撮心小住

作者:喻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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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女人一生总要操心两件事:找个丈夫和带大孩子。恭晓居的母亲也不例外,她忙完了自己的使命,又开始操心起女儿的一生。
      过年的时候她被请去喝了三次喜酒,越喝心里越不自在。三个新娘的年纪都和恭晓居差不多,可人家已经有了归宿,相比之下恭晓居就像小狗一样在大街上流浪。她心有不甘,开始张罗起女儿的姻缘来。她认识的朋友里做正经事的不多,喜欢多管闲事却太多,于是消息一发布,纷纷有了热烈回应。她经过比较收集了四个人选,一号很有钱,二号很英俊,三号有学问,四号当作候补;然后就兴冲冲地通知了女儿。女儿反应冷淡,还生气地让她把照片拿回来。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如何肯半途而废,就和朋友偷偷打听起四个人选的事迹来。经过一个月的观察,她发现很有钱和很英俊都不是一件好事,而有学问的那个会让没有学问的她觉得自己太鄙俗,于是候补的四号不战而胜,成了她心中的有为青年。
      女儿几次三番挂掉她的电话,她已经很不耐烦,这天晚上她又预备苦口婆心,接电话却是童玉棠。童玉棠问她:“阿姨,你是不是寄了个信封到这里来?”她说:“是晓居的几张照片,她让我还给她。”童玉棠在那边笑问:“我能看看吗?”她说:“能啊,能啊。晓居在吗?”童玉棠回答:“她在洗澡,过一会我让她打给你吧。”
      恭晓居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童玉棠正端详着她的照片。她问他:“你在看什么?”他把照片拿远了,对比着她本人,然后说:“还是照片上的你比较漂亮嘛。”恭晓居一把夺了过来:“谁让你看的?”其中有一张还是好些年前照的,她头上绑了个蝴蝶结,穿着一套类似公主式的白纱裙,还摆了个向日葵一样的笑脸,就像一个幸福的奶油蛋糕。童玉棠已经憋不住,撑着扶手嘿嘿直笑。她拿着照片羞愤地跑了进去,藏进了抽屉最深处,然后跑出来,指着他骂道:“你笑什么!”
      童玉棠变得喜欢回家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班就懒懒地,去哪里也提不起兴趣,不如回家看电视。恭晓居把他的碟片架占去了一半,放了自己喜欢看的碟片,并宣布逢一、三、五电视机归她所有。今天是星期六,他不能放过机会,就躺在沙发上调着遥控器。恭晓居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戒备地瞟他两眼,又若无其事地看看手里的书。童玉棠就拿胳膊肘推她:“不打给你妈?她找你两次了。”她摇摇头,他就问:“阿姨会有什么事?”她不吭声,他就叹气:“现在的小孩真不懂事,枉费父母的一番心血。”
      恭晓居瞪着他,他忍着笑:“不过那些照片真是——你一定要让阿姨换几张。你想靠那些照片嫁出去,只怕要做老姑娘了。”恭晓居一直不告诉他,就怕他肆无忌惮地取笑,如今还是给他知道了,就骂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男人!”童玉棠无辜道:“是你妈喋喋不休地问我,我又不是傻瓜;再说我们家姑娘大了,是该觅个好夫婿了。”恭晓居推开他油嘴滑舌的脸,气呼呼地说:“你去告诉我妈。我的事情不用她来管,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自己清楚。我是她生的,可不是她的财产,任由她支来唤去,任由她来打扮。她要是说我不孝,你就问问她,从小到大,她知道什么叫尊重吗?拿着我的照片到处去发,她知道尊重我吗?”
      童玉棠给她说得一楞一楞,惊叹道:“我们家闺女是真的生气了。”恭晓居赌气说:“以后凡是她的电话,你全都挂掉!”童玉棠拉过气呼呼的她靠在肩上,回应道:“好的,全都挂掉!”她倒忍不住笑了一下,童玉棠就嬉皮笑脸凑过去:“你可真好哄。”恭晓居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色的睡衣,有些湿的头发还搭在肩上,散着绿叶的清香。其实她挺漂亮,童玉棠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湿润的眼睛,心里想要是从侧面取景,沿着有些乱的发丝,沿伸到领口这里,再印成黑白照,该是张不错的写真。他盯着她的领口,考虑应该松开几颗扣子,露出多少肩膀,不知不觉心里就燥热起来。恭晓居看他神情古怪,就问:“你看什么?”。他看她挑着细眉,就咳了一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说:“我去睡觉了。”

      后来恭晓居还是去相亲了。陌生人会把严词拒绝当真,但至亲不会。于是经过了一场软磨硬泡,恭晓居终于硬邦邦地坐在了四方桌的一边上。他们约在十点,她早到了一会,就坐着听音乐。十点整的时候——那时电台正在报时,就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来询问:“你是恭小姐吧?”
