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

　　翔鸾殿，皇帝寝宫。

　　九州“以东为阳，以西为阴”，皇城龙朔宫内庭的建筑秉承此基，东侧东宫，是太子读书、生活场所；西侧后宫，圣上众嫔妃寓所。

　　皇后寝宫栖梧殿位于后宫正中，翔鸾殿则坐落于内庭东西、南北两轴向的正中央地段，离东宫、后宫和前殿的距离均不算远。

　　当今圣上魏雍感情极为专一，一生也只有魏希已故母后一个皇后而已，并无其他嫔妃。在这宫廷栖梧殿，两人似民坊伉俪般一同起居，翔鸾殿曾有段时间也就被闲置下了。四年前，皇后病逝，陛下恐睹物思人便搬回了自己寝宫。

　　依九州礼法，皇上、太子大婚，普国同庆，歇朝三日。大礼后，太子当携太子妃拜见父皇，所以今儿一大早，虽然身体有些不适，圣上还是早早在偏殿暖阁等候了。

　　当然，九州皇室起个大早的肯定不止他一人。比如小皇子魏隐今个卯时天还没亮透也爬起来了，还非常难得的穿了件米黄交领长袍，尚不到十五岁束发年纪，又没封王，这也算是他最正式的衣饰了。

　　榻上，圣上早粥只吃了一半。瞥见自个儿神采奕奕的小儿子进来，入口的粥不及咀嚼硬是给吞咽下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皇子们平日卯时即要上早课，难得今儿休息，以他以往的性子，这个时间当在睡懒觉才是。“隐儿，今怎么起这么早啊？”

　　魏隐面上笑容不可谓不灿烂，“儿臣来给父皇请安！”

　　“是吗？难得呦！”圣上一脸的玩味。“用过早膳没？”

　　“用过了。”魏隐褪去小靴上榻盘膝坐了，有些言行不一地取了块桂花糕，早上太急了，似乎没怎么吃饱。

　　“昨儿去观礼了？”就他那点破心思圣上一猜即中，回头吩咐侍女再取个粥碗来。

　　“嗯！”魏隐黑眸闪亮，一提昨日的大礼他便激动，皇兄和皇嫂简直太相配了！不成想东陵也有这般公主。先闻其名，后见其面，今天他的目的很简单，听其音，与其谈。

　　“怎么样？朕为你选的这个皇嫂你可还满意？”仔细想来，这一家子也只有圣上目前没有见过听筠了。

　　“嘿嘿…”小魏隐以最快的速度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一本正经地看了父亲。“父皇，儿臣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说吧。”圣上示意侍女为儿子舀份清粥。

　　“咳咳”魏隐清清嗓中糕渣，“等隐儿到了纳妃的年纪，儿臣也能否与那东陵联姻？”

　　“呵”正盛粥的侍女手一抖，险些笑出声来，惊疑地看了身边一脸认真的小皇子，天哪！这娃他才多大啊，忒早熟了吧？！

　　“哎呦”魏冀门槛迈得好好的，空旷沉寂的偏殿，小弟的声音清晰入耳，一不留神，脚下一个绊子。门外的思琪也给震在了当场。

　　“哈哈…”圣上取帕子擦了嘴角，这些日子很少这么舒心的笑了，自己这个小儿子还真是一活宝。“看样子，我儿对太子妃是相当满意啊！怎么，你也想娶一东陵女子？”

　　“我…”魏隐狐疑地环视了周围人促狭的眼神，怎么都这副表情？“父皇，不行吗？”

　　“当然行！”圣上慈爱地拍拍他的肩，“不过…”话锋一转，意味深长，“也许等到隐儿纳妃的时候，已无需联姻！”

　　“是。”魏隐郑重点头附和，圣上话中蕴含的深意他明白，“那儿臣且等那一天到来！” 一语双关。

　　旁边魏冀再忍不住上来，一把拍了他的后脑勺。“你小孩家的，怎么会想些这么不正经的东西？！”

