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可没坏心思

　　说完他脑子嗡地一声，祈求奚念的注意力还在手机上。

　　可奚念转头看向他，像是故意要折磨他般，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他捧住安城奂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不热嘛。”

　　在他靠近的时候，安城奂脑子里就已经炸开了烟花，他强装镇定，开口都有点磕巴：“这谁教你的？”

　　“手机呀，”奚念记忆力极佳地翻出那个视频，“脸红之后就要贴贴，先贴额头，再……”

　　视频是一部都市言情小甜剧的剪辑，男主发现女主脸红，先捧住女主的脸，两人额头相贴后，又慢慢亲吻上。

　　现在的镜头，正是男主要吻住女主时。

　　安城奂看奚念马上要靠过来，慌乱之中干脆上下其手，一只手按住奚念的嘴唇，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闭嘴！”

　　“也不许看！”

　　奚念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嘴巴被按着，他的话并不清晰，舌尖还不小心蹭到了安城奂的掌心。

　　安城奂像被烫到了般收回手，脸色更红。

　　他拿过手机，火速给这个视频软件打开青少年模式，将管理人写成自己：“以后不许再看这些！”

　　奚念对着手指：“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

　　这不能看吗？

　　安城奂没把手机还给他，默默将他上面所有软件都调成青少年模式，还把应用市场隐藏了，避免奚念再学到什么不该学的。

　　奚念不了解手机上那么多功能，暂时没注意到少了应用市场。

　　安城奂看他又回去看广告结束的动画片，想想还是不妥，打开购物软件加购了一盒速效救心丸。

　　他觉得自己现在十分脆弱。

　　第二集的动画片结束，安城奂想到白天总是需要打电话的不便，教奚念用聊天软件发语音。

　　奚念按住小话筒，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叫了声哥哥给安城奂发过去，安城奂就坐在他身边，想着看他学会就行，所以没点开。

　　在嘱咐奚念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以及一些在家的注意事项之后，安城奂催着他去睡觉。

　　其实是安城奂自己犯困，他昨晚没睡好，午休时间又用来和侦探聊天，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是哥哥，”奚念在门口叫住安城奂，“你说回来要教我的东西还没教。”

　　“什么啊？”安城奂抓抓头发，快速过了一遍今天跟奚念说过的话，猛然想起早上将新衣服给奚念时，自己说想要教他怎么穿内裤。

　　现在想回去给自己邦邦两拳。

　　掌心莫名开始发烫，他攥攥手指：“要不，等明天再说？”

　　“哦，那好吧，”奚念没有坚持，“哥哥睡前可以帮帮我吗？”

　　安城奂大脑一团浆糊：“帮什么？”

　　奚念推开客房的门扶着墙尽力加快脚步，很快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一块白色的布料：“这个，这也是衣服吗？是穿在哪里的？”

　　安城奂看着被他提起举高的崭新内裤，两眼一黑。

　　他深吸口气，抬手制止奚念晃内裤的动作：“这个要洗干净才能穿，一样明天教你，好不好？”

　　奚念看看手中的布料，语气惋惜：“也行吧。”

　　可算哄着奚念回房睡觉，安城奂瘫在自己的大床上，只想快速入睡。

　　手机叮咚响了声，是他给奚念单独设置的消息提醒。

　　他拿起来，发现奚念给他发来了两条语音。

　　困意裹挟着他让他放下手机明天再听，好奇却拉扯着他让他没多犹豫就点了播放。

　　奚念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来，有些失真：“哥哥，还没回答你的问题，我觉得你最厉害！”

　　什么问题？什么厉害？谁最厉害？

　　安城奂愣神的功夫，下一条语音顺延响起：“哥哥晚安。”

　　呼吸一滞，手机因为他的脱力而滑落，一下砸在脸上。

　　他立刻坐起来捂住鼻子，生理性的泪都被砸出来，痛感直冲天灵盖。

　　放开手后，发现鼻子没有流血，他又在床上躺倒。

　　真是要命了。

　　安城奂极力地想把那两句语音赶出大脑，影响反而愈演愈烈，奚念的声音像是从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效果的音响中播放，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心跳都变快了。

