到窥天法阵的人也就不是她了。师父说的对她早晚会害惨了自己，可当初她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看见了秋有些慌张的眼神箧的嘴角又上扬了，他们待在一起几十年，每日了秋都陪着箧，了秋怎么能瞒过她。

　　箧转身离开两仪镜，在困着她的方寸之地隔空写下几个字。

　　箧的命令传到鬼魅那里时，两人大吃一惊。上次箧联系他们还是在几十年前。鬼魅心中也思念箧，可他们知道相见一面对箧的消耗是极大的。有时候思念就得忍着。

　　“你说明洞主是为了什么事找我们？”魅身问。

　　魅影没有回答，其实他心中的答案和魅身一样。

　　魅身叹声气，“若是能回到二百年前就好。 ”

　　“明洞主会不会知道了了秋？”魅影道。

　　魅身突然反应过来，“明洞主真的会盯着两仪镜看吗？”

　　魅影轻轻摇头，没人知道明洞主在窥天法阵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箧每天都在重复做一个梦，她拿着一把剑站在两仪镜前，没人给她开门，她使出全部力气劈开了两仪镜。里面突然涌出无数鬼怪，箧用那把剑杀了七天七夜，她连最后的力气都没有了便唤来了鬼魅将军。

　　鬼魅将军欠箧的，他们的血契书是和箧签下的。

　　箧说她要进去了，让鬼魅将军收好两仪镜，不能让任何鬼怪跑出来危害人间。她对这人间失望了，但还有人想活着。

　　她第一只脚踏进两仪镜后，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箧回头看见了\'两鬓斑白的庄周。她眼角挂着一滴泪，“师父，是徒弟不孝。”

　　庄周叹声气，摇摇头便走了。

　　看见师父苍老的背影时，箧心中无比难受。她想回去，可进去的脚已经出不来了。

　　了秋在一棵树的后面藏着，他劝过箧，却被箧骂了回来。他亲眼目睹箧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在外人眼中确显得如此伟大。以至于他们称赞着明洞主是窥天第一人。

　　她是庄周唯一的女弟子，是庄周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庄周最觉可惜的弟子。

　　白日里，正在两仪镜中休息的人围坐在一起相互调侃。说是调侃，席间一直发出阵阵火药味。

　　青丘苑的弟子们都其余几人都心有怨恨，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师兄弟死在这些人的剑下。不经意提起，华盛直言道：“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你。”

　　“我宁愿死的是我！”丘成道。

　　“哈哈哈哈！”南境大笑，竟然还有这样的傻子。

　　了秋道：“别急，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冲锋陷阵。”

　　说话间，他们突然感觉到了两仪镜一种强烈的震动，一股风不知从什么方向过来，所有人的目光迎着那阵风。

　　强风临近人时变得柔和了些，突如其来的风冲向人群，径直对准了秋穿过了他的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风过后了秋迟迟不能回神，他的脸颊上出现一条细长的泪痕。方才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种感觉就像这个人在他身边一样。

　　了秋猛然回头，那风已经不见了踪迹。

　　“箧！”他大喊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因为心神不宁，了秋的法力受到了极大地波动。

　　周围的人看着他，陷入了目瞪口呆。

　　只有他沉浸在脑海的那声呼唤中，那阵风说：“了秋，你来了。”她好像还笑了笑，说，“了秋，你怎么这样丑了。”

　　“了秋你。”丘寒第一个开口说话。

　　南境蹙着眉，“究竟哪个才是你？”

　　“呵。”华盛道：“我就说怎么会有人长那么丑，喂，了秋你为什么要掩盖真身？”

　　“慢着！”华盛突然反应了过来，“人不可能掩盖真身。”

　　淮洆天真的问，“那什么才能掩盖真身？”

　　“妖。”长风环抱着剑。

　　九双眼睛死死盯着尚未回过神的了秋，他那样好看的脸上一直在滑过眼泪。最后他一步步走向那个溪边，身后的人都看着他，没有一人敢跟上去。

　　他们心中开始有些恐惧了秋的存在，这个妖不是他们平日见过的那样简单。

　　想到方才自己还和了秋坐在一起打趣现在后背都要生出一些冷汗。

　　淮洆心中并不畏惧，他悄悄看遍所有的神情，唯独仲池神色未变。

　　但仲池和所有人一样没有追上去，旁人是因为畏惧，仲池确实想要给他独处的时间。

　　他记得了秋说过，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那阵风是怎么回事？箧，又是谁？相传这里只有明洞主一人，那她和明洞主是什么关系？