　　“我…”魏隐委屈，圣人不也说过吗，“饮食男女，人之本性”，试问世人谁不想寻个好伴侣，自己想想不行吗？

　　“琪儿冀儿也来了？”圣上下榻穿了皂靴，能让仨孩子全起个大早，他现在对自己儿媳也来了兴趣。“都见过你们皇嫂了。怎么样？配得上你们皇兄吗？”

　　“那是…”魏隐又来劲了，不过马上又给小哥哥一个眼神吓乖了，没把话说过。“若…若只看相貌的话，皇兄同皇嫂还真是不一般的相配。”

　　“是吗？”

　　“嗯。”魏冀接了小弟的话，“昨晚儿臣仔细瞧了她，眼神挺和善的，而且那样的大礼竟未出半点儿岔子，估计也应十分聪慧。”

　　“听冀儿隐儿这个说法，这位潇湘公主的容貌天资当属一流了，只是不知性情如何？”圣上自榻上取了件对襟直领外袍穿于黑色青绿绣边纹常服外，思琪忙过去帮父亲扣了玉带。

　　“皇嫂大婚礼服还有朝服均要这两天赶制出来，女儿同弟弟两人的司服也被寻去帮忙了，听她们说皇嫂性情谦和，温文有礼。而且几日相处，她们也多少从随她来的东陵侍女口中知晓些她的身世，似乎幼冲时母妃便过世了，想来不致骄纵无礼。”

　　“是啊…”吴佶这次居然送个这么优秀的女儿过来，倒有点出乎圣上先前预料了，“经皇儿们一说，朕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儿媳了。”

　　只是，自古公婆都有尽早见识儿媳的心思，相比之下儿媳们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虽说这儿媳不丑，心里也难免忐忑，毕竟她这公公不是一般人，他是个帝王，而且还是位文治武功卓著的帝王。

　　翔鸾殿宫墙外的青石甬道上，听筠脚步明显慢了，同行的魏希也配合放小了步伐。自清晨起来，两人交流不过两句，还无非是客套的问安。对于身边可能会被自己耽误一生的女子，同父亲一样，若说魏希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断不可能。从东宫一路行来，彼此沉默无言，听筠的不安她很容易发觉。

　　宫门外，魏希特意停下。“父皇也是个普通的父亲，对晚辈子女很慈爱的，公主不必太过担心。”

　　“嗯。”听筠勉强笑笑，紧握袖口的手并没有放松多少。

　　“那…我们进去了。”

　　大厅，地下行礼软垫已安放好，榻上圣上遥遥望见院外那对身影。近几年人老了，眼神不怎么好使了，平日里批折越来越费劲，远处的东西倒是越瞧越清晰。

　　果然是不一般的相配！

　　九州朝堂仿照前朝华夏例，采用四季五色服，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听筠今日一袭量身定做的秋日白色太子妃正服，同身边同样一身白衣的魏希衬和完美，飘逸决然。某位皇子两眼又开始放光了！

　　踏入殿来，魏希先行一步躬身行礼。“父皇，儿臣领太子妃来向您请安。”回头冲听筠浅浅一笑以示安慰。

　　软垫上，听筠俯身行礼，是前两天尚仪所教的九州最为庄重的跪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联姻国书上附有听筠的生辰，大婚前合八字是华夏一族古来传统，在圣上看来魏希二人的也无非是走个形式，不过待他真正拿到命批，却着实小吃了一惊，两人的命格出奇的合。倘若希儿是个男子，两人也不失为一对佳偶，可惜…圣上有些疼惜地看了面前恭敬行礼，不过只比自己小女儿大半年的孩子，“筠儿，起来吧。”

　　筠儿，自母妃过世后，在这世间他还是第一位称呼自己昵称的长辈，在东陵，即便是父亲也更习惯生分地叫自己的封号“潇湘”，圣上一句爱称，听筠心上顿感亲切，原有的局促消弭无踪。“谢父皇。”