　　等他想起要看时间按亮手机，时间已经比昨天他入睡时还晚。

　　他默默打开网上商城，找到购物车里的速效救心丸，义无反顾下了单。

　　*

　　第二天一早，奚念依然等在门口，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安城奂。

　　“哥哥晚上睡不着吗？”

　　小人鱼晚上睡觉香得嘞。

　　安城奂有气无力看着这个始作俑者，沉默不语。

　　他为什么要想不开教他发送语音！

　　早餐还是水煮的速冻水饺，奚念安安静静吃完，安城奂看他味同嚼蜡的模样，思考着晚上下班去采购一批食材。

　　最开始自己住的时候，都是家里安排的佣人定时送餐或者食材，时间长了安城奂也觉得麻烦，索性自己去采购，还爱上了逛超市的感觉。

　　临出门，安城奂叫奚念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总发语音，奚念满口答应。

　　“你有话要说？”

　　奚念点点头，将自己的婴幼儿语言学习软件打开：“想学。”

　　软件上教的有限，还动不动就放儿歌，奚念想快一点学会认文字。

　　反正都要出去采购，多一个奚念也没什么，安城奂记得经常去的那家超市附近有个营业到很晚的书店。

　　“你想不想出去？”

　　奚念是想的，又怕外面人太多。但因为褚邱的话，他觉得人类没有以前想象得那么可怕。

　　“想去。”

　　“那好，下班后我来接你，一起去买食物和书。”

　　奚念知道书是什么，书籍是鱼鱼进步的阶梯！

　　安城奂到车库的时候就后悔说带奚念出去了，自从奚念来了以后，他好像经常说话不过脑子。

　　而后他又想到自己还没教奚念怎么穿内裤，晚上出去总不能让他直接套着裤子出去。

　　之前去警局都是他抱来抱去，这次肯定是要让奚念自己走的，不穿的话，会不会不舒服啊？

　　奚念穿裤子的时候就已经够心大随便了，安城奂害怕他学穿内裤又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怎么教让他很为难。

　　怕什么来什么，他刚到公司，奚念就发消息问了他这件事。

　　安城奂灵机一动，给他分享过去一个教小朋友穿内裤的视频。

　　从这之后一直到下班，奚念都没再发消息过来，原本怕被他吵到的安城奂反而心中没底，担忧起来。

　　他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家，发现奚念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昨晚之后，小人鱼对开电视也得心应手。

　　“哥哥，你回来啦！”现在的安城奂显然没有动画片吸引鱼，奚念语气喜悦，但动作敷衍，只看了安城奂一眼就转回去。

　　安城奂在心中细数奚念的罪证，最后又添了一笔——善变。

　　“上午发给你的视频看了吗？”

　　奚念这才转过来，认真说：“嗯嗯！”

　　安城奂下意识想要去验证，视线不自觉飘向奚念的下身，发现自己在干什么，他立刻收回视线，心里大骂自己有病。

　　“哥哥要看看吗？”奚念发现他的目光，当即在沙发上站起身，手已经伸向长裤，“我还洗干净用吹风机吹了哦。”

　　什么叫举一反三，这就是！

　　“别！”安城奂冲过来攥住他的双臂，“不用看，真的不用看。”

　　“嗷，”奚念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个很简单嘛，和裤子的穿法不是一样的？”

　　腿伸进去，再提上来。

　　人类真是有好多奇奇怪怪的衣服，为什么腿必须遮住呢，他们人鱼都不遮尾巴的，腿跟尾巴不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一定要穿啊，我以前都不穿的。”

　　之前的猜测再次浮现在脑海，心中又涌上丝丝心疼，安城奂痛心地想，奚念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连裤子都不被允许穿。

　　他按着太阳穴，很想去查查自己的速效救心丸到哪儿了：“行了，把电视关上，我们要出发去超市和书店了。”