      顾家真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脸上总是斯斯文文地微笑着。他把菜单递给她,她说随便点什么,他就拿回来,看了一遍,又问服务生有什么好吃的。等到服务生介绍完毕,他又抬了抬眼镜,指着菜单问恭晓居:“吃这个好不好?”恭晓居说好,他方把菜单发了出去,然后拖了下椅子,才温和地笑道:“这种场面总是尴尬的。”
      恭晓居听他这样说,心里倒自在了点。他拿起热腾腾地茶壶,朝她的杯子里灌茶,一边说:“我姓顾,叫顾家真。”恭晓居就说:“我知道,有人和我说了。”他尝了一口茶,然后点头笑道:“那就好。”恭晓居一向不知道该和陌生人如何相处,就木木地坐在,一会又拿筷子敲敲桌子。顾家真也不太说话,偶尔说一句:“这菜上得真慢。”随后二人又恢复平静。
      他们两人点了一桌的菜,恭晓居看着满满的桌子,心想怎么吃得掉。她看见顾家真拿着一旁的纸巾预备擦手,就拦道:“别用这个,很脏的。”顾家真一手就停在那里,她又说:“现在有些小饭店专拿别人用过的毛巾,煮一煮再给新的客人。报纸上不是一直有吗?”顾家真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大约看见了也不关心。不像你是医生,对这些事很敏感。”他真的放下了毛巾,对她说:“那我去卫生间洗洗。”恭晓居笑了起来,然后说:“好的。”
      顾家真讲起话来很慢,字斟句酌,好像很费力一样。恭晓居问他:“你平时很忙吗?没有时间交朋友吗?”他会意,微笑道:“是呀,工作上的事总也像做不完一样。而且,我这个人比较木讷,不善言辞,所以终身大事就耽误了下来。自己倒没什么,却急坏了长辈。”恭晓居立刻想起了她的母亲,顾家真又说:“现在想想,他们的话也有道理。人不能跟着工作过一辈子,再说我也想多认识几个朋友——能认识,也算是缘分。”
      恭晓居低着头,心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家真问她:“恭小姐能吃辣吗?”恭晓居微笑道:“吃不了。你点了那么多,我以为你喜欢吃。”他“哦”了一声,就笑道:“那我来吃吧。”他们点的是贵州菜,有几样辣得麻舌,顾家真又叫了壶茶,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慢慢吃着。恭晓居看他细嚼慢咽,就说:“你很能吃辣的?”他含笑着点头:“还行。”恭晓居喝着橘子汁,问他:“你是哪里人啊?”他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楞后才说:“我的籍贯在无锡。”恭晓居才笑道:“我看你这么能吃辣,还以为你是四川那里的。”
      这顿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顾家真这才说:“我们走吧。”他们走到门口,他说:“我送送你吧?”恭晓居忙说:“不必了,我家离这里很近的。”他又说:“那我叫辆送你。”恭晓居没拦住他,他已经叫好了。她坐进车里的时候,他还俯在窗口郑重其事地说:“再见。”她一笑,他又接道:“那我下个星期再打电话给你?”恭晓居迟疑一下,说:“好呀。”
      恭晓居回到家,分析不出她对顾家真是什么感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过了一个礼拜后,顾家真按时打电话过来。他说:“我有两张电影票,你想不想去?”她觉得不好意思拒绝他,搁了好长时间,才在电话里说:“好啊。”那边又传来温厚悦耳的声音:“那我在大门口等你。”
      后来她才知道顾家真是一个多么顶真的人。他说了在大门口等,就绝对会在大门口等到她来。正好那家电影院的大门在装修,所有出入口都搬到了东门。他们两人都不知道,于是一个等在东门,另一个就淋着雨,站在施工的水泥地里等在大门口。
      恭晓居撑着伞跑过去叫他的时候,他还笑道:“你来了?”她忙拉了他到一旁有屋檐的地方,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门在那一边呢。”他看她也一脸雨水,就抱歉道:“你来了好久了吧。我太长时间不看电影了,不知道它把大门给挪了位子,害你白来了。”又看看表,遗憾地说:“半场快过去了;今天又下雨,真是没挑好日子,害你白跑一趟。”过意不去的倒是恭晓居,她看他裤脚底下都滴着水,就说:“你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呢?”他说:“说好了在这里等的,再说票在我这里,你找不到我怎么进去呢?”恭晓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拉着他:“反正来都来了,半场也看吧。”