　　起来方才敢仔细看了圣上。

　　算来他当比父皇还要年轻十岁呢，如今面容却更苍老，相比父亲整日将个胡须染得墨黑，他须发已是半白，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的气度，反较威严中多出几分慈祥。

　　圣上也用心瞧了她，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说他能够一眼洞穿一个人的心，一点儿也不夸张，面前这个孩子的眼神他喜欢。“筠儿在这儿过的可还习惯？”

　　“蒙父皇挂念，一切安好。”距离拉近，听筠这“父皇”叫得越发顺口自然。

　　“这就好。要是缺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圣上心里苦涩得紧，耽误了人家孩子，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在物质上弥补了。拉过魏希看了听筠，表面看似风淡云轻实则话里暗藏玄机，“朕这个儿子那都好，就是有些不太易交心。朕这身子也是愈发不行了，将来这孩子肩上的担子重啊，平日里怕是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倒是委屈你了。”

　　“殿下自当以国事为重，儿臣明白。”听筠心中更是苦涩。并非所有的储君都像自己的长兄那样，整日在个内帏厮混，何况以他的性情又岂会轻易地给予自己交心的机会，强制一个骄傲霸气的人去做他不喜欢的事，只会适得其反。未来日子里自己能做的怕也只有…等待。

　　当人无力去改变什么，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有时，无为反胜有为。

　　旁边魏希胸中同样也是五味乏陈，为何他吴佶偏偏送这么个女儿过来？！

　　然而，不忍归不忍。

　　事实上，确如听筠所料，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希的确没给她多少接触自己的机会。一来她有苦衷，二来她也确实忙。

　　人一旦没了念想，缺了动力，活着也觉无趣。

　　魏雍这一生实属不易，身为父亲，爱人过世后他一人将四位子女抚养长大。作为帝王，十五年来，他很少去体验皇帝的尊荣，却承担了皇帝的全部责任。他将父亲晚年留下的混乱朝局重新拉回正轨，励精图治覆灭中山，完成了时代赋予他的使命，二十载辛苦，也为后世培养出一位合格储君。

　　如今，他累了！人们渐渐发觉，圣上几乎把全部政务交予了太子打理，身体却愈发差了。朝堂已经意识到陛下大限恐怕将近。

　　魏希被时局推上了某个位置，那儿她不过是缺少个皇帝头衔，却需要履行全数职责。中山刚灭，九州也是民耗巨大，眼下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

　　她很忙，以致今年第一场雪至，方才发现原来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晚了，时已十二月中旬，离新年只有半月而已。

　　魏希钟爱雪，即便在北国每年都会有几场大雪降临。她喜欢它携着素白、裹着凛冽将个视野空气净化后的纯白清新。

　　适逢初雪，手中重要的事又暂时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没理由不出来散散心。何况今日恰值满月，老天爷又非常合时宜地送出月晕光圈，如此美景焉有不赏之理？！

　　龙朔宫北面的风景园林处，魏希左右携了尔烟、涵阳踩着厚厚积雪一路轻松。同魏希一样，涵阳也喜爱雪，至于尔烟，她也有出门的理由。

　　在这皇宫育有一种歧梅，不同于其他梅树多是冬末春初开，她则盛于隆冬，魏雍甚是欣赏她这性子，所以龙朔宫嫁接有近百株，想来这个雪夜正是她怒放的日子。

　　不过似乎…在这样寒冷的雪夜仍有兴致出门赏景的不止她们三人。

　　龙涎池边的一个小亭中，听筠倚了斜栏陶醉于满池白雪。

　　建邺冬日湿冷，每年倒也会飘两场小雪，积下来的时候却不多，打她记事起的这十几年里也只见过三次薄薄一层积雪，似这般三寸厚雪她还是第一次见。

　　银装素裹中，小亭内那盏琉璃宫灯太过惹眼。

　　魏希停下来望了淡淡紫辉拢照的那抹身影，两个多月来她不是没有关注过听筠，一名女子自新婚夜之后见夫君次数屈指可数，她却几乎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太子妃闺中幽怨”的流言，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一如现在，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此赏雪。“烟，我对她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殿下也有自己苦衷。”对于魏希，这个从自己十五岁就贴身照料的人尔烟了解。