　　外出的吸引力比动画片更大，奚念欣然关上电视，颠颠地蹭到玄关。

　　他走路比前两天稳当很多，已经可以渐渐不去扶着其他东西作为辅助。

　　家里还是没有合适他外出穿的鞋子，安城奂干脆给他套上双新袜子，让他穿着拖鞋出门。

　　脚被紧紧包裹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奚念很快适应。

　　小人鱼已经学会在上车后自己系安全带，想到马上要拥有鱼鱼进步书，奚念开心地左摇右晃。

　　“别乱动，出发了。”

　　他们先去了超市楼上的单独门店，走路不熟练的人穿拖鞋容易摔倒，安城奂想先带奚念买几双鞋。

　　售货员看到他们两个眼前一亮，不仅仅是因为优越的外表，还有他们身上明显就价值不菲的衣服。

　　安城奂也才毕业不到一年，从不会跟父亲或是哥哥那样整天西装革履地上班，穿得是一些奢侈品牌针对年轻人设计的系列服装，且都是限量款，知道的人是能看出来的。

　　奚念高估了自己，骤然看到这么多人，还是有点害怕，整条鱼都快挂在安城奂身上。

　　“您好，请问是谁要看鞋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呀？”售货员边走边介绍，夸完安城奂夸奚念，话都不带重样的。

　　安城奂动动被奚念抱着的手臂：“有喜欢的吗？”

　　奚念看看安城奂脚上的鞋，又看看展柜上陈列的设计各异的鞋子：“不能要和哥哥一样的吗？”

　　售货员笑容一顿，她还以为是小情侣逛街，原来是兄弟呀。

　　“弟弟，你哥哥带你来肯定是要急用呀，你先在这里挑，你哥哥的鞋子要调货呢。”

　　安城奂穿的不是这家的鞋，但售货员说得没错，这双鞋是限量款，调货都不一定有，有也不一定还剩奚念的尺码。

　　他拍拍奚念的后背：“这个等回去给你问问还有没有，先在这里选几双喜欢的，行不行？”

　　奚念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立刻就去选了几双符合小人鱼审美的鞋子。

　　安城奂看着地上几双花花绿绿的鞋子，忍着笑付款。

　　付款后奚念随便换上了双新鞋，但被鞋带难住。

　　他抬起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安城奂，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安城奂都快习惯去照顾他，自然而然蹲下身帮他系上鞋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离开时，售货员看着他们的背影面露疑惑。

　　难道是她猜错了，其实他们就是恋人？

　　随即，她恍然大悟，称呼不过是小情侣间的情趣罢了！

　　因为换上漂亮鞋子，奚念隔三岔五就要低头瞅瞅，在超市时完全都是安城奂在挑选食材，说是食材，其实大半都是安城奂喜欢的零食。

　　以前妈妈总不让他多吃垃圾食品，所以现在没人管他就忍不住报复性消费。

　　来到冰柜前，安城奂发现奚念被冰柜里五颜六色的包装吸引：“要吃冰棍吗？”

　　“冰棍？”

　　“嗯，一种很好吃的零食。”

　　奚念扭头拍拍购物车里鼓鼓的大包薯片：“和这个一样好吃吗？”

　　那是安城奂最喜欢的青柠口味，生怕奚念一巴掌给他拍碎：“都好吃，是不一样的好吃。”

　　“那我拿点可以吗？”奚念问。

　　安城奂点头，眼看着奚念的“拿点”变成抱了满怀。

　　“哥哥，太凉了。”

　　奚念倒也没觉得凉到不能忍受，因为海水就很冷。

　　但他只是一只刚上岸并且脆弱不堪的小人鱼，多撒撒娇，前辈看他可怜，自然就不忍心赶他走了。

　　安城奂才不吃这一套：“凉就放购物车里。”

　　他扒拉开上面的包装袋，露出一个很大的空隙：“下面还有很多位置。”