      她把这件事告诉梅奕的时候,梅奕咯咯直笑,一会又感叹:“怎么我就遇不到这么呆的男人呢?”恭晓居推她道:“你别这么说他。”梅奕奇道:“才见了两次,心就向着人家了?”恭晓居发窘道:“早知道你会胡说,不应该告诉你的。”梅奕笑道:“日久才能见人心,同你合不合拍,要相处久了才知道。你就和他一起慢慢地磨吧。”恭晓居叫道:“谁说要一起磨?我不想去见他了。”梅奕说:“为什么?你不喜欢他?”恭晓居说:“才见了两次,会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梅奕说:“那好恶之感总有吧。”她想了想:“没有。”梅奕笑盈盈地看着她:“你不会还想着童玉棠吧?”恭晓居推着她道:“你别给他材料让他自鸣得意了。前两天他还来问我:喂,我最近很闲,你要不要再来追我?”她把童玉棠的语气模仿得十分传神,逗得梅奕直笑。梅奕抚着她的秀发,对她说:“既然你不喜欢童玉棠了,那就再找个喜欢的人,或是喜欢你的人。每个人总得给自己机会,去把握自己该得到的幸福。”
      恭晓居听从她的话,答应了顾家真一次一次的邀请。一开始他们的约会内容就是看电影,后来她实在忍不住,暗示他其实她不喜欢去电影院,他马上温和地笑道:“太好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在路边吃烤肉串,她记得他喜欢吃辣,就往一跟上面撒了很多辣粉。他笑着说:“谢谢了。”二个小时以后就蹲在路边呕吐,然后说:“空着肚子不应该吃这么多肉的。”她犹疑着问他:“是不是辣粉弄的?”他微笑道:“没关系,认识你以后我就练出来了。”
      他带她去看了他的工作室,在电脑里演示了一下他新编的程序,让她对着话筒喊了“恭晓居”三个字,然后她身边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她笑着说:“我感觉步入了二十二世纪。”顾家真笑道:“这是二十世纪就有的东西。”她兴奋地看着他五花八门的电脑,问他:“这都是你的吗?”顾家真道:“不,我只是替公司做研究。”恭晓居看着他坐到一张搭着外套的椅子上时,觉得他身来是属于这里的。
      于是有一天在黄澄澄的月光下,她好奇地问他:“你喜欢我那里呢?”其实顾家真并没说过他喜欢她,他拧拧她的小下巴,笑道:“我们第一次吃饭,真让我毕生难忘。第二天我差点没去医院,看看自己是不是掉了味觉。”她笑起来:“那你可以不吃啊,找个借口离开嘛。”他在月光下看着她,还是温厚的声音:“要是我第一次就退场,以后怎么把你约出来?”她感到有点冷,就拉紧了外衣;一会又热了起来,两边脸颊似乎在烧。顾家真看她要走,就一手拉住了她:“晓居,听我说完。我不太会说话,表白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我一看见你,就很有好感。你不是我第一个相亲的女孩子,也不是最漂亮的一个,可喜欢这种事是讲缘份的。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坐在位子上发呆。我那时挺惊讶,因为总是我等人家,从没让女孩子等过我。你表面上和气,可一看就知道你满心不愿意。直到我在大门口约你下个星期出来,你知道那时我有多紧张?那时我就明白了,我想再见到你——你说这代表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其实她只听到他的声音,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吻,又把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我可当你答应了。”她红着脸问:“答应什么?”他笑意更深:“既然你不明白,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浅浅一笑,一边脸上就成了小小的酒窝。顾家真正想去抱她,突然前方一阵亮光,他定睛一瞧,却是一辆跑车威风凛凛地驶了进来。
      恭晓居看到童玉棠下了车,就对顾家真介绍道:“他是我的室友,我现在租的房子是他的。”顾家真朝前看了一眼,还未讲话,童玉棠就嚷嚷开了:“晓居!这么晚了站在院子门口干吗?”他直到走进了才看到还站着一个人,就问恭晓居:“这是哪个?”顾家真开口说:“我姓顾,是晓居的朋友。”童玉棠“哦”了一声,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然后拉开嘴笑道:“小姑娘长大了,开始谈情说爱了嘛!”恭晓居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就推他道:“你先进去,我送他出去就回来。”童玉棠拽着她的手说:“太晚了,我来送吧——反正只有几步路。”
      顾家真望着童玉棠,眼神有些不悦,不过他温和说道:“不用送了。晓居你进去吧,晚上风大。”恭晓居轻声说:“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他含笑点头。童玉棠还在门口大喊:“晓居!快进来!再不进来我锁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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