　　她敬重的父亲和叔父均是钟情男子，潜移默化中，她对感情的要求已然纯粹，且不论她本是一女子，即便是男子，以她的骄傲和霸气亦不会简单地接受一段掺有功利的情感。

　　“殿下…”涵阳抿了双唇，殿下有苦衷，太子妃又何尝不可怜。“我们要不要过去？”

　　“这…”魏希迟疑，年关临近，她孤身在外必也惆怅。“过去看看吧。”

　　亭中的雨桐首先发觉身后动静，见魏希进来忙福身行礼，“殿下…”

　　魏希摆手止了她，专注于已起身的听筠，自己的突然出现，对面女子的眸中她捕捉不到多少兴奋。“公主在此赏雪呢？”

　　“是。”只一句轻应。

　　魏希撑了亭中石桌，循着她原本的视线望去，这小亭果然是今夜赏雪的绝佳之地，龙涎池水面冰封，一池素白，再加之东南方皓月当空，天上人间，银光雪映相得益彰，更是美不胜收。“可还喜欢？”

　　“很美！”听筠看她的眼神诚挚。

　　魏希笑得舒心，自己喜欢的东西，若他人亦有同感总叫人欣慰，桌上手下一阵寒凉。“在这凉亭中坐着太冷了，公主可愿陪我们走走？”

　　听筠又是一个小幅颔首，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朗朗夜空下，雪地上五人闲庭信步，若是观察细致的话，不难发觉她们行进的方向是梅园，尔烟的心思魏希自是明白，何况似雪一样她本人也钟爱寒梅。

　　除却几栋松柏，一路枯枝。

　　“这九州一到冬日，树凌叶落满目萧疏，定是不及公主家乡那般风景。”算来魏希对东陵的了解还仅限书中所读。

　　听筠如实否了，“建邺的冬日也是萧疏得紧，倒不如这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来得壮阔。”

　　“是吗？”魏希意外，这尽信书不如无书颇有几分道理，“那江南的春可真如诗中所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是，江南的春很美。”

　　“可惜我还从未有幸目睹过。”魏希心上顿感遗憾，不过很快即被自信取代了，“相信将来会有机会的！”

　　本就蕴意十足的话，在听筠听来更是别有滋味。

　　“呃，我这话说远了。”意识到失言，魏希忙岔开话题。“不知公主是否中意寒梅？”

　　“嗯。”听筠也感遗憾，“可惜现在仍不是梅开季节。”

　　“在东陵或不是，但这是在九州。”清新无尘的空中已弥漫有淡淡梅香，魏希回头瞧了尔烟，果然，今儿这梅开了！

　　绕过一丛大雪覆盖的花桠，梅园已在前方。

　　“那相信前面公主一定喜欢了。”入口处，魏希推启柴门看了听筠。

　　——至少今夜她猜对了一个表情。

　　满院梅色关不住。

　　同样惊在当场的还有雨桐。

　　建邺东郊梅花山，梅种众多，冬末春初，满山梅香醉人，古来赏梅胜地。听筠雨桐几乎每年都会去山上观花，只可惜总是有花无雪，至少她们是从未有机会见过眼前这般“雪压梅枝”的奇景。

　　嫣红嫩白中，魏希并肩携了听筠踏雪赏梅，默默自顾赏玩，没有任何交流。

　　醉心处有些感触，只可意会，说出来倒显无趣了。

　　人再次折回园中，也不知什么时辰了，魏希停下来舒了口气，有些时日没有如此放松了，“公主今晚可还尽兴？”

　　“已是等不及下次。”听筠氤氲眸中泛有丝丝不舍。

　　魏希莞尔一笑，怎会有种…再陪她来的冲动？

　　“咔嚓”身后传来一声折枝的声响，两人同时回头瞧了，不远处涵阳费了不小力气折了一粗枝满簇白瓣的梅，摇去干上积雪递于尔烟，“哈，太棒了。烟，送你！”