　　奚念鼓着脸将怀里的冰棍都放到里面，低着头又去看自己的新鞋子了。

　　安城奂看着他露出一副脆弱模样的背影，拍拍胸口。

　　好险，差一点就心软了。

　　买好食材跟零食，结账时收银员说超市最近有抽奖活动，他们的金额可以去抽两次。

　　安城奂很有自知之明，但人菜瘾大，看奚念也好奇抽奖，就带他去了兑换奖券的柜台。

　　“我们各抽一张。”

　　奚念点点头，伸手在玻璃罐里随便抓出一张，安城奂已经刮开自己的。

　　不出所料，是感谢参与四个大字，连安慰奖的纸抽都没有。

　　“你的是什么？”

　　奚念还在艰难刮涂层，心里十分紧张，他都不识字，不知道是什么多丢鱼脸。但刮开后他不禁呆了下，给安城奂看：“一朵花。”

　　工作人员也看过来：“呀，是牡丹，我们的特等奖呢！”

　　他说完蹲下在柜台后面掏来掏去找了半天，拿出一个脚凳，站在上面取下货架最上层的大箱子，放在发懵的顾客面前。

　　“恭喜两位获得我们的特等奖，价值两千九百九十九元的平衡车一个！”

　　奚念被他激动的语气吓到，缩在安城奂身后，好奇地看着那个箱子问安城奂：“是我们的了吗？”

　　安城奂头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恭喜中奖，也懵了半晌：“是、吧？”

　　几分钟后，安城奂将箱子放进后备箱，幸好今天开出来的车型大，不然就放不下这个箱子了。

　　他还是对中奖难以置信，为什么奚念抽一下就中了特等奖，中奖这么容易的吗？

　　那他为什么从来都没中过奖？

　　这合理吗？

　　将冰棍放进车里的小冰箱后，他扭头看一脸平静的奚念，难道奚念经常中奖？

　　“哥哥，我们还不去书店吗？”

　　安城奂启动车子，看到奚念从购物袋里随手一抓就拿出了他心爱的青柠薯片打开吃，心碎成渣渣，咬牙切齿：“去。”

　　书店有三层，教辅用书都在二楼。

　　奚念在兴奋劲儿的支撑下并不觉得累，看着琳琅满目的图书，深觉人类文化广阔博大。

　　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奚念紧紧攥着安城奂的手，生怕自己跟前辈鱼走散。

　　站在一排书架前，安城奂将图书名称一个个看过，转头对奚念说：“你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吗？”

　　“嗯嗯。”

　　其实小人鱼认识一些，都是这两天看视频和那个学习软件杂七杂八积累的，有些对不上现实中的含义。

　　安城奂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给他请个家教了，但是请家教和请保姆面临的问题是相同的，奚念可能会不想跟外人接触。

　　他今天还看到男保姆侵犯植物人少年的新闻，害怕奚念傻乎乎地被欺负。如果奚念过去的经历真如褚邱和他的猜测，奚念可能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是不对的。

　　况且无论他请的家教和保姆是男是女，对方心肠歹毒的话，都会看奚念有精神问题而去想方设法从他身上获取利益。

　　安城奂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他不敢赌。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奚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到真正的亲人了，他不希望奚念在找到亲人前出现任何意外。

　　他坚信自己只是不想无事生非，只是怕麻烦。

　　挑选完合适的书回家，即便现在还不认识太多字，奚念仍兴冲冲将每本书都翻开看了一遍。

　　这些书涵盖了从幼儿文字启蒙一直到小学结束的识字内容，还有配套的软件和网课，比较适合奚念。

　　奚念和安城奂一起将书都搬到书房，书房的桌子很大，足够他们两个使用。

　　“好啦，先去吃饭，明天再开始学。”

　　“嗯！”奚念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书，甜滋滋去餐厅。

　　安城奂跟在他身后，关上书房的门，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

　　说不出的紧迫感爬上心头，安城奂接起来：“你好。”

　　“是安城奂安先生吗，这里是港口派出所……”

　　听力不合时宜地模糊起来，安城奂看向前面奚念的背影，怅然若失地感觉扼住他的咽喉。

　　是有线索了吗，奚念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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