　　箧自己都没想到，她不过是路过一程，竟然会给了秋带来这么大的冲击。这两百年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那阵风停在了两仪镜中一个隐蔽的角落，鬼魅到了之后箧的幻影才出现。

　　她的真身离不开窥天阵。

　　她背对着鬼魅，问：“了秋怎么来了？”

　　“属下不知。”魅影低着头回。

　　许久不见，刚看到了秋的时候箧心中无比开心，但想到他在两仪镜中又无比恐慌。

　　“让他出去。”箧说。

　　鬼魅将军互相看了一眼，“明洞主，属下不知如何放人。”

　　箧慢慢转过头，鬼魅才真的觉得是箧站在自己面前，她声音虽冷，但那张十六少女的脸却真切出现在眼前。

　　“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不过从未试过。”说起时箧还有些犹豫，“但必须一试，窥天之路有太多艰难险阻，那些都是人力不可控的地方。我不担心了秋的法力，只是他想的太多了就是个致命缺点。”

　　听到明洞主说这个缺点时，魅身差点没忍住说出了秋的改变。他现在已经不是违抗天命控制人类生死的性子了。

　　“属下要怎么做？”鬼魅二人问。

　　“你们要做的就是说服他，若他不肯走，没人能送走他。”箧说。

　　箧又追问，“你们可知道他为何来此？”

　　“他来。”魅影卡顿了一下，“见您。”

　　箧的双眼有些迷离，脑海中反复出现第一次见了秋的场景。最后无奈摇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想亏欠别人任何东西，亏欠了就一定要还回来。”

　　但是他就算来见自己一面又有什么用呢？他是要留在这里陪着自己吗？

　　鬼魅大人没有说话。

　　箧叹声气，“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我看见他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见一面，这算是足够吗？他不过生死的过来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箧的心里很乱，在窥天阵的两百年里她始终没有心静，近十年她才终于觉得安稳了下来，没想到了秋来了。

　　箧一挥手鬼魅将军便看不见她了，但他们知道明洞主还在这里。箧寻着了秋的气息来到溪边，她看见了秋泪流满面。

　　她想了想，没有开口说话。这时候不是合适的时机。

　　“箧。”了秋突然开口，吓了箧一大跳。

　　他接着说：“你在我身边对不对？你能看见我对不对？你知道我来了对不对？”

　　了秋没有回头看她，箧便没有回答。

　　接着他自嘲般笑笑，“原来这就是我在两仪镜里的幻境。”

　　他蹲下来拿起身边的石头往小溪里丢，晕出的水波中微微映出箧的身影，但了秋看不见。

　　“都走了，你们都走了。庄周以前说出了北冥我会后悔的，我已经后悔了，可我走不了。他说你也会后悔，你后悔了吗？”了秋越说整个人就越丧。

　　“你究竟为何来窥天？”仲池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了秋向上吹了吹眼睛，眼周的红立刻不见了，像是从未哭过一样，他笑着回头说：“不是说了，来看看明洞主。”

　　仲池双手紧紧握着，“明洞主是不是你口中的箧？”

　　了秋心神恍惚，方才他究竟都干了什么事？

　　“是与不是又能如何？”了秋反问。

　　“真是个疯子。”一个拿着自己命来见明洞主的疯子。

　　“难道你不是？来这里的人有几个心里没住着一个疯子。”了秋道。

　　说完了秋便从仲池身边走过，他什么话都不想说。来到这里倒不是他想不开做的决定，想要活着回北冥才是真的疯了的想法。

　　仲池沉默片刻道：“他们都很害怕你，你过去可能会有危险。”

　　了秋觉得可笑，这里还有人能伤他？

　　“是吗？就凭他们也想杀我？”了秋叹声气，“你们这些修仙的人是不是看见妖就手痒？即便他们什么都没做，你们也想杀了他们。”

　　仲池道：“人不能一概而论，妖也是如此。”

　　“算了算了，我若是没记错你的字是青渊对吧？”了秋问。

　　“嗯。”仲池没想到了秋还算个有记性的人。

　　“青渊兄你不用担心我，就算是你们都上那又如何？最不济我们就是一起死在两仪镜不是？”了秋笑着说。

　　这些人真是奇怪，即便是厌恶杀害自己师兄弟的人，也仍旧能和他们同行，而了秋什么都没做就活生生碍着他们的眼了。

　　第一次是因为长得丑且孤立无援，第二次是因为他是个妖。

　　了秋大步向前走着，想要看看他们准备了什么招数等着他。

　　“了秋。”仲池突然从后面跑了上来，“他们有一把仙剑。”怕了秋没听明白，他又解释了一句，“专门除妖的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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