　　尔烟心允梅，涵阳更偏爱雪，却又总是彼此满足对方爱好，魏希笑颜看了听筠，心念一动，“这雪和梅不知公主更赏识那个？”

　　“我…”听筠为难。

　　雪，坦然直面香消玉殒，无畏；冰心只恋素白纯净，无尘。

　　梅，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们的品格，听筠都爱。“都喜欢。”

　　这个回答让魏希很不知足，“若非要分出个厚此薄彼呢？”

　　听筠闪躲了她咄咄逼人的眼神，离了她手抚了一枝凌寒怒放、嫩蕊轻摇的红梅，气息轻吐。“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又何必非要分个高低呢。”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魏希嘴角一抹不易发觉的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确切的说也是目前为止她听过的最好的回答。

　　她十分满意，也十二分的欣赏。

　　“你喜欢这枝梅？”

　　听筠手下梅枝上，白日落上的雪融去部分，晚间气温骤降，花瓣上结成毛毛水晶，泛着月光晶莹透亮，这花也是天愈寒开得愈是超然，红艳似火。银光下，魏希读出她眸中太多喜欢留恋。

　　“嗯。”

　　似乎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送过人花。“既如此…”魏希上前，挽了衣袖握了枝干，一个折枝动作。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听筠赶紧起手止了她，接触的两手温度差异明显，心下闪过一个激灵，惊缩回自己冰凉的柔荑。“只这样赏就好了，殿下又何苦折了她。”

　　感觉了她手指的冰凉，魏希这才想起自己原是忽略了什么。怎么就忘记了，以她南方人的体质当不适应这北方寒冷气候才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咔”手下运力，梅枝应声折断，轻手摇去枝上积雪递于她。“这个送你。”

　　“殿下…”听筠犹豫地看了她，他可曾听过那个典故，“梅者，媒也。予人红梅，缘求红媒。”

　　忆起什么，魏希收回梅枝。“还是我来拿吧，到东宫再给你。天也不早了，回寝宫歇了吧。这雪夜不同下雪最是冷的。”回首叫了尔烟、涵阳。

　　烦生一日犹长，顺意长路亦短。

　　岔口，向南承乾，向北昕薇。

　　魏希停下来看了听筠，心头隐隐有丝不舍。“这梅给你，以后冬日的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了，即便出也记得带着手炉，这手一旦冻疮可麻烦了。”

　　“是啊，太子妃。”涵阳从旁过来，以一个医师的身份补充解释这“麻烦”在何处。“手一年冻伤，以后年年稍一受寒就会冻的。”

　　“我记下了。”听筠捧了梅，看魏希的眼神复杂。

　　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民谚多是经验之谈。

　　第二天寒风刮得厉害，直到下午申时方才消停些。雨桐刚开了厅门就看见太子司服引了一队人过来。“你们这是…”

　　领头的司服向她招呼，“是殿下吩咐我们过来给太子妃送些东西。”

　　“什么事？”暖阁听筠听见响声出来。

　　“给太子妃请安，殿下吩咐奴婢们送些东西过来。”

　　“什么？”听筠看了她身后侍女们手中的物什，样式还不少，自己好似并不缺东西。

　　“喔”司服转身为她详尽解释，“这副狐皮套袖是今儿上午殿下特意吩咐奴婢缝制的，殿下说如若太子妃不习惯随身带手炉，出门时戴这套袖方便些。这紫铜袖炉最是小巧，可以笼进袖中，平日里带着它并不碍事。这坛是苏合香酒，极能调和五脏，若那日冒了寒夙，饮一小杯即可暖胃驱寒。至于这块佳楠熏香，晚上休息时切上一点燃了催眠养神。”

　　一切收拾停当，雨桐看了榻上的东西，实不知当苦还是当甜。“不成想殿下竟还是如此细心之人？！”

　　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声息。

　　大殿门口，听筠失神眺望了南面承乾殿殿顶，残留的寒风拂过，如数灌进她的领口，人亦是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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